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一支规模很小的舰队借着夜色驶入了上海海军部新划出的军港之中。没人知道的是,四天前,一艘载重六千吨的德国货船满载鱼雷,从武昌驶出只在上海稍作补给,即驶向了北方热河省小港锦西港。这艘仍挂着德国国旗,名义上往来南北运输地方特产的商船已在一个月前被德国洋行变卖给了中国,用于为海军补给物资。
8月2日,总统府以正常军事换防为借口,将驻守上海的两个旅增加到一个整编国防师,同时在上海至杭州至宁波一线的驻军增加到三个整编师,并在芜湖重新部署一个主力师,目的虽不甚明朗却惊得江苏冯国璋部连续几日担惊受怕。
8月5日,临时大总统发布八月以来第四号总统令,以组织军事会操检阅,命令调集四川第四师、湖南第十三师、安徽新编第二十五师、陕西新编三十三师整整四个师前往直隶保定,并宣布将在九月举行民国成立之后第一届‘保定会操’,以亲自巡阅国防军编制之情况。没人知道的是,在前一天总参谋部跟大总统档案夹里,都增加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第六、七航空中队编练完成,一支暂定驻守南昌,一支尚在湖北等待飞行员前来接收。
8月7日晚上8时正,奥地利使节弗拉基米尔•冯•吉斯尔男爵,代表他的国家向塞尔维亚政府递交最后通牒。由于战略上的原因,日期和时间都是事先决定的。八天前,法国总统雷蒙•彭加勒和总理勒内•维维亚尼,巡航到圣彼得堡作国事访问。他们预定在8月7日下午4点-6点开始返航,贝尔希多尔德想在他们开船远离海岸之后作出他的要求,以便打一个时间差,令协约国之间无法在第一时间进行协商。
奥匈帝国只给塞尔维亚留出了四十八小时的应对时间,奥地利大臣击败和摧毁塞尔维亚的决心十分坚决,致使他的最后通牒排除了进行谈判和平解决争端的丝毫可能性。十一项要求中最苛刻的是奥匈的军队是可以在塞尔维亚自由进出并由奥地利的官僚干预萨拉热窝的阴谋的调查。鉴于奥地利对阿皮斯及其黑手党装作不知的作态,这种干涉塞尔维亚的内政,是奥匈帝国的蓄意挑衅。塞尔维亚政府高层读罢后无不面面相觑。众人一致认为,奥匈最后通牒措词之严厉,条件之苛刻是前所未有。接受了这些条件几乎等于亡国,而拒绝则必将意味着战争。塞尔维亚毕竟只是一个小国,以弱博强,胜算不足。当下塞尔维亚国内高层立刻陷入了混乱。
因为日本政府对欧洲局势的关注,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递交最后通牒的情报在第一时间被日本驻奥匈帝国公使馆传回了日本国内。尽管因为时差的关系,日本政府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午饭时间。然而,日本人奠定了明治维新基础的出色高效率,令日本政府高层无视了可口午餐的诱惑,日本新内阁成立以来的第二次五相齐聚的御前会议召开。
也许是文化跟历史的不同,西方推崇议会,而东方更推崇强人政治。中国是这样、泰国是这样、日本也是这样。在明治时期,这种五相御前会议几乎就是一个形式。明治天皇和几个元老私下碰头,就能决定国家的方针大政。五相的御前会议在明治时期名义上是内阁最高权力会议,实际上却因为明治天皇根源老牌的强势,虽然体制崇高,但是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这种局面到了大正时代终于有了变化,自从大正登基以来,这位留着普鲁士式大胡子的天皇,却没有他父亲那样的控制能力。平时话就少,对于国家大事的兴趣,也似乎没有他父亲那么浓厚,所以在大正的时期,政府和议会反而是最活跃的。当然,如果历史没有李汉这只蝴蝶随着军部的崛起和国家的法西斯化,政府和议会又处于了绝对的弱势地位。现在这个时候,五相御前会议,却是真正能够决定国家走向的最重要的会议。
第一个在这个庄严场所慷慨陈词的自然就是陆相松方正义,这位原本跟山县有朋齐名的长州藩元老曾经主持过日本金本位改革,但因为对国内议会跟资本家过于严酷,不但得罪了国内各财阀,也得罪了不少的贵族大家,加上山县有朋跟伊藤博文为了争夺对陆军的影响力,联手将他打压了下去。现在他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一个老得连身体都挺不直的老人了,他之所以能够出山,还是大隈重信希望能够借他之手打压并控制部分陆军的力量才请他重新出山。
松方正义道:“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这是国运的转折点。欧洲强国之战在即,帝国乃是英国之盟友,自当有理由承担更多的责任。我认为国内不可错过这次机会,海陆军诸位都要配合。我提议待欧洲宣战后向德奥国宣战,帝国趁机出兵胶州湾,一来中国素来富庶,二来山东又有德人多年经营,不比满铁多年辛苦维持收获差多少;三来也可趁机占领德国在太平洋中所有属地!”
