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应城军政府驻地临时办公处李汉的办公室内一片欢声笑语,警卫方才送来了些许瓜果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屋内李汉跟他的副官陈天祥、张梅生已经另一个年轻的军官,李东来暂时还没过来,他在情报司等着河南那边的情报,有消息称情报司运作了许久的河南起义将要在今天行动,不过到目前为止,眼看着这一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了,他还在等待着河南的消息发回来。
“标下何进,见过大帅!”
这年轻军官正是何进。
“坐吧,不比拘谨,这里都是自己人!”
李汉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面色略有些黝黑的年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坐下。他手上是荆州镇守使张炳乾今日叫人送来的公文,全都是在军政府攻陷了荆州之后,从满人、旗人手中没收的土地资料,由于规模太过庞大,军政府连连加派人手,也用了近二十天的时间才统计完。
“一百六十五万亩土地!按照后世的计算单位来换算,差不多有十几万公顷了!”
一想到这文件上从万余满人、旗人手上抄没的土地,他便胸中愤怒难当。根据地方府记,整个荆州府在乎田地不过一百四十四万亩,其中二十一万亩在汉人手中,其余为满人、八旗财产。不提他二十一万亩汉人手中的土地数据是否属实,但只看他手上自满人、旗人手上查没的土地,便远远多于荆州府所记载之资料,而且因为时间关系,还有些地区牵扯到少数民族的,只是匆匆计算一下,以待日后解决了同当地土著居民之间的矛盾之后再行统计。但是,单单只是这一笔,也足够李汉愤怒的了。整个荆州府内汉人何止数十万,但再观满人、旗人,以不足当地汉人百分之一之人口,占去了八倍于其的土地,还有林场、河渠等更是不计其数,满清鞑子对汉族之欺压与掠夺之恶毒,从中可见一二。
不过这么多的土地,留在军政府手上却不是完全之计。他本打算将其便宜一些贱卖出去,可是自己才不过露出了一点意思,这些时日张梅生反应就有不少荆州地籍以及附近府县的乡绅富户前来询问,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从军政府的手上趁价格低廉买下一批土地。虽说从安抚地方的角度出发,张梅生等建议他不妨做个好人,便宜与那乡绅、富户卖去一些,不过被他思量了一番之后,摇头拒绝了。
清末地方土地兼并何其严重,一旦他腾出手来之后,光是这段时间来他派人统计的鄂中本地乡绅之中,拥有百亩以上土地的比比皆是。军政府即将要上架大铁路工业建设法案,一旦跟奥匈帝国或者德意志帝国搭上线,得到其官方支持之后,他就要开始组建铁路建设兵团、铁路公司,并以军政府跟即将修建的铁路为名义,发行建设公债、招募入股资金了。对于铁路的好处,想必这些挨着京汉铁路,早就看到铁路沿线变化的一帮老顽固们眼馋了。除此之外,他很难想到还能用什么手段,让一帮恨不得将所有钱都变换成土地跟白花花的银锭子带到地下去的乡绅、地主老爷们自愿出钱出力,化为大工业发展之动力。
因此,这个关卡上,早就盯上了那些乡绅、土财主们钱包的他是绝不会允许他们动了军政府已经看成自己的钱包,更不会再让土地往他们手上集中了。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四亿民众中九成以上都是农民,一旦土地过分集中到地主、官僚手中,农民没了收入就会有不满、社会就会动荡起来,所以他不但不能卖给这些地主乡绅们土地,还要想方设法的从他们手中抠出更多的土地来交到农民手中。
