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范脸色微微有了变化,这现年他对自己的身份一直很注意隐藏,没想到现在一个自称是茶叶商人的人竟然能了如指掌。不过他如今已经是半百之年,并没有太在乎这些事情,甚至从一开始时就知道,假如吴玉生是日本人的奸细,自己根本是无法逃脱,再者日本人真要对付自己,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最关键的还是朝鲜救国组织的实力太过单薄,日本根本不放在眼里,而这也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您知道的还真不少,既然如此,我也不会隐瞒什么。那么,吴先生此番来意究竟是什么?”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显得彷佛无论是什么事都能顺其自然似的。
“这次我前来,是希望能给朝鲜民族的爱国志士们提供帮助。”吴玉生直截了当的说道。
“提供帮助?我们?您的意思是?”金溪范心头一跳,意识到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来历不小,也感觉自己正在与对方密谋一场惊天的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问金老先生,贵国像您这样的人有多少?哦,当然,您不必回答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只需要告诉我足不足以完成你们的夙愿!”吴玉生加重语气说道。
金溪范认真的看着吴玉生,他觉得对方似乎把话题切入的太快了,怎么可能双方第一次见面就把话题谈得这么大?再者对方一直强调自己只是一个卖茶叶的商人,那凭什么帮助朝鲜爱国志士完成夙愿呢?
“吴先生,我不太明白你所说的夙愿是什么?”他故意说道。
“呵呵,金老先生,你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我理解,毕竟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吴玉生看出了对方的疑虑,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不过,我很愿意跟您开诚布公的谈。其他人我不相信,唯独只相信您一个人,至于您相信不相信在下这无妨,毕竟谈起合作是需要一个长时间磋商的过程。”
“您的话我很赞同,不过老朽有一个疑问……”金溪范恢复了常态,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吴先生你为什么只愿意相信老朽一个人?”
“因为我知道,您是大韩国临时政府的总理秘书。只怕这个消息,连委员会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吧?”吴玉生镇定自若的笑着说道。
金溪范不动如山的神色终于松动了,尽管外界都知道大韩国临时政府就在上海委员会办事处的幕后,但委员会办事处仅仅是大韩国临时政府的一个入口,临时政府的真正运作要比门面上显示的要隐秘的许多。正如吴玉生所说,他是大韩国临时政府总理的秘书,不过知道这个身份的人只有临时政府内部的人,至于那些外部的人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联络人罢了,包括在黄埔军校学习的李根泰等人,也只不过是听从组织部的命令,对政府结构和人事只知道自己应该知道的范围。
他不知道吴玉生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这不得不令人惊讶。事实上大韩国临时政府仅仅只是一个草拟的名称,到目前为止整个朝鲜独立运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下组织,然而外界许多朝鲜侨胞对祖国独立充满希冀,因此才误传为临时政府。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独立运动组织得到临时政府的启示,才在这几年开始政府框架的制订。包括现任临时政府总理和其他各部的预设名单,都应该在严密的保护措施之中,不会轻易泄密才是。
“吴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在两个月前才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并不是从上海这边获得的,而是从贵国也就是朝鲜本土上费了一些周折才获知的。为了表示在下的诚意,在下坦诚相告,告诉在下这些消息的人名字叫作金九,目前正拘押在仁川监狱。”吴玉生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脸色显得非常严肃。
金九,(1876年7月11日-1949年6月26日),号白凡,本贯安东金氏。是韩国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人物,著名的韩国独立运动家,被誉为“韩国国父”。他出生在黄海道海州白云房的一个农民家庭,是家里的长男。17岁时应考科举但落榜。其后加入东学党运动,并改名为昌洙,并成为东学军的活跃一员。1895年20岁时渡过鸭绿江,参加以金利彦为首的朝鲜独立运动义兵团,但不幸被捕,1898年3月9日被关于仁川监狱里。在监狱里,他接触到《泰西新史》、《世界地理》等新学书籍。次年5月逃狱,并于公州麻阁寺出家。于1949被李承晚派人暗杀。
