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千绝缓缓地下拜:“皇上,是我。千绝。”
不知道为何,每一次见到皇上,都有一种他的身体更加虚弱的了感觉,自己是错觉吗?闻人千绝挑眉。
“起来吧。”
皇上倒是没有跟她拘泥于这些虚礼,开门见山地说道:“此次朕叫你过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问最近宫中传言关于老七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谁都没有资格说什么。
从百里夙夜的嘴里,又注定问不出来。
而这个答案,闻人千绝是一定知道的。
听说百里初辰去了夜宫,铩羽而归。不过,此事终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要亲口听闻人千绝说出来,才放心。
闻人千绝笑了笑,她猜到了,皇上一定会问起此事。
便也大大方方地说道:“传言是真的。”
“这……!”周公公的眼睛瞪圆了,仿佛是不相信闻人千绝的话:“这怎么可能,现在传言都破了啊,听说七殿下好好的。”
“起码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闻人千绝淡淡道。
皇上抬手,阻止了周公公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向了闻人千绝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七殿下,我、欧阳君诺,管家。”闻人千绝将主要知道的人都说了出来。
皇上绝对不会有害百里夙夜的意思,他拿百里夙夜当做最疼的儿子来看待,也希望将来继承大统的那个人是他。
闻人千绝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活到今天。、
不只是七殿下保护的好。
而是……皇上压根就从未想过要她的命!其他人察言观色,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一些,是以一些小人不敢把注意打到她头上来。
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她是一直亏欠的。
“出了什么事情……”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眸子微微敛起,如今他不是壮年了,身体还……眼前不是动怒的时候,只能听下去。
“事情不大,女童案的凶手将七殿下骗到了古庙……”
闻人千绝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故意掠过了那些血腥的场面。
可皇上的神色仍然是一凛,听她说完了才放下心来:“照你这么说来,其实老七现在的伤势并不严重。”
“是。”
闻人千绝不卑不亢,以军人的姿态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然后又问道:“女童案的凶手抓得如何了?朕可是听说京城现在闹的人心惶惶。”
他带着玉扳指的手指微微抚摸过了一本奏章。
当然闹的人心惶惶了,闻人千绝抿唇,闻人雪汐是真不怕死,留下了大量的人证,还敢进入到人家是掠走女童,简直无恶不作。
现在人人都知道,京城出了个女妖怪,专门抓小孩的。她在向自己示威。
闻人千绝几乎能想象到她得意的神情。
“眼下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仍抓不到。皇上,再给一些时间,千绝一定能将此人绳之以法。”现在跟皇上说那么多没有用,等抓到了人,再讲闻人雪汐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吧。
“千绝。”
皇上的眸子几经变换,最后还是归于沉稳:“你可还记得上一次朕说了什么?”
大殿里一瞬间似乎无比的寂静。
闻人千绝开了口:“记得。”
皇上究竟是如何想的,居然不是一时的气话,反而一再提起这件事情,好像生怕她忘了似的。
“老七那个孩子,是执拗,不听任何人的话。他将来若能在你身边,朕很放心。所以,不要让朕失望。”
他的眸子里是深深的殷切。让闻人千绝一时晃神。
这还是那个冷血、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么?
为什么听他说话,有一种……有一种在交代后事的感觉……闻人千绝的冷眸中,疑惑逐渐浮现。
“咳咳咳咳。”皇上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周公公立刻送上了手帕之类的。
皇上勉力地挥挥手,叫闻人千绝走开。
闻人千绝离开了偏殿。
难不成皇上是日夜操劳后生病了?闻人千绝不理解了。怎么每次见面,一次比一次的脸色还要不好?
她琢磨着,离开了偏殿的门口。
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等着她离开后,也悄悄地离开了。
“母后,儿臣亲眼见到了闻人千绝去了父皇的寝殿。”百里初辰愤愤不平,来找皇后抱怨。
“这事,本宫知道。”皇后淡淡地抿了一口茶,眼皮子都没抬。
“什么?”百里初辰愕然了一瞬间,然后反应了过来:“母后知道这件事情?”
“她今日就是在我面前被皇上叫走的。”皇后放下了茶盏,美眸背后,有了一层阴霾:“辰儿,你说,你父皇找她做什么?”
明明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女!
当年进了这个宫殿的时候,还不是跟其他秀女一样,任人欺侮?
这才多久的时间,一个黄毛丫头都有那个本事拿下了整个皇宫中最尊贵的两个男人,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
皇后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百里初辰,她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不知什么时候,辰儿对那个女人动心了。
“母后听说,那个女人至今未曾被男人碰过,可是真的?”皇后淡淡地开了口。她记得,闻人千绝一直出入夜宫,但似乎……
一直没有破身子。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呵呵,难道百里夙夜搂着她都当个枕头吗?
