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嗣元出潼关、走河中府,进入淮泗地区,从流民中捡选健锐,从两百多随扈扩编到四营两千四百余兵卒,加上随军家属近六千人。
所幸淮泗地区这两年都是大熟,之前又没有受过兵灾,粮草补给艰苦些也撑了过来,紧缺的是兵甲。
四营两千四百余兵卒,各种铠甲也就三百多套,弓弩加起来不足六百张,而且以杀伤力不强的软弓、猎弓为主。
杨朴与赵勤民去潼关接顾嗣元时,倒有两百多匹好马带着,一路折损,加上后期补充的普通骡马,也不足两百匹了。
好在有两百名忠于顾家的精锐做底子,又能尽情的从流民里挑选健锐,顾嗣元这四营兵卒的底子相当不差。
林缚率兵去泗阳,让顾嗣元留下来守睢宁,当然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他这次过来,就打算与顾嗣元在睢宁或宿豫会师,准备也充足。当即拿出六百套甲、两百张蹶张弩、两百张臂张弩、四百捆箭、盾六百张、盾车一百辆、直脊钢刀六百片、陌刀及斩马刀各两百片、精钢枪矛一千支、止血伤药及纱布、绷带若干等物资给顾嗣元。
此外,还拨了五十匹战马、两百匹驼马给顾嗣元。
顾嗣元所部四营兵卒连夜换装,顿时有乌鸦变凤凰之感,战斗力少说提高两个层次,顿成精锐甲卒。
赵勤民看了暗暗心惊,他不建议顾嗣元要林缚留兵协守,而是要求支援些兵甲。他们也的确是缺兵甲,但是也只指望林缚能将这几日来缴获的兵甲留给他们就行,没想到林缚能慷慨拿出这么多来。
这批军资,再加一两千枪矛,足以装备四营精良镇军。便是身居江宁兵部左侍郎的顾悟尘,想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兵甲来,也非易事。
林缚此举,一方面能看出林缚对这边没有芥蒂,相援不留余力,完全对得起汤浩信、顾悟尘这两三年来对他的栽培与提拔,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崇州蕞尔小县潜在水面之下的实力是何等的惊人。
江东左军年后才进行大扩编,又刚刚招募六千新卒编入亲卫营。所幸之前的缴获也足,崇州的军械制造形成规模,拿出这批兵甲来,倒也不会太吃力。不然这批兵甲要从黑市买入,少说要十万两银子。
彼此结成姻亲,林顾两家在当前形势下,更需更紧密无间的团结在一起,林缚不想出手太小气,再在大家心里留下什么芥蒂。
另一方面,当前顾系以陈/元亮为首在青州掌握两万运军,但是这两万运军的战力相当有限,甚至都未必见得比当前的流民军强,远不足以遏止梁家势力往青州扩张。
顾嗣元此战过后是要去青州的,没有一支精锐战力,不足以遏止住梁家的野心。
此外,林缚还决定在睢宁北的泗水河段里留两哨水营精锐,除封锁泗水河外,也确保顾嗣元万一守不住睢宁,也有后路能逃出来。
顾悟尘仅有这一独子,要是顾嗣元战死在睢宁,林缚也没有脸去见顾悟去。
林缚在淮泗除了整编第三水营,长山营南下时,还从第一水营调了三哨编制战船与水营战卒过来。
六七月正是东海风暴季节,崇州到津海的黑水洋航线也暂停下来。便是林缚将泗嵊防线的水营都撤下来,也不怕奢家会走海路偷袭崇州——这时节对奢家来说,走海路运兵偷袭崇州,哪怕是走近海,要冒的风险也太大了,他们更缺乏能抗风浪的坚固大船。
陆路,崇州南面又有平江府,平江府南面又有董原主持的浙北防线。
崇州此时是相当安全的,林缚除了将第二水营部分战船调回崇州外,陆上精锐只留了一营骑卒,差不多将能调走的兵力都调来淮泗了。
林缚在淮泗的兵力,除了由赵虎统领留守沭口的亲卫营六千新卒外,还有九哨水营、长山营三千甲卒、凤离营三千甲卒、骑营一千战卒以及若干工辎营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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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将卒多休息些时间,养足体力,林缚打算在天亮之后再出兵南下泗阳,去援刘庭州。
清晨时,林缚穿好衣甲,刚要去校场点兵出城,探子便来禀报:“流民军一部骑兵,约六千人,从徐州沿泗水南下,估计距睢宁已不足三十里!”
