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及一众将领正幻想着杜吉根思克守军乖乖打开城门投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占领杜吉根思克时,没想城里的俄军却将弗拉索夫书写的劝降书从城头上扔了下来,并且对着城外叫道:
“此地是俄罗斯帝国的土地,身为俄国军人,我们绝不会放弃一寸国家的土地。弗拉索夫总督大人被你们俘虏,是我们的不幸,但我们绝不会因此而向你们投降!”
“我们绝不会接受你们的讹诈,总督大人也不会写这封信,这完全是你们的鬼计!我们绝不会上当的!”
一听城里的罗刹人竟然不投降,马龙当场就急了,袖子一捞破口骂道:“妈拉个巴子,罗刹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奶奶个熊的,大帅,末将这就带人攻城去,破了城把里面的罗刹鬼杀得一个不留!”
赵强也没有想到城里的俄军竟然不理会他们总督大人的命令,不禁有些郁闷,自己可是信心满满的在部下面前打了包票,只要罗刹总督信一到,城里的罗刹兵就得开门投降,没想里面的俄国人倒和大同总兵等人一样,不上也先的当。
赵强的目的可不是要金银财宝等“赎金”,他要的是杜吉根思克,现在人家不上套,自己也只能干瞪眼。那一瞬间,赵强有些体会也先拽着明英宗在大明各个关卡叫喊的痛苦了,就好像一拳击到棉花上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刘德和齐壮、贺满川他们大眼瞪小眼,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过他们可不敢埋怨大帅,只能将火撒到城里的罗刹人身上,纷纷开骂起来。贺满川见马龙请战,便也想请战,城里的罗刹人既然不投降,就真刀真枪的干吧。人死鸟朝天,有什么可怕的,他一直对赵强不愿意强攻的决定不满,在他看来,当兵的就是要打硬仗,打死人多的仗,不打这样的仗,这兵就练不出来。
赵强制止了众将的求战,他思索一会,吩咐卫兵:“把那个罗刹总督带过来。”
很快,不知道城里拒绝了自己命令的弗拉索夫被带了过来,一到近前,只瞅了一眼,他就知道不好,因为要是杜吉根思克的守军开门投降,这些个关宁军的军官肯定是笑容满面,绝不会一个个铁青着脸,怒目相向看着自己的,那眼神分明就是想将自己撕碎。
感受到紧张空气的弗拉索夫有些害怕的站在那,不敢抬头去和这些东方下接触,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赵强看了一眼弗拉索夫,告诉翻译:“问他,守城的官员是谁。”
翻译问过弗拉索夫后,回道:“大帅,他说守城的官员应该是他的部下尼基塔和杜吉根思克的城守瓦西里。”
赵强继续让翻译问:“问他,这二人为什么不开城门投降。”
这个问题弗拉索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结结巴巴的跟翻译说了几句,翻译听后点点头,告诉赵强:“大帅,罗刹总督说尼基塔是平民出身的官员,跟随他长达十年,素有才智,为人很有主见,恐怕城里就是他不同意投降,另外那个城守瓦西里也是在东方的罗刹军优秀军官,很能打仗,曾经受到他们的皇帝表彰,这二人一文一武,是城内守军的主脑人物,如果这二人不答应投降,他也没有办法。”
“你真的没有办法吗?”赵强听了翻译的话,走到弗拉索夫面前,厉声说道:“你现在就到城头下去亲自劝降,如果他们还是不肯开门,我就把你连同所有的俘虏统统宰了!”
弗拉索夫听不懂赵强的话,见对方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眼中俱是杀意,不由抖了一下,提心吊胆的看向翻译。翻译也是一脸杀意,冷冰冰的将大帅的意思告诉了他。一听要自己去亲自劝降,弗拉索夫脸一下白了,再听城内不投降就要将自己连同被俘的士兵一起处死,弗拉索夫吓得当场瘫倒在地,两只眼珠瞪得跟牛眼一样,失魂落魄的看着赵强。他十分清楚尼基塔和瓦西里,如果这两个人不同意投降,他就是说破嘴也没有用。
赵强现在是既郁闷又恼火,一心指着弗拉索夫这个宝贝赚大钱,没想盘口开出来了,却没有人下注,在部下面前挂不住脸面倒是次要,关键的是这杜吉根思克必须拿下,不然他只能灰溜溜的撤兵。见弗拉索夫个怂样,赵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然后一把拽起他,踹脚就往他身上踹,吼道:“快他娘的去啊!”
