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亲事,你非答应不可!”
“不行,我不会答应!我压根就不想成亲,更不想做什么驸马爷!”
“皇命不可违,没人想要和你商量着来。到时候,你若是不依,便是违抗圣旨,连累咱们一大家子人跟着你受罪!”黎氏气得眼皮直跳,越想气越不顺: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和他爹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
“祖母!”明哥儿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强烈的不满和抗议。“安宁那丫头刁蛮任性,脾气又臭,有谁会愿意娶她?”
黎氏也是拍桌子,瞪眼睛的:“她是公主,是圣上的掌上明珠,打从娘胎里就被众人宠爱着长大的金枝玉叶,任性一点怎么了?何况,你应该明白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片美意。娘娘一直那么疼你,还舍得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你可不能不知好歹!”
明哥儿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步,一脸地不甘心。
安宁那丫头,他最是了解,把她娶回家,就等于是娶回来一个大麻烦。不行,绝对不行!
明哥儿见黎氏态度坚决,索性转身出去找母亲帮忙,关键时候,这个家里也只有她才能帮到自己……
黎氏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唠叨着:“你是嫡长孙,按理早该成亲了,你要是再犟下去,回头让你爹知道了,一定会重重地罚你!”
明哥儿头也不回地地往出走。他才不怕什么惩罚呢?再重的惩罚,也比娶回来一个刁蛮公主强。
什么驸马爷?受气包,妻管严还差不多!
他曾经定下过一门亲事,还是娃娃亲,谁知那孩子还不足三岁的时候,就得了天花,不治而亡。打那之后,朱家便没再给他提过定亲的事,生怕他会觉得别扭,不开心。
黄莺轻啼,柳丝细长,初夏暖暖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花厅里,沈月尘半睡半醒地歪在临窗的坐榻上,一旁小几上放着的各式各茶点,全是女孩们喜欢的零食。
“娘亲,我想去院子里玩荡秋千。”一个清甜响亮的声音随风传来。
沈月尘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女儿朱朱洁白莹润的小脸,她笑眯眯撒娇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只粘人的猫咪,软绵又可爱。
沈月尘目光柔和地望着她的脸,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道:“方才不是刚玩过的吗?怎么又要去?”
朱朱眨眨眼睛,微偏著脑瓜笑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没玩够,还想玩……”说完,又把小脸往沈月尘脸颊凑了凑,又嗅了嗅道:“娘亲好香啊。”
沈月尘身子有些懒懒地,不爱动弹,只微微抬起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娘亲累了,咱们晚点再去好不好?”
朱朱闻言,嘟起小嘴,哼哼了起来。
此时,有门扇合上的轻响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娉婷少女信步而来,脸上带着娇羞地笑容,一双杏眼满含喜悦之情,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
“娘,女儿收到孙大人的信了。”
来人正是朱滢,时间匆匆一晃而过,从前的稚嫩丫头,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清清秀秀的,细眉杏眼,皮肤白皙,长相说不上有多美丽,却自有一种吸引人的娴雅气质,温和纯净,平易近人。
朱滢没有顾得上行礼,直接挨坐到了沈月尘身边,把手中还未开封的信,送到她的面前,雀跃道:“小厮刚刚送来的。娘,您看。”
沈月尘笑着点头,“瞧你高兴的样子,这回心里踏实了吧。这是孙大人给你的信,你自己一个人看就好了。”
朱滢脸色微红,轻轻抚摸着信封,低头没说话。
朱朱转身凑到了朱滢的身边,靠在她的身上,甜腻腻道:“长姐,朱朱想看。”
每次长姐收到信后,都会高兴好几天,她猜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好东西。
朱滢在沈月尘的面前,素来毫无保留,她直接把信封撕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厚厚的信纸。
两个人刚刚定了亲,正是相思情浓的时候,连信都写得格外地长。
沈月尘含笑不语,只把朱朱揽到自己怀里,听着朱滢轻声读着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孙家已经下了聘,只等端午之后,孙沛然从青州归家,便可办事成亲。
孙沛然虽不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但祖辈三代,皆有科举功名,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
孙沛然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饱读诗书,能文能武,中举之后被师傅提拔进了太常寺做事,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官拜六品,成为了左寺寺正,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孙家行事一向低调,虽然靠着祖上留下的田产,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但从未有过任何奢华浪费之举,颇有书香门第的廉洁风骨。