眉头微微皱起沉吟着,关于土地这一块实际上他早就已经有了腹案了。后世共和国政权在建立之初实行的‘打土豪、分土地’,这里是不能直接拿出来用的,因为如今国内的环境不比原来历史上的十几年后,那时经历了十几年的军阀混战导致民不聊生,众多的地主恶霸趁势而起大肆挤压农民,扩充自己的土地。如今虽然各地都有这样的恶霸,但是到底深受儒家教育的各地乡绅不少都是当地知名的人物,在当地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军政府要强从他们手上征地,只怕日后免不了要留下祸根,将这些颇具实力的人物赶到自己的对立阵营中去。当初共和国政权也是因为领导阶层错误的认识了本国国情,结果照搬苏联那一套模式,结果生生将自己变成了国内除农民跟少数知识分子之外的对立派,导致遭到了全国上下其他阶级的联手打压,最后夺取全国政权的速度明显要晚了不止一年。
摇了摇头,相比较那套苏联式的‘消灭富农’,后世陈诚在台湾的那一套借鉴了红色经验的温和土地政策反而更适合现在的军政府实行。
“啪”的一声将那份资料扔到桌子上,他道:“这满清覆灭绝对是有其根本道理的,区区不足万余的旗人、满人,却占去了整个荆州八九成的土地,只留下不足两成给人口百倍与其的汉人租种,这等民怨积压起来,才成今时今日这般情况,炳乾在荆州做的对,有脏活累活就应该全交给那些被俘的旗人贵族们,让他们也感受下被他们欺压的百姓之辛苦。”
张梅生道:“大帅,此时正值秋耕,这批土地在军政府手中也是荒废了,不如就便宜一些变卖出去吧?这段时间战事频繁,虽说借助大军的连胜,咱们得了百万善款,不过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短短十日光是各地征召民夫、战死士兵的补偿等就有过百万的缺口,还不算武器磨损加子弹消耗,这些又是一笔不低的天文数字。大帅...”
“变卖土地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李汉眉头一皱,摆手作罢了他的提议,只听他道:“咱们是革命之军政府,革命是为谁革命,还不是为了天下的黎庶百姓,为了咱们亿万同胞。军政府调查的五府土地报告先生不也看过了吗?那些个乡绅、财主们哪个真正的告诉了咱们自己手上准确的土地数目?恐怕一个也没有!饶是如此,咱们军政府治下的五府之内,七成以上的土地都在他们手中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数字,咱们国内九成九的同胞都是农民,农民没有了土地就吃不饱、穿不暖,就会有意见、有怨气,孙先生的三民..主义里不是有一条吗,叫平分地权,我是个革命者,如今我在许多革命同志的帮助之下获得了革命的初步成功,保卫了军政府的安全。因此,我提议就从这批土地之中挑出一部分来,分给阵亡将士们的家人。而土地我看就以十亩为地,并补偿一部分银元。其余剩下的土地全部低价出售或出租给军政府管辖各府之内的百姓,需要由军政府管辖范围内的身份证明才能认购。除此之外,他们所种植的粮食作物,将由军政府出资收购,保证价格以市价为准!”
他摩擦着下巴说道,这是他如今能够想到的最好方法,尤其是可以趁机推行他准备已久的身份证制度,方便了军政府的管理。
张梅生眉头暗皱,还要酝酿说辞。不过那何进却先他一步,站出来向李汉肃穆敬了一礼,“标下带所部战死之一千一百多兄弟跟大帅道声谢!”
这一场战役外人不知道,但是军政府高层哪一个不清楚,他们收获的不过一场惨胜罢了。论起装备来说,革命军各部装备的都是奥匈帝国制式武器,但以火力而已还在清军单军之上,而且还是占着守势。宜昌本不该死伤惨重的战役,军政府却前后付出了五六千人死伤的代价,仅仅只比清军稍稍好了一些。原因正是因为各部新兵太多,很多都是匆忙接受了一点训练之后便被拉上了战场,论起素质来其实比起清军各地巡防营还要稍差一些。若不是战时士兵敢效死力,兴许有一场庚子年式的败局也不是不可能。当年驻守天津、大沽口的守军武器、火力比起洋人联军也不差,最后还不是宜昌惨败。
何进是第一线的将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