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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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春猎

一连数天,宇文铮都没有踏足甘泉宫,他下令将碧华幽禁起来,不准她出屋一步。

碧华不吵也不闹,每天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虽然幽禁了碧华,但是宇文铮并没有在其他事情上虐待她,她的吃穿用度,仍然是最好的。

碧华害喜害得分外严重,经常吐得昏天黑地,但是她总是强迫自己尽量多吃一些东西。

一切只是为了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孩子活着,她就活着,如果孩子不在了,她也不用活了。

每天,吃过饭后,她都会轻声的哼唱着歌谣,她的歌声让人心酸。

琴儿知道,她是唱给腹内的小生命听的。

每当她温柔地唱歌时,寝殿里面就会异常地安静。

虽然被幽禁在甘泉宫里,可是她的苍白却一点点褪去,为了孩子,她努力的活着,在黑暗里生机勃勃。

一直冷战了三天,第四天,宇文铮又出现在碧华的寝宫里。

碧华正站在窗前发呆,看到他进来,她谨慎地后退了几步,眼中全是戒备。

宇文铮却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如此害怕,我不会再给你灌药了。”

碧华呆了呆,他说什么?他放过她了?

宇文铮又道:“你说得没错,以前是我太自私了。如果你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你就把他生下来吧,我会待他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的。”

碧华长长出了口气,仍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已经想通了吗?

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他道:“是的,我想通了,有了孩子更好。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你就不会轻贱自己的生命,再去千方百计的寻死了。”

碧华只觉得眼中热辣辣的,心中又酸又涩。

宇文铮道:“我知道在皇宫里闷坏了你,明天我要去皇家猎场举行春猎大典,可能要在那里待上两三天才能回来,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碧华默然片刻,终于说了一个字:“好。”

为了这个孩子,她一定要活着,再艰难也要活着。

……

春天是王公贵族最喜欢的猎期,每年的春猎大典也是在这时举行。

春猎大典,照例要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一同出席。

天子出猎,自然是全城戒严,整个西京城中一片肃杀。

随着威沉的铁蹄声,禁宫城门处般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玄色铁潮,随之席卷而来的气势使天地骤然变色,四合之下寒意遍布,威慑八方。

碧空之下,一面金色的龙旗跃然高擎,昂首腾云,猎猎于长风之中。

一万铁骑人人玄甲玄袍,兵戈锋锐,列成十个方阵,护卫着皇帝的轿舆缓缓出城。

罗霄鸿挤在道路两旁山呼万岁的人群中,看着皇帝的轿舆渐渐行近。

早就听说西楚铁骑骁勇善战,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难怪西楚一直以来,都是离国最大的敌人,最强劲的对手,宇文铮即位不过数年,竟能将西楚治理得如此繁荣,此人果然不容小觑。

身旁,是西京百姓的窃窃私语:“咱们皇上马上就要大婚了吧?”

“是啊,听说从猎场回来之后,就和那位姑娘举行婚礼!”

“皇上苦等这么多年,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唉,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未出阁的少女要伤心了。”

“快看,快看!那位姑娘的鸾舆马上就要过来了!”

罗霄鸿的心头骤然一阵紧缩,只见一辆金漆鸾舆,缓缓向这边行来。

鸾舆之前飘垂着金色的凤纹帷幔,另有八对紫衣宫女,随轿翩然而行。

邱迟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罗霄鸿缓缓点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已经深深刺入掌心。

鸾舆之内只能看到一个女子端坐的朦胧倩影,罗霄鸿虽然凝目细望,但是他的目光又怎能穿透那绣着金丝凤凰的帷幕?

……

京城之外的黄土道上,行列连绵十数里。西楚军队军纪谨肃,只听见千军万马,蹄声急沓,车轮辘辘,却连一声咳嗽之声都听不到。

昆仑苑位于伏耳山与合谷城交临之处,历朝都是供西楚皇族游幸狩猎的场所。其苑地纵深四百里有余,北苑围场深入山脉,圈养百兽,形成可容千骑万乘的猎苑。

皇家的祭祀仪式自然极为繁复,一排排的钟声依次响起,在司天监的颂音中,宇文铮先祭天,再拜地,最后百官齐刷刷地跪下向他下拜。

宇文铮此时的威严和尊贵,非亲眼目睹,不能想象。

当他身着龙袍,负手站在那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的时候,那种气势,似乎整个天下都在他的脚下时。

君临天下!

