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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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人乘龙 万古云霄(中)

灰黯的情绪如阴云般覆在心头,韩水常环目四顾,发现他所能见到的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般无二的死灰颜色。就是王子怀这样的,也是神情凝重,不复潇洒气度。

他知道这种情况大大地不妥,也就无比理解端阳真人昏迷前的告诫:

谨守本心!

确实是金玉良言。少阳剑窟共有一千四百二十一个闭关修行洞府,常驻人数总在三分之二以上,这就是近千人,再加上守卫,总有两千人出头。如今天上魔国投影,一旦心神失守,被武元辰趁虚而入,且不说上面的胜负如何,千人情绪乱离,遭遇魔染,也是一场巨大的灾祸。

韩水常已经觉悟:今日之后,就算少阳剑窟侥幸得存,也是伤筋动骨,灵脉的伤损还在其次,最可怕的还是名声的败落,那已不是十年八年就能挽救回来的。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都有些不稳。

同在此时,天空中鼎足而立的洞天、魔国,以及乘龙天人法相之间的距离在扩大,那介入虚实之间的光影不断蔓延,彼此影响的虚空也在扩张。抬头看去,天域三分,面积上洞天、魔国要更为巨大,可乘龙天人依旧是驭游自如,便是偶尔出入其间,那两方也奈何不得。

这种“对外扩张“持续了十余息的时间,突然间不约而同地碰撞、交错,即而扭曲。相应的沉涩闷哑的声音,也大异从前,仿佛是弦断强鸣琴,管裂硬吹萧,再难形成顺滑流畅的共鸣。

而视觉上的变化,要更加震撼人心。

人们就看到,云外九天连续崩解,幽暗魔国向内塌陷,乘龙天人的影像愈趋透明,便是连座下天龙都维持不住,最终散化为万道金光,倒是那化鳞剑气,在金光中聚合,成为一柄四尺长剑,铮然作鸣,随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虚化不见。

“玄黄杀剑!”

韩水常终于正式确认了玄黄杀剑的下落,同时也醒悟过来,劫云驱散,玄黄杀剑等于是渡过了塑灵天劫,如今,它就是当之无愧的此界唯一一柄塑灵剑器!

而围绕玄黄杀剑的争夺,正是方兴未艾。

三方鼎立的结局就是,谁也无法维持投影的存在,一切的虚耗都被舍弃,最终还原成最为直接的神意对冲。

对少阳剑窟中的修士来说,这则是代表着,更惨烈的灾祸倾压而至!

韩水常深吸口气,执剑在手,到他这种境界,绝不会真的“听天由命”,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又有谁知道呢?

正要引动近乎崩溃的符阵,他忽地一呆,保持着持剑望天的姿势,不再动弹。

天空中,本是被驱散的劫云分明在向中央聚合,电光在云层中蹿动,没有劈下的意思,只将那强大的磁力汇结成网,仿佛是构成了骨架,再将厚重的云层铺上去。

至于之前破坏了这一结构的可怖力量,分明已经移转不见。

神意传导,倏乎千里,若真要离开,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少阳剑窟内外,几乎是在等死的修士们,终于是陆续反应过来,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不断聚拢的劫云是这么可爱,因为那代表着,三个制造灾难的强人已经远离了这片区域,将那撼魂动魄的虚空神意交锋,移转到更为广袤的天地中去。

至于去哪儿……谁在乎?

不少人当场就嚎啕大哭,也有软倒在地的、失神怪笑的,几乎是用尽一切方式,去发泄已经崩溃掉的心情。如果此时武元辰杀个回马枪,保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整得走火入魔。

韩水常木立了至少十息时间,才将心情调适过来。回剑入鞘,再看向王子怀等人,本来是想质问的,却发现早已经没了那个力气,只剩下一个疑问,缭绕心头,久久不散:

那人……是谁?

给人制造了严重灾难和困惑的余慈,此时正往后撤。

玄黄意外渡过了塑灵天劫,当真是可喜可贺,只是由此带来的麻烦也当真不小。之前少阳剑窟人心浮动,对余慈来说,也算如鱼得水,他已经知道两位强敌的身份,并没有久战之心,故而一等塑灵天劫消散,便携了刚刚渡劫成功,灵智还颇为模糊的玄黄,一路撤退。

他来时以“真实之域”的境界,投放神意,七十万里虚空如在掌顾之间。如今由于带着玄黄、天龙真形之气、太初无形剑等之前留在少阳剑窟的家什,再想如来时一般,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徐徐回收,步步为营。

当然,神意交锋才是目前的主流。

数十万里天域交战,对余慈来说,是全新的体验。

就是转念的功夫,一侧的神意冲击飙扬一百二十余万重,起势凶悍凌厉,成势之后,却是阴暗厚重,如滚滚黑潮,充塞天地,轰声碾压而至。

这定是武元辰无疑,正面迎击绝对没好,故而余慈动念之间,虚空环境变化,本是浪奔浪涌的冲势,仿佛是撞上了堤坝,急剧衰减,当即砍掉了三分之一还多,只余七十余万重,再轰然撞上。

虚空抖荡,对撞范围内一切有形之物,都被震成齑粉,再催化成烟。

而未等消歇,另一侧又是暴起神念冲击,凶横不下于武元辰,却更有汪洋恣意,横绝太空的浑茫气象。

楚原湘这一击,余慈再不能硬接,本是与武元辰层层对冲,连续振动的神意,陡然一个拉伸,振动的频率骤变,随即偏转,就像是在海中的鱼儿,在暗流冲击的刹那,一个摆尾,已经跃入了另一个水层。

楚原湘一击落空,却是紧接着就与武元辰隔空对冲,天际雷鸣,偶然一个下压,掠过地表山头,漫山郁郁葱葱的森林就是齐齐炸碎,一应生灵爆散血雾,再无噍类。

“看”到这一幕,余慈心境出奇地轻松,就像是刚学会游水的顽童,就算是面对大海浪涛,更多的还是新鲜和兴奋占了上风。

原来世间还有这等攻伐之术。

好像,很适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