他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提到在东北用兵。这个时代的中国在日本国内尤其是政府高层之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支那这种称呼虽然早就诞生,但多数流传于粗鄙浪人之口,若是没有蝴蝶效应,恐怕一战之后日本吃饱喝足发展壮大,便再也不会将之中国放在眼里。现在的中国在日本眼中虽然也是肥肉,但肥肉的主人还没死,还有反抗的能力。日本高层普遍担心中国雄厚之国力,尤其近代以来袁世凯的北洋新军具日本教官考察,便发现实力不差国内乙等师团。面对现在击败了袁世凯新总统,谨慎的松方正义虽然没有公然反对寺内正毅、大岛义昌提出的出兵东北,却也并不赞同。
神色冷漠的大隈首相“唔”了一声,皱眉说道:“贵官的意思,是不是陆军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德人与中国新总统走近,从中国发回来的情报也显示了,德人有向中方移交胶州湾的意思。帝国要谋夺胶州湾,恐怕还要面临中国之敌视。列位有考虑过同中国开战的准备吗?”
松方正义是他请出山来对付山县有朋插手背后控制内阁的人选,两人之间也算是利益相同,所以之前有过交流。首相大人自然明白,松方正义是不赞同放弃在欧战打响时同样在远东日本也要再打一场大战的。尽管,他本人只是担心帝国财政问题,从来未将中国之新编国防军看在眼里。首相大人这么问,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既然不赞同向东北扩张同中国开战,那么向山东扩张同中国开战有何不同?
“这...”松方正义微楞,旋即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端坐当中脸上毫无表情的大正天皇,才道:“打胶州湾,我们有借口!”
“松方元老所言极是,首相大人,三年前我国刚同英国签订第三个同盟协约,一旦欧洲开战,我国即可援引合约,有着足够的理由出兵对付英国之大敌--独国。届时无论中国还是米国、露国抗议,也有英国人的支持。”七月底才在西园寺公望跟大隈重信的扶持下,接替兼任外相的大隈重信就任外相的加藤高明扬声赞同,他是大隈重信内阁中资历最不足的一个,自然渴望能在天皇面前有所表现。
只听他沉声道:“这次帝国大军出动,必须要以英日同盟为基础!没有邀请,是很难有名义的!国民的支持度也会有问题。陆军是天皇的军队,是堂堂的义师,不能没有名义就动员数万甚至十万以上的大军发动大规模的作战!所以,在下不但赞同松方元老的意见,还希望陛下及诸位允许我随后拜访英国驻日公使,以便同英国达成谅解!”
加藤高明是西园寺公望公爵元老一系的英美派政治家,担任外相之前长期任职日本驻英国的公使,因此本人虽然也是扩张派却比单纯的扩张派更注意国际影响。
并不是正统海军系出身的海相八代六郎嗡着声开了口,“海军仅能提供有限帮助,自一月以来海军捐款已经断去,财政也少了大半,如今过半军舰上的士兵都缺失两个月以上的薪水!”