护卫见状,上前就拖住弗拉索夫往罗刹人城门下走,一路上弗拉索夫不停的叫喊,也不知叫个什么。声音隔三里地都能听到,像猪被杀前的嚎叫一样,听得沿途的关宁军士兵们全都对这个罗刹人侧目相向,指指点点。
弗拉索夫被拖走后,刘德见赵强心情不好,上前赔着小心道:“大帅,要是城里的罗刹人还是不开门投降,难道真的要杀了这罗刹总督?会不会有些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
赵强毫不犹豫道:“杀,一个杜吉根思克都赚不开,留着他又有什么用。”
刘德听后没有再说话,诚如大帅所说,赚不开杜吉根思克留着这个罗刹总督也是没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关宁军当回绑匪,拉着这罗刹总督到处去索要赎金不成。
弗拉索夫被一小队关宁兵连推带踢的赶到杜吉根思克城下时,城头上的所有的俄国军官和士兵都在盯着他看,看着自己的总督大人被敌人如此虐待,俄军士兵们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同情的看着自己的总督大人。
弗拉索夫此时是颜面扫地,在一帮昔日部下面前,他恨不得挖开一条地缝钻进去,但是身家性命要紧,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奇迹发生,尼基塔和瓦西里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吧。
对着身边的关宁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弗拉索夫朝城头上叫道:“我是沙皇陛下亲自任命的尼布楚总督,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即打开城门向关宁军投降!关宁军已经和我约定,只要我们主动让出杜吉根思克,他们就不再追究我们,放我们回到尼布楚去!”
听到弗拉索夫的声音后,城头上的俄军哗声一片,军官们全团在尼基塔和瓦西里这两个最高指挥官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下面的确是总督大人,我们必须服从总督的命令,不然这些清国人会杀死总督大人的!”
“尼基塔大人,刚才你说那封信不是总督大人写的,可是现在总督大人就在我们的眼前,难道这还有假的吗?为了总督阁下的安全,请大人赶紧下令打开城门投降!”
“既然总督阁下和清国人约定好,我们就应该服从总督大人的命令,这个鬼地方就让给他们好了,我们回到尼布楚后再整军重新占领这里就是。”
要求立即打开城门投降的是弗拉索夫卫队的军官格索夫和安德斯基,他们是随尼基塔一起先批到达杜吉根思克的。二人是弗拉索夫亲自挑选的卫队军官,在对弗拉索夫的忠诚度上自然要比其他军官要高。但二人的意见却遭到了其他军官的反对,尤其是那些流犯出身的军官,他们言辞激烈的反对了起来。
“不能投降,清国人言而无信,如果我们打开城门,我们就失去了一切屏障,各位不要忘记,我们杀害了多少清国人,他们一定会报复我们的!”
“是的,不能打开城门,我们是帝国的军人,我们效忠的是沙皇陛下,弗拉索夫大人现在已经沦为清国人的俘虏,他不再是我们的总督大人了,我们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拱手让出杜吉根思克,这对我们的安全是不负责任的,对沙皇陛下也是不负责任的!”
这些流犯出身的军官之所以反对这么激烈,因为他们干过很多类似言而无信的事,他们曾经用欺骗的方式杀害了数以千计的东方人,所以他们根本不相信城外的清国军队会放他们回尼布楚去。这些人和卫队出身的格索夫等人不一样,在危险面前,他们最多的是考虑自身的安危,至于其他人,则不是他们所要考虑的对象。现在的事实很清楚,杜吉根思克有高大的城墙,威力巨大的火炮,只要依托这座坚城,敌人是不可能打进来的,但是一旦放弃杜吉根思克,他们就将失去上帝的保护!
