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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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伤花(上)

王禹风知道王纱凉现在情绪有些波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直向魏公公倒地那个地方走去。瞧着地上的人,他轻轻笑了,“唉,看来魏公公受的惊吓真大啊,竟昏迷了这么久。”

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魏公公的眼珠动了动,身体却还是装尸体、纹丝不动的样子。

王禹风一笑,侧了下头正见碧辞向这边望来,便给碧辞使了个眼色。

碧辞也一笑明白了王禹风的意思,便也连忙蹦着跑过来跪下道:“奴婢参见育祯王爷。”

——地上人的眼皮果真滚了滚,继而才装模作样地慢慢睁开眼睛,竭力装出一副迷惘的样子,在看到俯视着自己的人时,更是大吃了一惊后才忙爬起来,又忙跪下道:“啊……奴才,奴才叩见育祯王爷。发生……发生了什么事?呀,公主!”——这下他看清了育祯王爷的装束,才想起他正是跟在花沉幻身边的侍卫,一时不禁埋怨自己太掉以轻心。

王禹风冷笑一声想着这人倒还会装,又道:“公公身子骨真弱啊,这一帮侍卫也真是废物。”

“是……是贼人太厉害……对,王爷,王爷有无受伤啊?”魏公公点头哈腰地道,再转头,看见了没有什么额外动作、有些出神的王纱凉。

“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没用,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当被斩首!”王禹风收起笑容,凌厉地看了魏公公一眼后,吐了口气,觉得懒得理他,便又走向王纱凉。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魏公公忙跪下。——心里有些惊疑,不知道一向游手好闲或者说八面逢源谁也不得罪的育祯王爷怎会露出如此神情。而那在地上装尸体的人,接二连三地站起后又跪下。“恕罪恕罪!”他们一起望向王禹风和王纱凉。胆战心惊。

王纱凉仿若已对外界置若罔闻,只站着。王禹风轻皱了眉,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沉幻……”他轻声道。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该是有多少情敌呢?不过……自己不也是早知道这个女子永远也不可能属于自己么?念及于此,他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王纱凉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继续的动作。

王禹风一转念,又叫了声:“好痛!哎呀,你看我身上多少剑伤啊!呀,沉幻你身上也好多伤,在流血啊!”

语毕,碧辞也惊叫一声跑过来,“啊,好多血……公主,你没事吧?我们快回去!”

王禹风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又转向那一干跪着的侍卫,“什么眼力劲儿啊?没有谁想过赶快跑回宫请太医和马车来接公主吗?!”

“是啊是啊,你们还不快去!”魏公公抢功似的道了一句,得了王禹风的一记白眼。

看着侍卫争先恐后地起身离开,王禹风又道:“喂,都走了谁继续保护公主啊?”——心里不动声色地想,虽然你们根本就不是来保护公主的。

一些动作慢了点的侍卫便停了步伐,而后转身走了过来。

“沉幻。”嘲讽地看了那一队人,王禹风又问,“什么人要害你,心里可有底?”

“那些侍卫受命,也许不知道幕后真正主谋,那魏公公怕不是不知道的。你……其实早就知道怎么做,也不用想着怎么转移我的注意力了。我没事。”王纱凉抬起头,淡淡一笑,“被人劫杀什么的事……我在瀚海早就经历惯了。”

“沉幻!”王禹风突然有些坚定地喊了一声。

“怎么?”

“我……那啥,趁人不多,你想哭就哭吧。肩膀借你了啊。”王禹风扬了扬眉,挺了挺胸脯道。

“谁说我要哭了?”王纱凉笑了一下又扬起下巴道,“知道大哥其实一直都在,我高兴都来不及。而且,大哥若看见你对我如何,嘴上说不出口,心里也是会生气的。喂,我大哥武功你见识过了吧?”