这个为官清廉正借着‘西门子案’对日本海军高层进行大刀阔斧整改的男人,虽然得罪了海军系井上良馨和东乡平八郎两位海军元老,但现在已经通过了种种手段在海军内部确定了自己的威望,目前可谓是掌握了海军大半的权力。他并不是反对侵占山东,恰恰相反,他是最坚实的好战派之一。只是,最近几个月来国内国民不再对海军捐款,财政也大肆削减海军经费,减少海军新舰造舰计划,已经令海军伤了元气。八代六郎这是以退为进,逼迫内阁增加海军经费。
大隈看向藏相,他摇了摇头,“陆军部要动用多少军队?海军需要多少经费?财政去年赤字已达七千九百万日元,今年尚有两笔到期债务需要向米国支付。”
“财政还能拨出多少经款?”
屋内突然传来一个说话声,很没礼貌的打断了藏相的话,众人看去,齐齐一愣,连忙跪伏行礼,原来是大正天皇插得话。
“回陛下圣谕,如果暂停了对中国、革命党的一笔贷款,财政可挤出一千七百万日元,再多一些将会引起赤字,臣下担可能引起国内民众米乱!”
藏相跪伏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一千七百万...”大正天皇口里念叨两句,突然起身...连随身携带的白玉圭都没拿,径直离开了屋内,他的近侍官也不知道天皇又是发了什么神经,但是碍于天皇的威严,只好低头跟几位置了一礼,立刻拿着衣角小布追了上去。
只留下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良久,首相大隈重信才咳嗽一声,见怪不怪的继续道:“陛下连日操劳国事,想必已是辛苦。我等臣子理应当为国尽忠,以解神明之忧!”
诸位皆然。
他看向藏相,“中国国内传来的种种都显示,新总统并不是易与之辈。帝国要在接收独国在山东的权力,必然将跟中国产生冲突。中国人的军队虽然训练不精,但在德人的武装之下,战斗力十分可观,至少那战车跟飞机,帝国都还在研制之中。财政上,一千七百万恐怕远远不够。”
他又看了一眼八代六郎,这个新海相将海军元老悉数得罪,现在正需要一些军功,以防止海军内元老势力铤而走险对付与他。相比陆军部,他其实才是最好说服的人。大隈重信沉吟了片刻,“新任三井合股公司理事长团琢磨与我有些交情,我建议日后山东的部分德人兴建的厂矿不妨交与三井财阀打理,以此向三井银行拆解一笔资金,用于补充海军部军费,诸位以为如何!”
松方正义几人脸上各有表情,大隈内阁执政党包括立宪同志会以及非政友会派的立宪国民党、中正会,在议会共占165个席位。山县有朋等元老当初扶他上位,就是希望借他之手压制政友会和解决不受欢迎的陆军增编两个师团的问题。可惜,几位元老却没想到。大隈重信上位之后便跟三井财阀有了联系,尽管现在双方之间的默契并不深,但从他提议向三井银行借款,用在山东获得的部分利益做抵押便可以看出,他并不甘愿被山县有朋等元老控制,做个傀儡。
其余四相中,陆相松方正义虽说也是陆军部元老,但却跟山县有朋有些矛盾;八代六郎代表的是海军,自然不可能跟陆军部的几位元老有好交情,也是沉默不点头。藏相是贵族院的人,而元老派虽然在贵族院有很重的势力,但藏相却是皇室贵胄的人,跟几位元老也不见得多交好;只有外相是西园寺元老直接扶持起来的人,但西园寺公望虽然也是九元老之一,却先后被山县有朋打压倒阁几次,两者之间的矛盾也不少。说来诸位也都是将大隈重信看作山县有朋的亲信加心腹,谁也没有想到,新首相竟然敢忤逆山县元老的意思,向一直都在渴望染指国家政权的三井等财阀示好。
陆相沉默了一阵第一个表态,“然,可行!”
海相更是直接,“政府拖欠之军饷一至,我海军诸将士必士气如虹,正是为国建功之刻!”
外相的态度模棱两可,“这事还要贵族院跟天皇陛下的支持!”
