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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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三朝

海东既已然展开攻势,前线大营里的军报便如潮水也似,一拨又一拨地送回益都。多的时候,一天就能有十几封;少的时候,也不下五六封。

通过这一封封的军报,通过军报上那一段段简洁明了的文字,前线大营里的将校指挥们,给邓舍构建出了一个形象的、立体的场景。他仿佛就能透过这军报,透过这些似乎还残留有前线战士的余温、并且满布硝烟的一封封军报,直接看到有一场残酷而激烈的鏖战,正发生在济南城下。

“龙凤七年,春二月二十二,丙午日。柳三诱敌出城,并以少击多,阻敌于县城。杨、郭、傅诸将及时驰援,歼敌一千四百余。入夜,诸军抵济南。用柳三计,欲赚城门。计不成,为关保识破。郭从龙乃杀俘,斩首二百余。俘虏手无寸铁,号哭震天动地。城头鞑子观看之,士气大沮。”

“龙凤七年,春二月二十三,丁未日。晨,我前线诸军皆已就位。辰时,展开攻势。定东军攻东门,安辽军攻西门,定齐军攻南门。毕千牛、杨万虎诸将皆冒矢石、身先士卒。李和尚、潘贤二居中调度。空出北门未攻,有郭从龙、傅友德等骑兵列阵门外以待,防鞑子突围。敌将普贤奴、郭云等,或守东门、或守西门、或守南门,亦皆亲临前阵。战至午时,我军稍歇,全军撤退,食午饭。统计战果,杀伤敌人三百余,自损二百。”

杀敌三百,自损二百。邓舍观看军报至此,虽知前线战事紧急,却也是不由微有自得。海东五衙,果非益都旧军可比。在敌守我攻的情况下,伤亡数目还是远远少于元军。虽然不排除有济南城中守军并非是察罕最精锐部队的因素在内,但是,却也由此可见,海东五衙的善战程度。

练兵千日,用在一朝。总算是不枉费了邓舍将野战军与守城军分开、并给与野战军最高待遇的一番良苦用心。

不过,自得之余,他却也不免心疼。海东五衙的精卒就那么几万人,还都是历经了多年血战方才磨砺出来的。阵亡一个,就少一个。他沉吟片刻,回书信一封,遣人快马送去前线。在书信中,他明确指出:“要体恤士卒,能智取,便不要强攻。”并在信末,专写了一句话给潘贤二看:“十年磨剑,今试霜刃。吾闻之,‘自古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潘君勉之!”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似君,谁为不平事?”这是贾岛的一首诗。比喻多年刻苦磨练,渴望有朝一日可以大显身手。邓舍把潘贤二的心思摸的很透彻,用这首诗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态,确实再合适不过。

“龙凤七年,春二月二十三,丁未日。诸军午饭毕,二度攻城。我军设百炮环城,投石机、火炮相继连发,济南楼堞皆尽。关保在城上立木栅以拒之。我军杨万虎部登城,关保束蒿灌脂,焚而投之,我军不能上。时,东城门,敌将普贤奴趁隙而出,欲斫我营。毕千牛引百骑,突白刃,直冲普贤奴阵,人马辟易,敌遂退。自未至酉,战至入夜,杀鞑子千余人。流血染城。戌时,我军退,食晚饭。计算战损,伤亡将近八百。”

“龙凤七年,春二月二十三,丁未日。我军晚饭毕,三度攻城。尽熄火把,用潘贤二计,漆黑箭矢,并在昼时,我军已环绕城池,多作高楼,居高以临之,齐齐施放。矢如雨下。因夜色深重,我军箭矢又尽皆涂为黑色,鞑子不能辨,中矢者甚众。皆惊呼:‘此索命之夜箭是也。’满城惊乱,声闻百里外。亥时,棣州田丰军至。因见其疲惫,未曾让其上阵。”

“龙凤七年,春二月二十四,戊申日。昨夜箭袭,直到卯时方住。棣州军修养半夜,恢复了战力。辰时,与毕千牛合,齐攻东门。毕将军以之为前锋,驱使上城。其军中诸将虽然略有不满,然终不敢言。