沈月尘当初极力撮合这门亲事,便是看重了孙家的门风。
显然,她的精挑细选,也正合了女儿的心意。
朱滢对孙沛然的风度气质,十分心仪,虽然只见过几面而已,但早已经情根深种。
难得的是,两个人对彼此都很中意,如今,时常通信问候,增进感情。
两个人乃是守礼之人,所以每次寄来的书信,内容都是中规中矩,毫无逾越放肆之词,但偶尔也会写上一两句诗词,略表相思之意,已是需要大大的勇气。
一封信读到最后的两句时候,朱滢的声音不自然地低了下去,脸红得更是不像话。
沈月尘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含笑道:“既然羞得慌,还非要念出来做什么?你一个人看,不就好了。”
朱滢轻轻柔柔地把信纸叠好,收进信封里道:“女儿也想让娘知道他的近况……”
沈月尘道:“算算日子,也没几个月了,你就要嫁人了。”
朱滢闻言抬起头来,眸光盈盈一颤,遂又低下头去,脸上红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朱朱笑眯眯地道:“长姐脸红了,红彤彤的,像苹果。”说完,便呵呵地笑起来。
仨人正欢笑着,却听外面有人报道:“夫人,明少爷来了。”
沈月尘微微一愣,但随即又想到了他是为何而来,便对着朱滢道:“朱朱想去荡秋千,你带她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吧。”
朱滢含笑答应着,起身牵着朱朱的小手,带着她蹦蹦哒哒地往外走。
谁知,迎面就撞见了暗自赌气的明哥儿,不免吃惊道:“清明,你这是怎么了?”
明哥儿看了看朱滢和朱朱,语气略显不耐烦道:“我没事,你们俩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娘说。”
朱滢忙点了下头,朱朱却是哼了一声道:“哥哥讨厌,整天凶巴巴的,往后不跟你玩儿了。”
明哥儿听了这话,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惜,朱朱却不领情,只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儿。
沈月尘坐起身来,整了整衣襟,望向明哥儿道:“你看你,整天气冲冲的,哪里还有个做兄长的样子。”
明哥儿上前一步,急了起来:“娘,安宁那丫头居然要嫁我为妻,她是不是疯了?”
沈月尘眉心微皱,轻声责备道:“别一口一个丫头的,安宁堂堂千金之躯,身份尊贵,你就算不称呼她的名号,也不能这样随便的叫她。”
明哥儿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娘,我不要娶她。”
沈月尘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不娶?别人想娶还娶不到呢?你又闹什么性子。”
明哥儿板着脸道:“我不是闹性子,我只是不想娶那个大麻烦回来。娘,您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天生的冤家,一见面就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为难,让我没好日子过。”
沈月尘闻言,嘴角微勾,轻轻笑了起来。
明哥儿见她还在笑,满脸不解道:“您笑什么呀?”
沈月尘故意睨了他一眼,平心静气道:“亏你平时还自诩是聪明人,连这么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安宁那孩子真是要闹,怎么不闹别人,偏偏闹你。你啊你,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明哥儿惊讶地后退一步,露出一个僵硬地笑容道:“怎么可能?”
他们从小打到大,那丫头从来没在他面前服过软,而且,每回她都仗着公主的身份没出息的赢,让人心生不爽。
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会喜欢他?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嘛,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沈月尘继续道:“一个女孩子和你打打闹闹十多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还能是因为什么?”
的确,长大成人的明哥儿,有着一张格外吸引女人的目光的俊朗面孔,像极了他的父亲朱锦堂,五官端正,但又不失她生母秦氏遗传给他的精致。
明哥儿愣了几秒,随即干笑了几声:“别开玩笑了,她才不会喜欢我。不过是为了和我赌气,让我难堪……”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心里怪怪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沈月尘的嘴角牵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微微垂眸,端起茶碗,抿了口清香的茶水,不疾不徐道:“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安宁她就算再怎么争强好胜,也不会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和你赌气的。这样好了,你若是不信,不如直接进宫去问问她,看看为娘说得对不对?”
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需要有人提点一下,拨乱反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