碧华真正懂了几分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权力和气势。

她不是第一次参加皇族宴会,但却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盛大的祭祀礼仪。

琴儿在她身后轻轻的拽了拽她,碧华才反应过来,忙随着众人跪下,却已是晚了一步,周围人的目光都从她身上扫过。

仪式完毕之后,随着宇文铮一句“开始”的旨意,便带着御林军和众位大臣一起出营狩猎了。

猎场上马嘶犬吠,众人一并冲了出去。一时间,平日冷清的皇家猎场人声鼎沸。

行营中的众将士策马出营,迂道绕出围场,然后再由远而近,把野兽赶往围场中心合围。

宇文铮自御营乘骑,率领诸位随从大臣等由中道直抵中军,只见千乘万骑拱卫着明黄大纛缓缓前行,映着日头灿然金黄,明晃晃一片。

在中军前半里余许的地方,御驾停了下来,宇文铮见围圈已不足二三里,便吩咐道:“四面散开!”

一时众将士依言散开,宇文铮执起御弓,拈了箭在手里,“夺”一声响,一箭射出,将一只窜出来的狐狸生生钉死在当地。

三军纵声高呼:“万岁!”

声响如雷,行围此时方始,只见飞矢如蝗,密箭如雨,宇文铮却驻马不前,只是在那里看诸位王公大臣驰逐野兽。

突然草丛中一阵怒吼,众马群嘶,惊恐得连连后退。一只吊睛斑斓的大虎突然跃了出来,朝着众人直扑过来。

一片慌乱里,宇文铮已经弯弓搭箭,箭如连珠,向那猛虎射去,箭箭都射中老虎的要害。

那虎负伤,越发怒吼如狂,它腾空而起,越过几十名护卫,向着宇文铮猛扑过来,钢尾如鞭,‘啪’一声就扫向宇文铮的坐骑,踏雪长嘶一声,奋力向前一跃。避开这致命一击。

只听“嗖嗖”连声,却是身后的护卫众箭齐发,那猛虎顿时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宇文铮身边的护卫皆是顶尖的骑射好手,箭箭射中猛虎要害,更兼所用箭簇皆是精钢特制,虎皮虽厚,亦深深透其骨肉。猛虎负痛之下咆哮跃起,方在半空,终于力竭,重重的摔在地上。雪白的肚皮微微起伏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气绝而亡。

宇文铮见今日猎到了这么大一只老虎,不由得分外高兴,命人将老虎抬回行营。

宇文铮的营帐设在金瓶河边,河畔平坦广阔的草原上,伫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王帐,四周散落着星星点点无数羊毡帐篷,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它。

帐篷沿着河岸连绵数里,松明火炬熊熊燃烧着河水,如同白日,连天上一轮皓月都让火光映照得黯然失色。

回到御营之后,依照西楚的风俗,宇文铮当即便命下面的人架起大锅,把今日的猎到的老虎剥了皮,又在营地上设了宴席,宴请朝中的群臣。

草地上架起巨大的篝火,围着篝火是一溜小方桌,西楚群臣伴着皇帝围着篝火而坐。

场中,几个西楚服饰的女子正在场中翩翩起舞。

歌伎舞罢,重又添酒。

户部侍郎程溥道:“皇上,听说娘娘今日也随御驾来此,怎么不见她出来饮宴啊?”

此言一出,在座群臣吩咐附和道:“是啊是啊,叫娘娘出来让大伙儿见一见嘛。”

宇文铮笑了笑,便对身边的史行之道:“去,传朕的旨意,叫娘娘过来一同饮宴。”

史行之去了良久,方才低着头回来,宇文铮没有看到他身后的碧华,便有几分不悦,果然,史行之跪下道:“奴才叩见陛下。”

宇文铮冷冷道:“娘娘呢?”

史行之道:“娘娘说她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

宇文铮脸色一沉,重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时气氛有点僵。

英娘在一旁瞧见,连忙低声提醒道:“皇上……”

宇文铮怔了怔,终于重新举起了杯子,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

程溥见势不妙,连忙岔开话题,举杯敬酒。

宇文铮一仰头,将那杯酒饮尽,一时间,众位大臣纷纷上来敬酒。

宇文铮笑着与所有的臣子饮酒。他的酒量不差,可是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他又来者不拒,逢杯必尽。到最后,不管谁上来,还不等人家说话,他就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转眼夜已近半,宴席终于散了,宇文铮终于沉下脸,带着满身的酒气,气势汹汹的往碧华的营帐而来。

大帐之内,碧华还未安歇,她坐在灯下,正在缝制一件小小的婴儿衣衫,忽然,‘唰’的一下,门帘被人挑开,宇文铮满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一旁的琴儿看到他,连忙跪下道:“皇上。”

宇文铮冷冷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琴儿呆了呆,宇文铮又喝道:“滚出去!”

琴儿只得低头行了个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