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朝清安然出了太子府。赵迁不会杀他,甚至不能动他分毫,在丐儿的病情未见起色之前。万一将来有何不测,留吴朝清性命在,总归是一种聊以慰藉的渺茫希望。
薛浅芜的身子仍自虚弱,但在赵迁的节制下,已然慢慢有了几分回转。
那位老宫医在上面的书房住着,几乎每天要提醒赵迁好几遍,告诉他要忌这忌那。赵迁听得不耐,话却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有效阻止了赵迁偶尔的渴望,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于这一点来说,薛浅芜心里对老宫医相当感激。
太子妃柳采娉处处留意太子行踪,可那地室着实隐秘。何况赵迁也不给她留下什么痕迹。
薛浅芜闲着没事,如失去了翅膀的金丝雀,被拘禁在笼子里,连天空都看不到。静坐的时候,会想起初遇东方爷的美好时光,也会想起与南宫峙礼一起较劲的狗血场面,虽说当时或气或怒,多番难以自制,然而此时此刻想起,却是无与伦比的享受时光啊。
赵迁怕她抑郁加重病情,每每送来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惟妙惟肖的布娃娃,甚至活蹦乱跳的小仓鼠,这在往日都是薛浅芜顶喜欢的,现在只懒懒地瞧一眼,叹道:“死的堆在床头,活的拿回去放了吧。”
赵迁没法,只揣测着丐儿是没放下东方碧仁的缘故。好几次想带她出宫走走,终又做罢。一是为了避人耳目,让丐儿过清净无纷争的生活,二是担心与东方爷碰面,使得伤心人更添伤心事,旧情复燃。更怕丐儿说出当日实情。
所以,如有可能,他再也不让昔日有情人相见。
素蔻公主计谋得逞,在东方府表现得更加柔顺和慈孝。待梅老夫人直比亲生母亲还要亲。不仅如此,只要东方爷一回府,她就眼巴巴地跟在身后,像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东方爷不欲理她,终究心底宽厚,她又没错为何要迁怒她,只貌似体贴地让她好生休息。
因为心里抑郁,东方爷久不去坎平鞋庄了。秦延与绣姑的感情越发心照不宣,素日黏在庄园里面,伴在绣姑左右。荆岢起先处处与他作对,后来看二人眉眼里都是情,只得憋了一肚子气作罢,退居二线。只要秦延胆敢对绣姑有丝毫不敬动作,他一准跳出来,狠狠地用眼神给予警告。
自然难免尴尬。情入深处,好多时候,秦延与绣姑不可自制打算拥抱时,秦延刚碰到绣姑的肩膀,还没搂入怀中,就被半路里杀出的程咬金给破坏了旖旎风情。
白天不成,绣姑二人就在夜里,花前月下。那天晚上,秦延刚沾到了一点美人芳泽,就听见荆岢大声叫喊着:“庄主!庄主!”
绣姑瞬间清醒,急急从秦延怀里挣出来,忙不迭地应道:“什么事儿?”
秦延怒瞪着他,恨不得将荆岢烧出个窟窿来。如果他没有什么好理由,这次他一定不饶他。除非,绣姑劝阻。
哪知荆轲说道:“刚才……爷……”
“哪里的爷?”绣姑睁着美目疑惑问道。
“东方爷……”荆岢递来一张金色纸帖,喘着气道:“派来的……下人……说要订做一双情侣鸳鸯平底鞋……”
闻听“东方爷”三个字,两人双双愣住。一晃有很久未见东方爷,也没听说过丐儿的消息了。
犹记得那一次,秦延去看东方爷时,东方爷道了句,以后你就呆在坎平鞋庄,不用跟我作侍卫了,守好她的姐妹比什么都要紧。秦延糊涂地问东方爷,是不是和嫂子闹别扭了,东方爷没回答。后来秦延硬着头皮又见了几次东方爷,都被东方爷阴翳着一张脸赶了出来,再后来干脆闭门不见了。
秦延心里焦急,找绣姑商量对策,绣姑也是毫无办法,最后只道:“有些心结,必须当事人亲自去解开,咱们相劝,只怕适得其反,徒惹人心烦罢了。东方爷虽然心情不大好,但既然坐得住,就说明你丐儿嫂子无恙,因为她若有恙,东方爷就不是生气而是急躁了。”
秦延听着有理,也就任东方爷慢慢想通,不再过去叨扰。加上与绣姑在一起时,常常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绣姑亦然,毫无知觉日子竟是这么久了。
此时听到东方爷的消息,两人又惊又喜,愣愣地品了半晌那句话,回不过神,齐齐问荆岢道:“你说什么?”
荆岢鼻孔朝天冷冷哼了一声,递了个大白眼,然后对绣姑道:“东方爷央人来做一双鸳鸯鞋。”
“丐儿,丐儿……”绣姑难掩激动,双颊泛红叫道:“丐儿有消息了?她回东方府了么?”
荆岢沮丧地摇头道:“丐儿庄主没有消息。听那传话的人说,是给东方爷和公主做一双情侣鞋。”
秦延按捺不住,急得跳脚上前一步,抓起荆岢的领子道:“你怎么听话的!你确定不是东方爷和丐儿嫂子吗?”