“苦战至午时,棣州军卒冒矢石,用冲车,施大钩在车端,以牵楼堞,坏其城墙。毕将军厉将士入城,关保亲出,与我军激战城下。棣州军卒所坏之城墙,宽不过丈余,通道狭窄。毕将军身中三创,意气弥厉。关保分其众为三,后以木女墙为蔽,且休且战。普贤奴亲督民夫,又在木女墙之后,筑垒新墙。至申时,鞑子新墙成,我军无功而退。

“棣州军卒退,定齐军主力接替。毕将军虽负创,不肯下,继续指挥攻城。战至亥时。时,济南四方城门,三方皆有我军猛攻,而唯东城杀声最烈。子时,我军退。计算战果,杀敌一千六百余,阵斩敌百户以上者四名。我军自损千人,百户以上战死者,计有两人;九夫长以上战死者,计有六人。兹列其姓名在右。定齐军丙营丁队百户某某,棣州军百户某某。定齐军乙营丙队九夫长某某,定齐军乙营丙队九夫长某某,……。”

九夫长以上阵亡八人。

邓舍仔细看过,这八个人中,三个是棣州军的;其余五个里边,又有四个都是定齐军的。从定齐军中军官阵亡的数目就可看出,在此一战中,定齐军是显然的主攻部队。邓舍掩上军报,起身在室内转了几圈。开战已有三日,只从军报上来看,截止目前,占据上风的依然还是海东。这是一个很好的势头,应该把它保持下去。邓舍久经沙场,深知士气可鼓不可泄,思忖已定,转回案前,提笔又与前线大营写了一封回文。

大意如下:

“棣州军远来为客,不可仗势欺人。打仗,是需要同心协力的。凡是棣州军阵亡之将士,都要给以妥善的酬功与抚恤。酬功及抚恤之标准,当与我军相同。毕千牛猛攻东门,中创不退,壮志可嘉!然及战,将之责不在冲锋,而在指挥。将之安危,军之所重。千牛身为前线大营之副帅,不但要为攻东城门负责,更要对全军负责。接此信之日,即令毕千牛下前阵,不得再亲临战,只需上接李和尚,下协棣州诸军,做好本职即可。”

写完了,到底心牵前线,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问道:“高唐州鞑子怎样?有何动静?是否已经闻讯?河之对岸,可否有见其援军?今我军取济南,首要之重,不在攻城,而在彻底断绝鞑子之救援。此系重中之重,诸将不可忽视。着令沿河驻军方米罕部,打起精神,万万不可大意。”

叫来随从,把回信密封好了,吩咐即送去前线。随从才走,又有一人入来,看时,却是时三千。说道:“主公,外边刘十九求见。”

前线诸军,只管打好仗就行,能把城池夺下,就是功劳。邓舍在后方却不行,他不能只管军事。便在这两三天里,他不但时时刻刻地都在注意前线的战事,并且通过两日前与李首生、方从哲的密议,也已经为战后、为攻取济南之后可能会重新再度面临的南下难题,开始着手制造舆论。

至于具体来说,这个舆论应该如何的造法,该怎样去引导,其中既有洪继勋的提议,又也有吴鹤年等的补充。分为两个步骤。

一个是外,一个是内。

外部由方从哲负责,适当放宽迎宾馆的戒备。给各地的使者制造出一个较为宽松的与外部接触的环境。以此,来使得他们可以更多地听说一些市井传言。比如浙西张士诚的使者,便在昨天听说到了一个消息。

他当即便前来求见邓舍,与邓舍说道:“明公仁义之名,誉满中原。先前,明公遣使来我浙西借粮,我家主公当即应允,借给了明公粮十万石。何等慷慨!前盟尚在,距今不过一两月而已。可是,在下今日在街上却忽然风闻,听到一个传言,说贵国朝廷有意令明公南下,取我徐州。道听途说之言,本不敢信。然事关两国邦交,不可谓不重大。是以,在下却也不敢怠慢。特地前来,便是想请明公给个准信儿。此事究竟有无?”