红唇微微抿起,皇后在打着自己的注意。
“这个,儿臣不知道。”百里初辰的脸蓦然涨得通红。那个女人不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夜宫吗?
说是完璧无瑕的身子,谁信啊?
母后这是哪里听来的传闻?
“若母后的消息没有出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她淡淡地瞥了眼睛,看向百里初辰:“想知道还不简单?呵……来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呼唤出来。下人立刻走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附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老嬷嬷的神情明显变得很兴奋:“皇后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办!”
欧阳府的宅院中,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鸟语花香。
“夜,这盘棋,你又赢了。”欧阳君诺淡淡地落下了最后一子,温润的狐狸眸中,看不到一点涟漪。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玄衫落拓,泼墨般的长发不束不扎,就那么披散在两肩,却有种龙唳九天的霸气。
随后欧阳君诺招招手,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织锦给拿了上来。
杆子上挂落,宝蓝色的织锦霎时完全展开,刺绣精美绝伦,跟管家找到的那一幅不同,这个上面,明显又是绣了别的图案。
“这几天闲暇的时候,研究了一下这副织锦上的图案。”欧阳君诺淡淡地走到了那幅织锦的面前。
上面绘制的图案明显比假的那半张更加晦涩难懂。
“好在,经过鉴定,这一幅应该是真的。你看呢?夜。”欧阳君诺的手指抚摸过了那张织锦,回眸看着百里夙夜。
“唔。”
百里夙夜暗色的眸子从上面扫过,很快就明白了,这幅的确是真的。
从那个女人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在我能知道的是……”欧阳君诺的手指落在上面的一个地方,图案上画的似乎是泉水,但又有点不太像:“必须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像是图案上画的那种。在织锦上的解释,说是清明之泉。”
这个泉水的所在,欧阳君诺没有听说过。
见百里夙夜的眸子微微一眯,欧阳君诺便知道了,他也没有听说过!
如此神秘的地方……连他也没有听说过的……欧阳君诺往后又指了指:“能够走入清明之泉的话,两个人要一起坐于泉水当中。不着一点衣物。”
再往后,他也没有看得出来。
还在研究。
上面的古老文字晦涩难懂,很多东西是用图案作为文字表达的。所以很难区分。
百里夙夜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在桌面,修长如竹,明净如玉:“我知道了。等找到了那个地方再说吧。”
他慵懒地摆摆手,示意将织锦收起来。然后才道:“外邦人事情如何了?”
欧阳君诺摇摇头:“他们突然安静下来了。女童案被证明跟他们没有关系后,立刻又都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去了。太正常,所以显得更加不正常。”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那群外邦人的反应就处处符合逻辑!
而凡是太符合逻辑的事情,就根本不符合逻辑!
“那间赌场?”百里夙夜慵懒地开了口,提到了闻人千绝找到方永言的地方。
欧阳君诺拿起了一张纸,推到了百里夙夜的面前:“在这里。欧阳家已经有人去监视了。除了赌场常有的作弊之外,仍是什么都没有。”
不是黑的,也不是全白。
唔,百里夙夜悠然提起了嘴角,一抹嘲讽似的冷冷笑意浮现在了上面,令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度。
他的目光扫过了那张纸。
上面方永言的画像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也冷静地回望着他。
“还有件事。”欧阳君诺优雅地托了托自己的镜片,将狐狸眸中的那抹腹黑隐藏殆尽:“根据赌场的建筑来看,这件赌场应该有间地下室。但,从未有人提起过。”
“哦?”百里夙夜慢慢放下了那页纸:“暂且盯着吧。”
女童案子的受伤范围在不断扩大,当务之急是先抓到闻人雪汐。这群外邦人的事情可以暂且缓缓。
一阵微风吹来,树叶落在了棋盘上。
木质的棋盘上白色的棋子和黑色的棋子相间,本来已经煞是漂亮,此刻又点缀了一枚绿叶,更引起人的遐思。
欧阳君诺伸手,拿掉了那枚树叶,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千绝如何了?”
“你不是要公平竞争吗?”
冷寂的嗓音带着诱人的厚重,忽然冷冰冰地响起来。
百里夙夜半眯着眸,那一泓眼眸就像是一泓暗月,如此深邃地望着欧阳君诺。
上次提起的事情,欧阳君诺以为他忘记得差不多了,或者……是放弃了。此刻听起来,他还是没有忘掉啊。
“嗯,所以?”
他温润地抬起了眉,笑得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