“呃……”王禹风一下子说不出话,不过马上又笑开,这样子,说明她已经没事了吧。只是看着她流血不止的伤口,他才惊了一下,忙点住她的大\穴,“你伤口很大么……怎会——”

“也许吧。”王纱凉也有些吃疼地躬了躬身子。衣料隔着,谁也不知她背上那道剑伤有多深。

看着一地的血,王纱凉在那一瞬又有些眩晕。——她想起了那些梦里的花。自己回到中原后,好久不曾梦见它们了。那些与花有关的、及其诡异的事仿佛也远离自己。

只是,想着想着,王纱凉突然身子向前一倾便是一个趔趄。碧辞和王禹风都连忙上前扶住。王禹风又坏笑着对碧辞使了个颜色,碧辞便适时地松开了王纱凉,尽管让自己的公主被王禹风扶着。

“罢了,我扶着你,我们先往回走吧,这样子……”

“放心,我不会死。”王纱凉扬唇一笑,尽管脸色已苍白得可怕,“好,你扶着我,我们先往回走。”又想到了什么,王纱凉对王禹风道:“你把你的佩剑拿给碧辞。”

碧辞接过王禹风的佩剑,疑惑地看着王纱凉。

“碧辞别怕,你拿剑跟着魏公公,别让他趁机逃了。”

魏公公听罢一个寒颤,差点连跪都跪不稳。

王纱凉冷笑了一下,慢慢也扶住了王禹风的胳膊。“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王禹风回笑着,只是这笑容显得那么无奈。他也少见地没有多说话,只扶着王纱凉慢慢向前。听着耳边她急促的呼吸,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他又少见地拢起了眉毛。

凭着顽强的意志,王纱凉被王禹风托着,一直没有昏过去。并没有过去太久,王纱凉吃力睁开的眼睛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纵马而来。——正是王箫连。

王箫连亦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听说之后放下手中所有事便即刻跟了过来。此时,看着眼前的人,他立时飞身下马,一跃而至王纱凉面前,竟连看都未看王禹风一眼便连忙接过王纱凉,紧紧抱住了她。“凉儿——”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王纱凉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哥哥,你忘了,魏公公及那么多侍卫都在,我是沉幻。”

王箫连只皱眉,“你怎样了?”

“嗯,背上的伤口好像有点深。”王纱凉被他抱着,有些虚弱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太医马上就到,不要担心。”——王箫连也是骑得太快,把一众人马都撂在了身后。他说完看着怀里满身是血的人,已然愤怒到极致。杀气顿生。抱着王纱凉却又不敢把她搂得太紧,王箫连看着已被点住大\穴的她后背仍慢慢渗着血,忙向魏公公道:“魏成你胆子未免太大!”

魏公公忙跪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奴才……”

“回去再慢慢审你。”王禹风撇着嘴亦对魏公公说了句,末了,他又带着戏谑的神态看着王箫连,“堂哥,话说,我也受了很重的伤。”

“幸好你跟来了。”王箫连凝眉,又见王纱凉几乎已进入昏睡状态,便抱着她连忙往回走,也是因为她受伤太重,怕她受不了快马的颠簸。

少顷过后,马车才终于出现,来不及等车夫等一众人行礼,王箫连便忙把王纱凉抱进车,又对王禹风道:“给你准备的车子在后面。你也快回去吧。碧辞,你跟我进来一起照顾公主。”

语毕,王禹风便向后面那辆马车走去,望着王纱凉的马车,眼里还是浮过了一丝担忧。

碧辞上车之后,马太医提着药箱在外叩见后亦走进马车。车夫掉转马头,整个队伍便往回驶去。

“马太医,如何?”王箫连问。

“公主失血太多,怕是后背的伤太大。微臣带了很多金疮药,只是这……哦,幸而碧辞姑娘在这儿,老夫去外候着,还请碧辞姑娘小心给公主殿下敷上。”

“我……好,可是我不太会……”碧辞接过马太医给的药,又看向了太子。

“没事,我……不出去了。若有什么,你再叫我就是。”

“是。”碧辞答。而后马太医去了车外,和车夫并坐着。王箫连不得不轻轻放开已快昏过去的王纱凉,扭过了头看向窗外。

碧辞小心翼翼地扶起王纱凉,缓缓解开她的纽扣,慢慢褪去她的外衣,王纱凉有些吃痛地叫了声,碧辞忙道:“公主忍一忍。”继而,她一件件褪开她被血浸透的外衣。最后一层内衣刚脱下,碧辞抬眸看着她的背,手一抖,突然就惊叫出声。

“怎么?”王箫连忙回过头。

只是,在看到王纱凉的背时,他竟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里充满了惊骇。

背上剑伤很深不错,可是震惊了这二人的不是剑伤,而是那红色的血画出的图案。

——血没有凌乱,而是顺着一定的纹路流动,有的竟是背着规律向上爬。妖娆的它们共同绘成了一朵红花,娇艳无限的一大朵红花。血没有凝固,不断从伤口涌出而后顺着图案流动。远远看着,仿佛那朵花活了一般,在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