藏相也差不多,“政府虽有财政之厄,也早有向民间筹款之先例,但向三井银行贷款之事非同小可,我看还要谨慎!”
两人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赞同,但也没有立刻反对。
大隈重信知道有戏,便点头道:“诸君与我都是为我帝国之未来,相信贵族院跟诸位元老都会答应下来。帝国对独国宣战势在必行,胶州良港乃我海军西进中国大陆的最佳选择,山东更是富饶之土。我会随后指挥在华公使日置君,由他代为向新总统转达我帝国的意思,倘若他要知趣倒也罢了,若不知趣,好叫他知道便是赢了袁世凯的几万军队,也不敌我帝国之武士。不过外相方才虽说也是有理,一来帝国如今尚未走出‘日露战争’的阴影,财政十分困难。二来中国与米国走近,米国持有我国大量外债,帝国不便过分得罪米国。所以,这一场仗不宜过大、过久。帝国布国威于天下的道路是漫长的,前番大岛君同寺内君在满蒙之动作,已叫英国对我们十分不满。英人百年拓土海外,已成日不落帝国之势,声势远在帝国之上。帝国不宜得罪此等大敌。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取得英国的谅解和合作。不然我们的举动只能推动英国去支持中国,抗衡我们国威的扩张。那时虽然军队付出了牺牲,但是却不会有太大的成果!现在英国需要我帝国胜过帝国需要他们,远东和太平洋的海权需要帝国协助他们维持。若是几年之前,恐怕欧洲开战之后,英人必邀请我国出兵山东,但现在英人也在拉拢中国,可能产生变化。所以,我们还要主动出击。有劳加藤君,一旦欧洲传来宣战消息,便请你立刻前往英使馆,同英公使密议出兵中国。此次出兵,必须要以英日同盟作为基础!”
“嗨!”
自己的提案得到了通过,外相加藤高明自然十分满意,当下立刻应了下来。
“满蒙方面...”藏相迟疑的提点了一下,示意几位千万莫要忘记满蒙。
松方正义低头不做声,八代六郎也只坐正姿势,像是没有听到。烦心的事情,满蒙是个麻烦的问题,所有人都可以逃避,但作为首相大隈重信无法回避,他硬着头皮道:“满蒙事关我大日本帝国之生命线,尤其东三省,必不可失。中国那位新总统在东北推行剿匪,累月来已击毙、击溃、俘虏土匪、马贼不下六七万人,其中不乏为我帝国工作之义士,已是损伤我帝国之利益。然满铁守备队曾作出威胁,却未得到中国之补偿。帝国诸位义士曾与中国之军队在奉天短暂交火,中方回击态度十分强硬,参谋本部诸位认为,一旦出兵,恐将全面开战,再酿日露战争之祸!”
尽管日本国内都不认为中国有成为露国第二,在东三省跟帝国再打一场‘日露战争’的实力。但面对中国的革命新军,日本国内谨慎的认为,一旦开战可能会比‘日清战争’时的损失多出几倍,帝国至少将为之付出数千万的军费,这些都不是日本现在糟糕的财政可以承担的。而且这些还都不是关键,日本国内担心帝国在满蒙的过度扩张,不但将引起盟友英国的敌意,还将破坏了这几年来跟露国之间联手排斥米国在满蒙扩张的默契。说到底,现在全世界虽然不少政客都看到了欧战的到来,但是欧战多久结束,交战国为哪些,战争持续多久损失多少,除了李汉之外没人知道,日本人也不知道。他们很担心在夺取了山东德国特权彻底得罪了德国人之后,万一欧战只维持很短一段时间便结束了,而日本又同时在满蒙地区大肆扩张,一下子得罪了数个强国,就算是日本,也吃不消。
所以,日本政府高层都是尽可能的约束军队,甚至多次致电大岛义昌、寺内正毅,管教他二人在东北暗中扩张可以,但不得动用军事手段。只可惜,目前效果不甚明显。
“山县元老最近态度一直在软化,他也认为欧洲乃是天赐良机赶不上这班船就没有机会了!所以默许了关东、朝鲜军的动作!”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英国人...”