“好快!”林缚听得这消息,与秦承祖、顾嗣元等人面面相觑,讶然呼道。
林缚与秦承祖等人之前有推算过,他们从睢宁出发,流民军主力从徐州派来的援兵应在百里之外,没有他们还没有动身,流民军就有六千骑兵抵近到三十里外了。
流民军骑兵很少,不然陈韩三的那两千骑兵就不会那么精贵了。流民军能有六千骑兵驰来,可见都应是流民军从围徐州主力抽调出来的精锐战力。
林缚夺下睢宁,当真是踩到流民军的痛处了。
“可曾探得谁是主将?”秦承祖问快马奔回的哨探。
“敌骑散出来的斥候很广,且密,无法接近侦察,只隐约看得居前一部骑兵都穿红甲。”哨探回禀道。
“红袄女!”周普眼睛发亮,兴奋道,“看来有打头!”
流民军水准以上的将领不少,毕竟有这么大的基数在,但能使周普兴奋的人却不多。
红袄女刘妙贞可不是陈韩三那个投机取巧的货色。
为了流民军在淮泗的大局,刘妙贞不要说将所部拼光,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想来都不会皱眉头的。
周普兴奋,林缚、秦承祖却觉得异常的棘手,要是可以,林缚永远都不想拿兵卒的血海尸山去填出耀眼的战功来。
虽说比推算只近了七十里,但是这七十里却是一天的路程。
要能多了七十里的距离,不仅意味着林缚率兵进击泗阳,能多出一天的宽裕时间来,还意味着他们能与流民军围徐州主力的援军能多出一天的安全距离来。
林缚这一次进兵淮泗,要诀就是一个快字。
快打快攻快破快进,使流民军首尾不能顾,使他们的优势兵力无法发挥出来,将他们的节奏完全打乱。
刘妙贞能如此果断而迅速的率援兵奔来,可见她或者刘安儿或者在徐州的其他流民军将领在昨夜之前,很可能就看破江东左军的“快”字诀。尽调精锐,也是想以快打快,打乱江东左军进入渡淮之后的节奏,夺回主动权去。
令林缚、秦承祖头疼的,不仅仅是刘妙贞所率六千骑兵是流民军的精锐,更担心刘妙贞已经看透他们这次用兵的节奏。
“红袄女很可能会绕过睢宁不打,直接去宿豫或泗阳去!”秦承祖点出关键点,他们之前的作战计划到这时候已经完全不能用了,要重新制定作战策略。
林缚摸着下颔,蹙眉思虑,眼下留给他做决断的时间不多。
“眼下只怕顾不得刘庭州了……”赵勤民说道。
顾嗣元没有说话,他已经学会了城府,将决定权留给林缚,不干扰他的决断。
杨朴更是守本分。
林缚没有应赵勤民的话:后期刘庭州在淮安处处与自己作对,也许刘庭州死在泗阳,更符合他暗夺淮安的利益,但真要袖手旁观,与坐看晋中军在燕南覆灭的郝宗成、坐看邵武军在济南覆灭的岳冷秋又有什么区别?
又将让那些晋中军、邵武军残存下来的将领们如何认同自己?
淮安以及江宁甚至朝野又将如何看待此事?难道他们会真认为江东左军在如此顺利的夺下睢宁之后,却会没有余力去泗阳救刘庭州吗?
“流民军在徐州的主力凑不多六千骑兵来,必有相当部分人是临时骑马而行的步卒,马也不可能是什么好马,”林缚断然敲着桌子,说道,“周普,你速率四百轻甲驰往泗阳,若有机会替刘庭州解围,则强攻之,水营暂不调走,随秦先生留在睢宁,辅佐嗣元守睢宁,我率长山营、凤离营走陆路,去泗阳……”又叮嘱周普道,“若有敌骑绕过我先行,你断不可轻易与之接战!”
“晓得!”周普应道,拿起佩刀,就点齐披甲轻骑先出城去。
四百轻骑所骑战马脚程好,还有走马替换,赶在刘妙贞部之前赶到泗阳还有一战之力,丝毫没有问题,关键就是人数太少。珍贵只有两百人的甲骑队伍则要跟林缚在后面行进。
江东左军的甲卒就算在行进中,也能较好的抵抗骑兵冲击的能力,但是将刘庭州所部渡淮军接援出来,就必须要有一部骑兵掩护其侧翼不受流民军骑兵的冲击。
周普所率领的四百余披甲轻骑,断不能轻易折损了。
林缚又对顾嗣元说道:“看来送给你的战马与驼马,我要先借走用了,战后还双倍赠还给你!”
“说什么呢?”顾嗣元笑道。
林缚所率长山营、凤离营虽是步卒编制,但编有大量的骡马,实际相当部分是马步兵。
所谓马步兵,即行进时骑马机动,遇敌时下马接战。
这也是江东左军步卒高机动、强作战力的一个重要保证。
刘妙贞所率奔来的六千余骑,不可能是纯粹的骑兵,其中必然有相当一部分兵力是马步兵。
若不是如此,林缚率长山营、凤离营六千步卒走陆路,给流民军六千骑兵精锐咬住,等他们艰难的走到泗阳去,刘庭州的尸体怕都要腐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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