邓舍当时愕然,说道:“这却是从何讲起?”问那使者,“不知尊使是从何处听来的?”

“便在东坊酒楼。听楼上酒客说起。消息来源有二。有的说,是从贵国的刘十九刘大人侍从处听说到的。又有的说,却是在益都至棣州间,盘踞有数股盗匪,便在数日前,其中有一股劫道,得来了一封书信。”

“什么书信?”

“是贵国刘十九刘大人写给棣州田丰的。”

“何样内容?”

“贵国刘十九刘大人要求田丰即刻出军,配合殿下南下、取我徐州。”

邓舍不由大笑,说道:“盗贼所言,岂可为凭?流言蜚语,不足为信。”

浙西使者坚持,固请邓舍给个准确的答复。

邓舍笑道:“尊使请想一想,若是我海东果有南下之意,又怎会如此疏于防范?竟至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尊使且请只管放心。”

浙西使者还是不满意,说道:“殿下或无此意,那么贵国朝廷呢?忽然遣刘十九来益都,是为何事?刘十九刘大人是否确有此意呢?”

“刘大人来益都,是奉朝廷之令。朝廷因见我益都战事频发,不可无大员坐镇,故此遣了刘大人来,新任为益都丞相。有关此事,尊使不就早就知道了么?刘大人现便在我的府中,你若不肯信我,可以过去问他。”

浙西使者还真的就去找刘十九了。尽管安丰与浙西是处在敌对的状态之下,只是,去攻打人家的城池,这种事情,怎好当面与人明言?刘十九吱吱呜呜,含混其辞。说的倒是与邓舍相似,不外乎“流言蜚语”云云。

对待刘十九,浙西使者就没那么客气,直言说道:“要是没有这回事儿,当然最好。但是,如果确有其事,我浙西却也不惧。海东虽强,南有我浙西,西有察罕。只要不怕全军覆灭,尽管请来。”

其实,就这个浙西使者而言,他对此事其实也并不见得就相信。就像邓舍说的,海东如果真有意南下,又岂会任此事到处流传?本系捕风捉影,只是他身负使者之责,不能不加以重视而已。

他给使团中人鼓气:“数月前,方从哲出使我浙西,一席话,说动了咱们的主公,不辱使命,名扬江南。如今,既然咱们也刚好来海东出使了,适逢此事。不管真假,总要得尽力而为,务必要促使燕王打消此一念头。”

这使者既然抱了这个念头,想着要效仿方从哲,一来可在海东扬名;二则可以回去向张士诚请功,自然十分积极。

连着两天,他都是带领使团,天不亮便来到燕王府,直到晚上才肯离去。邓舍公务繁忙,且刚刚新婚,有时候不一定有空接见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抱怨,反正刘十九也还在燕王府中居住,便依旧去找刘十九。翻来覆去,一定要刘十九给个确切的回答。刘十九被他们扰得烦不胜烦。

听了随从来报,邓舍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很忙,但是刘大人来,不可不见。快快请他入内。”

刘十九撩着袍子,大步流星,来入室内。见了邓舍,不等邓舍说话,也不行礼,他当头一句便是:“殿下,皇上令你南下、取徐州,此事何等隐秘!那浙西使者,又是如何得知?天天来纠缠与俺,好生叫人厌烦!”

邓舍徐徐答道:“皇上令我南下,此事出自你口,入于我耳。我从来没有对外说起。浙西使者如何得知?我却也是正在茫然。”

边儿上一个随从接口说道:“好叫主公得知,浙西等地邻我益都,便在我益都城中,多有他们的暗线。”冲刘十九行个礼,接着说道,“刘大人今来益都,侍从甚多。人多口杂,也许是谁不经意露了口风,被浙西的暗线得悉,又因此传入了浙西使者的耳中,却也是有些可能的。”