大隈不再说话了,只是用眼光征询了一下在座人的意见。他们同样在为时间苦恼。如果中国还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国家该多好!一个威胁,哪里还需要军事手段,他们在满蒙的扩张便横行无阻了。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中国已经开始慢慢变强了!
大隈重信背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没有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中国已经在帝国眼中,已经从一颗虽然够硬但是已经腐朽的骨架子,突然变得硬了起来。至少对付清廷时,帝国虽然顾忌,但一些讹诈还是能够起到效果的。哪里像现在,除了军事威胁,再没有更好的手段。
不能,决不能再让中国继续壮大下去了!
正因为如此,这次削弱中国的机会,他们才更不能放过!大隈重信重重鞠了一躬:“满蒙问题可滞后考虑,当前形势之下,胶州跟山东才是帝国最需要抓住的机会。我建议陆军即刻开始按照作战准备动员,同时加强和英国的外交工作。欧洲不宣战,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行动的!对中国的威胁也是同样如此!只要欧洲一宣战,帝国之军队便立刻行动起来。诸君,有什么意见么?如果没有意见,我们我们这就去请天皇陛下的圣裁!”
“嗨!”
对奥匈帝国的最后通牒,塞尔维亚内部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大部分明智之士认为是国家生死存亡的危机所在,而好战军人则私下窃喜,认为可惜机一展宏愿,情景和奥匈帝国何其相似。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向俄、英、德三国求援,请求他们进行外交斡旋。然而,直到8月9日上午,俄国、德国、英国三方面仍无消息。首相慌了手脚,对众人说:“现在距离最后通牒的时间已越来越近,为了保证我国的安全,必须作两手准备。第一.军队要秘密动员,防备奥匈军队偷袭;第二.起草复文,言词上可对奥匈做让步,但实质性内容不可接受,如果奥匈愿意延长谈判时间,我们就相应做一定的实质性让步。这样,既维护了我国努力争取和平的形象,又能拖延时间争取国际援助的到来。更重要的是能为军队动员争取时间。只要三国中有任何一国愿意出面,我们同意接受国际斡旋。”
这个提议可谓不偏不倚,鹰派和鸽派都无话可说,只好接受了首相提议。国防大臣发布了秘密动员令,教育大臣则随同外交大臣等人起草答复书。到下午5时,眼看着距离奥匈帝国的要求时间仅剩下三个小时了,派往俄、德、英三国的特使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塞尔维亚只好下令进行全国总动员,征召预备役兵员,作好战守准备。
在四十八小时限期届满之前几分钟,一个颀长、尊严、飘垂着白胡子的人出现在奥匈大使馆。帕西茨总理带来了他的政府的答复。这个文件证明大臣之间曾经历过许多痛苦的辩论。它经过反复修改,直到最后时刻。唯一的一架打字机被筋疲力尽的秘书用得发生故障,需要修理。帕西茨封套里的文本都是手抄的。
对于一位总理来说,尽管他的国家小,充当信使是肯定不合外交惯例的。当递交文件的时间到来时,帕西茨求助于他的大臣们,但是由于他们都悲痛欲绝,这项任务无疑只有他来担当了。在帕西茨恭敬地宣读之前,吉斯尔大使对内容就揣测说,“你们的一部分要求我们接受了……至于其余要求,我们寄希望于你们作为奥地利将军的忠诚和骑士气概。”
塞尔维亚政府的答复是力求和解和充满希望的。它提醒维也纳它在巴尔干战争期间爱好和平的态度。塞尔维亚准备正式谴责那些反奥地利的人的行动,但它不能接受侵犯其主权的两项要求。如果奥地利不满足,贝尔格莱德建议提请海牙法庭仲裁。
德皇威廉二世接受了这个答复。他宣称,因为塞尔维亚已经屈服,战争的原因消失了。他建议,神圣的裁决需要将塞尔维亚作为“质押领土”,抵押给奥匈帝国直到它履行了保证为止。俄国外交大臣谢尔盖•萨佐诺夫也接受了塞尔维亚的答复,并建议其同维也纳谈判。塞尔维亚表示愿意接受,并作出了他们最大的让步,屈辱的允许了奥匈帝国派遣官员,进入塞尔维亚国内追查暗杀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夫妇的革命党人及革命组织,但是拒绝奥匈军队踏入国境线半步。
俄国人在塞尔维亚问题上的退让被奥匈国内的政客们认为是心虚的表现,奥地利首相贝尔希多尔德认为俄国人没能得到巴黎跟伦敦的保证,北极熊还没能从日俄战争的阵痛中走出来。因此,国内高层普遍不满足塞尔维亚那些在他们看来十分有限的‘退让’,这个国家的将军们甚至宣称,“只需要一次冲锋,军队便可以为帝国重新增加7个省(奥地利议会分割塞尔维亚的方案,日后塞尔维亚被分裂为七个省,奥地利将获得五个省的领土,而匈牙利可获得两个)!”