荆岢被来回耸拉得差点摔倒,幸好领子被秦延拉得紧紧的,才避免了出丑。却仍是倔的很,不示弱地哼道:“你是聋子?我懒得对你多说半句话!我对着庄主还能有半句假话?”
绣姑连忙劝道:“都别激动!先弄清是怎么回事!”
荆岢见秦延放了手,得意地瞟他了一眼,走到绣姑面前恭敬说道:“确实令人吃惊得很。但那人是东方爷的侍卫,曾经和东方爷一起到鞋庄来过的。如果不是他来,我也不会相信。他说公主与东方爷如胶似漆,用想穿情侣鞋来表达彼此的惦念牵挂。”
绣姑和秦延对望了一眼,低低说道:“下去吧,我知了。”
“庄主……”荆岢瞅了秦延一眼,别有所指地道:“庄主,您如果想聊天,我也会的……下棋,做饭,煮菜,凡是人会的我都很精通!一定能给庄主带来满意的!”
绣姑满颗心都在薛浅芜身上系着,也不深究荆岢的醋意和烟火味,只焦急道:“丐儿八成是出什么事了。”
踱了一会子脚,绣姑对秦延道:“不行……不管怎样,都得到宰相府瞧瞧。”
秦延面有豫色,道:“我虽然也为丐儿嫂子担心,但是我潜入宰相府看看还行,你就不要去了。我向东方爷质问出是怎么个状况,再回来向你明说。”
绣姑想起梅老夫人对丐儿不待见的样子,知道自己去也尴尬,只会添堵罢了,因点了点头道:“快去快回。”
秦延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荆岢,注视着他,说道:“照看好你庄主。”
荆岢有些诧异,仍是带几分不服气,棘刺地道:“不劳你说!”
秦延倒也不计较,转身走了。荆岢喊道:“你本就是宰相府的人,去了就别回鞋庄了!”
绣姑嗔怒地睁圆眼:“你在瞎说什么!”荆岢立即不敢作声了。
绣姑目送秦延远去,叮咛一句“早些回来”,但声音低得很,不知秦延听到没有。
及至翌日凌晨,秦延才一脸倦色、摇头叹气回来。绣姑忙迎上去,问秦延究竟是怎回事儿。
秦延叹气:“爷什么都不说,但我跟随爷这么长时间,看得出他受了很深的创伤。我问了他情侣鞋的事情,他只摇头说不用做。”
绣姑大是疑惑,说:“你让东方爷来一趟好吗?有些事情,估计两个大男人不能说,那就让东方爷说与我好了!指不定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我也这样说了……”秦延摇头道:“爷只说不用咱们费心了,还说不济事了……他没法过来的,我看爷卧躺在床上,显然这些天都是抱病的……”
“这怎么能行!丐儿还在宫里吗?”绣姑问道。
秦延回道:“大概是了,不然还能去哪?”
绣姑无主意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方爷也真是的,不努力怎么知道不可以,灰心丧气有什么用!”
听绣姑如是说东方爷,秦延也不吱声。绣姑缓一缓心中的急与忧,怏怏说道:“总得把丐儿接回来吧!不然留她一人呆在宫里,以她那种性子,还不跳墙投湖了!”
秦延皱皱眉道:“你说该怎么办?”
“丐儿肯定不喜欢呆在宫里的。就算东方爷两人吵架了,甚至不能在一起了,他也不能把丐儿丢进宫里不管啊!无论如何,都要救她出来!”
“这……须得东方爷亲自带她出宫才成啊……”秦延为难地道:“我也这样对东方爷说的,东方爷只无气力道,说丐儿庄主在宫里是最好的归宿,不让去叨扰她,或者勉强她出来……”
绣姑忖思了半晌:“莫非丐儿另有意中人了?不可能啊,她虽无法无天,行止不拘一格,但一经爱上某个人,八匹烈马也拉不回,怎就轻易背弃了东方爷。”
“宫里多乱,不是什么不得已的误会就好。”秦延长吸一口气道。
绣姑有了几分明然,拍着秦延的胳膊道:“是误会才好呢!误会还能解开!我倒真怕不是误会!”
秦延连连点头称是。绣姑坐着呆了很久,忽然说道:“丐儿不适合呆宫里。依我直觉,她不会变心的,定是出了什么绊子。我不想丐儿不幸福,东方爷被蒙混了心窍,不去救她出来,你去……好吗?”
看着绣姑期冀的目光,秦延热血涌顶:“虽说禁卫重重,如同在鬼门关徘徊一遭,但终算是值得。”
绣姑听了,心里暖暖,第一次主动地把头倚在他的肩膀,双颊绯红说道:“你……你把丐儿接回来后……就让她闹……咱俩的洞房……”
秦延也不是什么柳下惠,再说他对绣姑早有心动不轨之难抑感,听她如是一说,七魂三魄荡出体外,抱住她道:“我早想要洞房……现在就要……丐儿庄主回来,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洞房之夜。”
绣姑言既出之,也不好再收回。何况早对秦延感情入骨,此时在他的放开胆子下,不禁全无招架之力,任其登徒子行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