这些军官的意见让格索夫怒火冲天,他不满的叫了起来:“你们是什么意思?沙皇陛下没有解除弗拉索夫大人总督职位前,他就是我们的最高长官,他就是代表沙皇陛下,他的命令就等于沙皇陛下的命令!我们必须服从,服从,知道吗!”
格索夫身边的一个军官听他这样说,马上就叫了起来:“格索夫,你想死我们不拦着你,可是你不能要求我们和你一起送死!弗拉索夫已经完了,他完了!他不再是我们的总督,他只是个可怜的俘虏,你不能要求我们听从一个俘虏的命令,这简直是个笑话知道吗!”
“恰怕斯基,你个混蛋,总督大人一手栽培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总督大人!”格索夫暴跳如雷,冲了上来就要揍恰伯斯基,却被身边的安德斯基给拦了下来,恰伯斯基见状却是要冲上来揍格索夫,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一直没有说话的瓦西里见军官们闹成这样,也一下来了气,他上前一把抱住恰伯斯基,将他狠狠的推到后面,然后怒气冲冲的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还嫌不够乱吗!难道你们非要清国人打进来才懂得团结吗!现在,我们必须听从尼基塔大人的命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瓦西里的话让争吵的军官们都闭上了嘴巴,他们一齐看向尼基塔,紧张的看着他,格索夫和安德斯基等人尤其紧张,因为从刚才尼基塔对待总督大人书信上,他们就知道这位尼基塔大人是反对听命总督大人的。
尼基塔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缓缓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将脑袋探了出去,看了一眼城下的弗拉索夫,坚定说道:“总督阁下,你已经不再是我们的长官了,你现在是敌人的俘虏,我们不能接受你的任何命令,我们必须对沙皇陛下负责!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命令,请您原谅!”
“尼基塔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格索夫他们听到尼基塔的决定后,冲了上来就要拽回尼基塔,却被瓦西里给拦住了。
瓦西里痛苦的对他们说:“尼基塔大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各位,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做好守城的准备吧。”
瓦西里的威望让格索夫和安德斯基冷静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默默的走到一边。其余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是不相信清国人,与其把脑袋交给这些东方野蛮人决定,倒不如他们自己决定。
弗拉索夫等了半天却等来这句话,这句话无疑是一把滴血的尖刀,一下剌穿弗拉索夫的心脏,他绝望的吼道:“尼基塔,该死的,你这样做会害死我的!”
“尼基塔,我最亲爱的朋友,最忠实的部下,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们杀死,上帝,求你了,尼基塔,你投降吧!”
尼基塔已经打定主意,弗拉索夫的话语对他不起一丁点作用,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愤怒的总督大人叫道:“不,总督阁下,你太天真了,我相信只要我们打开城门,那些清国野蛮人肯定会屠杀我们的。总督大人,你应当做好为沙皇陛下尽忠的思想,而不是心存侥幸,更不能试图说服我们投降,你这样做是给你的家族蒙羞!”
“去你的,尼基塔,你这个混蛋!你是想取代我的位置,你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当上尼布楚总督吗!你这个卑鄙的平民,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你的自私将让你下地狱…”
弗拉索夫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恶毒的咒骂着尼基塔。然而任凭他怎么骂,尼基塔都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城头上静悄悄的,只听到弗拉索夫那几乎绝望的声音。
骂够了,嗓子也哑了,弗拉索夫跌坐在地,双眼从东望到西,企盼有人能够看到他。
“瓦西里,你在哪里,我以总督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打开城门!”
弗拉索夫想到了瓦西里,他曾经亲手将沙皇陛下的勋章递到这个名优秀军官的手中,现在,是他回报自己的时候了。可是,城头上依然静悄悄。
“烈奥尼德!”弗拉索夫再次尝试着叫唤他看重的哥萨克人,可是同样他听不到任何回音。
“格索夫!”
“安德斯基!”
“…….”
在连着叫了几个自己认为忠心的部下名字后,弗拉索夫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不再做任何徒劳的尝试。
上帝啊,他们抛弃了我,他们抛弃了我!弗拉索夫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蔫尾的坐在那,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