金九在一九一一年因为组织并参加学生团体的朝鲜独立活动遭到日本镇压逮捕,至今都被关押在仁川监狱。就在两个月之前,北京大本营的军情局派人秘密来到仁川,贿赂了仁川监狱上下十数朝鲜籍看守,并以律师身份与金九经过数次交流,最终从金九口中得到了金溪范的消息。当然,金九当时是抱着一丝希望才说出这些消息,但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说得太多,只说找到金溪范即可联络临时政府,事实上这也是把考察的重任交到了金溪范身上。
金溪范当然知道金九目前的处境,做为朝鲜独立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这位爱国志士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进行反日斗争。早在一八九六年时,因为日本人闯进朝鲜王宫杀死明成皇后,愤怒之下的金九在鸱河浦杀死了日本陆军中尉土田让亮,因此被捕入狱,不过碍于当时朝鲜王室和沙俄的压力,日本最终释放了金九,而从这一件事开始金九一跃成为朝鲜民族独立人士的偶像和精神领袖。
在最近一次入狱之后,包括金溪范本人在内的朝鲜民族独立运动组织,不断策动朝鲜本土的官商民三届,积极奔走要求力保金九,虽然收获甚微,但最起码保证了金九的生命安全。他万万想不到,中国人竟然从仁川监狱里套出了这些秘密消息,看来要么是金九太轻信外人,又或者是其太迫切希望得到外界援助。
“居然是这样?”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金溪范表情显得更加凝重,他知道整个朝鲜独立运动组织正在面临着一次抉择,不难猜测能够花心思去仁川监狱与金九会谈的人,幕后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势力团体。他不能确认对方是敌是友,以自己这么多年的地下工作经历,自然要显得更加谨慎一下,对于朝鲜国来说,希望也就剩下这么一点。
“我的身份您不用担心,事实上我这次前来也仅仅是搭通一条彼此之间的桥梁,真正的话事人并不是我。当然,并非冒犯,只怕连金老先生您也不是合适的话事人。”吴玉生保持着微笑说道。
“什么意思?”金溪范坐直了身子,拿出一副威严的姿态说道。他当然不是认为对方在贬低自己,而是对方这番话背后的另外一层意思。
“在下今日前来除了认识金老先生和转达信物之外,也是希望能由金老先生出面联络,在下的大老板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李东宁总理面谈。至于是什么内容,其实之前在下已经有所透露了,不是吗?”吴玉生不疾不徐的说道。
李东宁(朝鲜语:이동녕,李东宁,1869.2.17~1940.3.13),字凤所(봉소),号石吾(석오)、巖山(암산),本贯位于延安,是朝鲜半岛的独立运动家。他曾任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国务总理、总统代理、主席(1926年—1927年)、国务委员长及国务委员。他是戊午独立宣言的39位民族代表之一,亦是由大韩民国国家报勋处选定的2000年4月份“每月独立运动家”。
“吴先生的大老板?长江茶业公司的总经理吗?”金溪范冷静的问道。他当然知道吴玉生所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朝鲜复国的的确确会有希望。
“哦,在下的总经理只是老板,大老板要比老板更大。”吴玉生笑着说道。
金溪范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迫切希望获得外国势力的支持,哪怕是新生的中华民国也完全值得争取。以中华民国目前对日本人的强硬态度,以及之前在山东半岛三天击溃了日本一个师团和一支舰队,这些都给了朝鲜独立运动组织带来新的希望。可眼下他不知道吴玉生的底细,也不知道吴玉生幕后的大老板究竟是谁,怎么可能忙碌的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表情恢复了平静,沉着的说道:“既然您都知道李东宁先生是我们组织的总理,那么您的话老朽会尽快转达给他。只不过还得请您耐心等待,因为李东宁先生目前的行踪连老朽都不能确定。”
吴玉生笑了笑,说道:“那好,不过在下还要多嘴一句,机会稍纵即逝,希望金老先生能仔细审时度势的选择。今日在下只是初次与您见面,所谈的内容不多这也是情理之中,如果金先生得到李东宁总理的回复,可以去我们公司在霞飞路的总部,只要对前台说找我就行。”
金溪范缓缓点着头说道:“老朽记得了,一定在第一时间回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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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禁府(의금부)是朝鲜王朝(조선왕조)及高丽王朝(고려왕조)的调查机构,义禁府结合了法院、监狱及检察调查的三大职能。对于叛国篡位等意图动摇国本的犯人,加以施行烤问就是义禁府的主要工作。并负责调查与国家叛乱有关的案,每次党争的失败一方也送交义禁府。义禁府隶属兵曹(朝鲜的兵部只能称兵曹,以与天朝区别),长官为判义禁府事,官职从二品。典仪官则类似于法庭的书记员,负责从事审案的记录和档案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