刘十九大怒,说道:“岂有此理!”邓舍这一手,分明是把责任又推到了他的身上。表面上怒气冲冲,内心中,他其实却也颇是忐忑。

他此来益都,所带的人确实很多,知道此事的也不少。其中更有几个好酒的。若是真如邓舍那随从所说,是谁酒后失言?越想他越是不安。越是不安,越是声色俱厉,他说道:“殿下,俺听那浙西使者言道,他却是说,这消息最先乃是从盗贼的口中传开的。殿下,你身为,……。”

说到此处,却卡住了壳。

邓舍是燕王不假,他现在实授的官职只为辽阳丞相。益都的盗贼,却是与他没甚么关系。邓舍颔首,说道:“大人的意思我晓得。这益都久经战事,盗贼丛生,地方上的治安,确实也到了该整顿一下的时候。大人,你如今是为益都丞相,任重道远。对于此事,你若是有什么看法,有什么想法,只管讲来。我身为燕王,皇上又新近才令我节制海东、益都两地。只要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必和我客气。”

刘十九瞠目结舌,半晌,勉强缓和了语气,说道:“事已至此,风声已漏。俺今番此来,却也不是来追究谁的责任。俗云:‘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咱们该如何收场?怎么应对?殿下,可有良策么?俺洗耳恭听。”

“诚如大人所言。此事风声已漏。该如何收场、怎么应对?我却是尚无成策。刘大人,你可有甚么好办法么?”

刘十九能有什么好办法。他想起临来益都前,刘福通给他的交代,有一句话,刘福通连说了三遍。哪一句话?“小邓计多。你去到益都之后,要立刻催促他南下,绝不能给其任何拖延的机会。以防止夜长梦多。”

刘福通说话时的语气、表情,刘十九还记忆犹新,至今历历在目。他那会儿还不以为意,谁知道,转眼间,果然便是真如刘福通的担忧,南下之事,变成了“夜长梦多”。

他气急败坏,说道:“殿下!安丰朝野内外,上至天子,下至黔首,无不对殿下抱有厚望。南下之事,实在关系安丰性命。殿下、殿下,你怎可如此!”刘十九福至心灵,忽然由此想开,不知怎的,便就联系到眼下的济南之战上去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跃上了他的心头。他想道:“‘夜长梦多’、‘夜长梦多’。却也古怪,怎的前边刚定下南下,后头就济南起了战火?难道?……,莫非?哎哟,十有八九,此必为小邓故意之举!”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攥了拳头,站在邓舍的面前,怒目而视。连连后悔不迭,想道:“一时不察,到底中了你的奸计!”

邓舍不知他心中变化,作出一副好意安慰的模样,说道:“大人也不必焦躁。”转回案前,从案牍堆里,拣出了一叠纸,很厚,足有好几十页,递给刘十九,继续说道,“要说起来,大人来的挺巧。我这里刚好有些东西,都是益都的大臣、并及些许地方上的士子写给我的。请大人细看。”

刘十九接住,怒气冲冲,展开来,略微瞧了几眼。他不认字,又还给邓舍,由一个随从拿起了放在最上边的一份,大声念道:“臣昨日在街上,听人说,主公有南下、取徐州之意。不知此事真伪?

“若是伪,本无此事,却街头巷语至此,难道通政司就没有一封密报奏与主公么?此是为通政司失职之罪。并且,浙西前来为主公贺喜的使者如今便在益都城中,还没有走。想来,既然臣能听说此事,或早或晚,那浙西的使者必然也可闻知。他若是闻知了此事,会作何感想?是平白有损主公的仁义之名,且因子虚乌有之传言,而竟化一盟友为成敌国矣。

“而若是真,此为军国要事,怎可如此大意,竟令人人皆知?浙西使者知,便是士诚知。士诚知,便是徐州必有防备。徐州有防备,便是我军纵然南下,也定然难以获胜。我军定然难以获胜,是南下之事,亦因此而必不能得行矣。南下之事不能得行,便是无利。没有利,便是又平白有损主公的仁义之名,且因子虚乌有之传言,而竟化一盟友为成敌国矣。