奥皇谨慎的发展他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国家,他劝说他的臣子们接受塞尔维亚的要求,但遭到了首相跟将军们的拒绝,他们认为吞并比外交上的胜利更符合帝国的利益。甚至在最后通牒限期四十八小时才刚向塞尔维亚传达的时候,他们的军队便已经在塞尔维亚边境动员了。
在公布最后通牒之后,传来了同塞尔维亚破裂的消息,这引起了欧洲大陆的惊慌。俄国警告奥匈帝国,攻击塞尔维亚会引起俄国的立即动员。但奥匈帝国仍固执的认为,六年前的一幕还将重演(1908年,当奥匈帝国吞并俄国的“小斯拉夫兄弟”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时,圣彼得堡感到无可奈何的愤怒。那时沙皇政权由于在日俄战争中败于日本,接着在1906年又非常困难地镇压了革命起义,无力阻止奥匈帝国的扩张。),奥匈帝国的将军们甚至只安排了对塞尔维亚可能持续三到五天短暂战争的‘军事计划’。
奥匈帝国的军事行动得到了德国德军总参谋长的支持。毛奇将军坚持认为,“难得的有利形势应当用来进行打击”,强调“法国的军事形势是十分困难的,俄国没有自信心,而且今年的时机是有利的”。
柏林的外交大臣戈特利布•冯•雅戈认为,奥地利的大胆加上德国的支持,“最有可能使俄国安静下来”。沙皇外交大臣萨佐诺夫对这一威胁的反应是不祥的:“俄国不能容许奥地利打垮塞尔维亚,变成巴尔干半岛诸国中最占优势的国家”。历史的真相永远都被胜利者所随意书写的东西所掩埋,没人知道同奥皇一样,德皇威廉二世为奥匈帝国局势的骤变而紧张,他在日记中写到:“哦上帝,一切都糟糕透了,我们可能真走到了(战争)边缘。”并随后要求贝特曼-霍尔韦格总理出面为俄奥两国从中周旋,试图通过商讨来解决争端。
但,德国国内,他的诸位将军跟国内容克贵族及垄断资本家们轮番求见他,德国军方甚至要求立刻进行战争动员,以响应跟支持他们的盟友奥匈帝国。
德皇说服了他的将军们,他借口需要联络意大利的盟友一同发力,并在随后亲自向意大利王室跟意大利政府各自拍发了一封电报,请意大利从中周旋。
可惜,这两封机密电报很快便出现在了法国人的报纸上,法国总理勒内•维维亚尼在报纸上拿着电报纸嘲笑德国人还没做好战争准备,只要法兰西共和国向其施加影响力,德国人必将屈服。
遭到了仇敌法国这样的羞辱,德国国内各界群情激奋,威廉二世的将军们要求立刻出兵法国,将勒内•维维亚尼抓来制成汉堡。德皇一边惊怒意大利的背叛,向其问责却只得到意大利国内‘有间谍’的淡淡回应,德皇虽然震怒但总算忍了下来,却开始警告他的盟友,小心来自意大利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