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风渐凉。
炎热的盛夏,这阵清爽怡人的风,倒也算难得。
轻风拂起蔚紫衣的墨发与衣角,月色下她的身影,犹如一朵飘云,又如一缕青烟。
她原想回到淡烟阁就好好睡一觉,怎想刚到御王府后墙,素雅的身影便自暗处步出来,看样子她已藏在此处等自己好一会了。素雅的轻功也不错,故而能躲过王府中众多侍卫。
"小姐,大事不好了,你走后不久,王爷就来了,到现在还没走。"素雅压低了声音,神色间尽是焦急。
蔚紫衣凝了凝眉,这样的状况显然不在她的预料。这大半个月来,夜染尘从未踏进淡烟阁一步,更别说晚上去了。怎么她一出府,他就去淡烟阁找自己?若真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点。
当她回到淡烟阁的时候,夜染尘正凝立在窗前,背影颀长而又冷酷。即便看不见他的眼与表情,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仍叫人无法忽视。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屋中的烛台不知何时都被撤了去,仅余桌上那一盏孤独地闪烁。因为光线太暗,他的俊脸隐没在黑暗里,阴鸷而又寒冷。
"你上哪去了?"
他的声音很冷,滴水成冰,如若不是窗外有蝉偶尔低声鸣叫,蔚紫衣真的要怀疑,是不是已经到了寒冬。
蔚紫衣心中一颤,却强作镇定,若无其事地迎上他的目光。
"天气热,这屋中太闷,我只好到院后的花园里透透气。"
"哦?"夜染尘挑眉,深似幽潭的黑眸里布满怀疑,锐利的眸光,死锁住她的脸,"出去透气,会大半夜才回来?"
蔚紫衣娇嗔一笑,道:"那园子里凉爽舒服,妾身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素雅寻了我许久才寻到,害王爷久等,真是不该!"
此时的她,早已经换回一身女儿装,脸庞虽仍用面纱遮掩,但细长的颈项下,那洁白无瑕的肌肤是遮不住的。而那袭淡紫色的长裙,浅淡而又飘逸,衬得她身段玲珑有致,婀娜曼妙。烛火下,她看他的眸子透彻潋滟,盈盈一笑间,如同一朵出水芙蓉,清丽,雅致,迷人。
他的心神没由来就是一动,眸光有瞬间的复杂,但马上,他又在心中冷嘲,她明明是公认的丑女,怎会给人惊艳的感觉?难道这女人通晓魅惑之术,竟叫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蔚紫衣看他一双莫测高深的眼,由暗涌复杂转为阴霾暗沉,一时间心中更为忐忑不安。
他给她禁足的惩戒,如若被他知道,她不仅离开了淡烟阁,还大胆地出了王府,不知会怎样大发雷霆。最重要的是,那样,她会武功的事也会因此暴露,她会武功的事,是她最不愿让人知道的。
"我看你是故意躲着本王吧?!"夜染尘冷哼道。
蔚紫衣听他这样一说,不由松了口气,"看王爷说的,王爷能来淡烟阁,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躲?"蔚紫衣柔声说着,面纱外那双眼盈满妩媚的笑。
夜染尘看清她眸底的潋滟光泽,心中不知为何涌上来一阵失落,正烦闷间,她已迎上来解他的衣带,他黑眸一凝,像是被什么蛰住了般,无情地一把将她推开!
"你干什么!?"他沉着脸,冷声问道。
蔚紫衣看着他,眸光在烛火下隐隐晃动,似有些不知所措,"妾身……妾身伺候王爷呀!"
夜染尘看她那副样子,只觉得莫名的烦躁,"罢了,本王无需你伺候!"
"那王爷今晚不是白来了?"蔚紫衣笑着,仍旧迎上去,身子娇软得似一团云。
夜染风皱了皱眉,眼底满是厌恶,他都说了不需要她伺候了,这女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随着她的再次靠近,她身上那阵呛人的浓香,叫他再次无情地推开她!
"蔚紫衣,你听着,这辈子我都不会碰你,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
经他一推,蔚紫衣顿时整个人扑向一旁的桌案,她伏在那里,呜呜哭起来。
夜染尘走到门边,回过头,见她消瘦的肩头无助地颤动,心头一软,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不要哭了,只要你安分守己,御王王妃的位置,就永远是你的。"
待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蔚紫衣抬起头来,瞳眸平静无波,根本没有泪。
她冷冷一笑,显然,这个男人对她不感兴趣。不仅不感兴趣,还十分的厌恶。
那他究竟为什么娶她?这也是她最初就疑惑的。要知道,夜染尘早已不是那个遭人耻笑的小皇子,被誉为战神的他,如今锋芒毕露,声名赫奕,更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的要求,想必皇上都会答应,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直接要舒姒月做他的王妃,反倒要皇上赐婚于她呢?
窗外月白风清,蔚紫衣凝立窗前,许久,蹙起的黛眉舒展开来,她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早晚有一天会揭晓的。
热了这么久,难得这一日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一位翩翩公子的到来,让悦来客栈多了几份热闹,只见那公子身形挺拔,眉目清朗,温文尔雅而又不失高贵。众人将目光追随他的同时,忍不住猜测,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俊逸迷人。
蔚紫衣神情淡然地走过,直到来到一间雅室前,方才推门而入。
雅室中茶香馥郁,一位蓝衣公子临窗而立,听到推门声,他回过头来,俊美的脸庞上盛满笑意,"多年不见,公子还是这般风度翩翩。"
蔚紫衣勾唇一笑,径直在一旁的桌前坐下,桌前的两个茶碗,茶叶刚刚泡开,绿色的新茶随着涡旋,不断在碗内打着圈,很是好看。
显然,他将自己到来的时间掐的极准。
蔚紫衣脸上的笑意更深,端起茶碗,优雅品茗,"莫公子不也一样,还是这般风流倜傥,不知这两年,又祸害了多少清纯少女?"
莫钰不乐意了,"何必用祸害这个词,多难听!我纵然风流,却从来不逼迫别人,何况,那些女人爱的正是我的坏。"
说话间,翩翩执起一把纸扇,那纸扇上画着几簇盛开的牡丹,枝叶不算繁茂,却雍容华贵,争奇斗艳,旁边更有雅致的题字--"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
蔚紫衣看了忍俊不禁,道:"这诗配你未免太文雅了些。"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诗才配我?"莫钰笑问。
"依我看,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为贴切适合。"蔚紫衣淡笑着道。
莫钰倒也不再辩解,在她对面坐下来,一并喝着茶,"对了,这次这么着急把我找来,究竟有什么事?"
蔚紫衣笑得温雅迷人,"我需要你帮我修辆马车。"
莫钰嘴里的茶险些没喷出来,大叫:"你说什么?你让我千里迢迢的赶来,就是想让我帮你修马车?!"
蔚紫衣脸上毫无愧色,"对方指名要你修,我也没办法。"
莫钰连叹数声,摇首道:"罢了罢了,谁叫你曾救我一命!"顿了顿,还是原形毕露,"不过,大家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了,你一定不会亏待我的,我这一趟来回的车钱饭钱投宿钱,少说你也要准备个一千两吧?"
对朋友都这么黑,南子陵说他是贪财鬼,一点也不冤枉他!
蔚紫衣优雅地喝着茶,笑得还是那般迷人,"一百两,多了没有。"
这价砍得太厉害了,莫钰惨叫:"什么,一百两,你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