“无论真伪,以臣之见,现下的当务之急有二。其一,着令有司,严查传言来源,务必要将散布传言之人缉拿归案,并明正典刑,以示此为谣言。其二,应立刻召见浙西来使,明言相告,此非为实,以释其疑。”

念过第一份,那随从又展开第二份,接着念道:“臣上午在茶楼,闻听有人说起,主公有取徐州的打算。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这第二份的开头,却是与第一份大致相同。以下的说辞也多有相似。只是在分析的过程中,较之第一份,多出来了一点的内容,这样写道:

“臣有闻,茶楼之人,有明见之士,如此说道:‘海东存,则益都存;益都存,则安丰存。今主公若果有南下之意,是必为驰援安丰而去。而事机已泄。若肉食者有谋,因此作罢便了。而若仍一意孤行,明知事泄,还是要南下而去。则我益都南边明敌士诚,北方接战察罕,必败无疑。

“‘而若我南下战败,则我益都必然难保。为什么呢?我益都现今敌一察罕,已觉吃力,今又交恶士诚,设若士诚联手察罕,同取我地,如何抵挡?而若益都不保,则便又是安丰必危。又为什么呢?有我益都在,可以牵制察罕与士诚。而我益都若失,则察罕与士诚必全力攻取安丰。安丰区区数城之地,如何应对?因此,是海东存,则益都存;益都存,则安丰存。’主公明鉴,一个茶楼的茶客,尚有如此见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臣也不知此事究竟真假,只请主公三思。不可轻举而任为。”

随从高声念诵,这第二份还没念完,刘十九便将之打断,说道:“殿下,你拿出这些谏言,让俺来听,是何用意?”

这些谏言,却就是邓舍制造舆论的第二步,由通政司负责。选择了一些可靠、能信任的臣子并及地方上的士子,暗示他们上书劝谏。外有浙西使者奔走,内有海东臣、民反对,如此,互为应和。给刘十九造成压力,迫使其改变立场,最终不得不站在海东的这一边,帮海东向安丰解释。

邓舍笑道:“适才大人不是问我可有对策?我是没有什么对策。但是这些臣民的上书,以我看来,其中却不乏真知灼见。故此,请大人看一看,请大人听一听,看看是否有可取之处。……,大人听过之后,以为如何?”

那随从念给刘十九听的这两份谏言,确实都是言之有理。刘十九说道:“‘真知灼见’、‘可取之处’?然则,殿下是已决定,便用此为对策了?”

“我还没有决定。以大人以为呢?可否按此?”

“好!好!好!”刘十九连道了三个“好”字,转头就走。

邓舍也不留他,笑眯眯,看他远去,吩咐时三千,说道:“前几天,姚平章不是给我送来了几个南韩女子?选两个相貌出众、多才多艺的,给刘大人送去。并叫河光秀从府库中,挑些贵重的珠宝玩意儿,也给刘大人送去,请他笑纳。”河光秀来了益都后,邓舍给他加了个差事,看管王祺之余,连带益都燕王府的府库,也交给他看管了。时三千接令而去。

这叫“一手硬、一手软”。泄密的事实已经造成,刘十九无计奈何。再送去些贿赂,消消他的怒火。双管齐下,不怕他不改变立场。

按照风俗,婚后三日或七日,新郎与新娘回拜娘家,叫“拜门”。不过,却也并非一定都是要等三日后才可以去拜门的。“婿复参妇家谓之拜门。有力能促办,次日即往,谓之复面拜门。不然,三日、七日,皆可赏贺。”如果有能力,婚后次日、也就是拜堂的那一天就可以去拜门了。便在前天,邓舍与罗官奴已经去过罗家。“拜门”之后,就是“送三朝”。

婚后三天,女家要置办礼物送婿家,称“送三朝”,又叫“暖女”。

刘十九才去不久,罗家送礼的人就到了。邓舍引带随从,亲迎出院。刚出院子,走没几步,就看见邓承志乌黑眼圈,手捏军文,急匆匆快步走来,正好碰见。他匆忙行礼,仓促起身,说道:“父王,前线军报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