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暗示着自己。反复暗示。于是终于赶在离开之前清醒。她侧身,看着靳楼背着自己尚处于安睡。明明伸手就能抓住的距离,却又有如万般遥远。
我跟你之间的伤痕太多了,怎么还能抚平呢?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轻扬起了的手,又落下。她缓缓坐起,绕过他下床,从院子的大缸中打了些水出来,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目,略侧了头,看着活动的女子。不动声色。
半晌后,王纱凉才又走进房间。睁开的双目马上合上,而后头上一痛。睁眼——王纱凉狠狠敲了自己的头。
“再不起,早朝的时辰就过了。你还一国之君呢?”——这句话,本也的的确确是王纱凉的无意之词。
她的言下之意是不是,我不配做这王?面上半分神色也不露,靳楼一笑,又轻轻搂住王纱凉的腰,“有妻如斯,不做这一国之君又如何?”
“呵。那样的话国人骂的会是我。红颜祸水啊?男子,什么时候能承担了?西施何错,凭甚要把吴国之亡全推到她身上?”王纱凉嘴角扬起一抹讪笑,“不过,你靳楼不是夫差。若能如此,你也不是靳楼了。”
靳楼赫然松了手,翻身下床,嘴角亦有笑。意味不明朗,“呵,病好了,又回到原来了?”
“我说的不过事实。怎样……我认了便是。”
靳楼皱眉回头,看见她低垂了眼睑,嘴角被苦涩拉着上扬。
还是忍不住伸手了:“永远不要后悔好吗?”
“嗯?”王纱凉抬起眼睑望向他。眸子有不解之意。
“永远不要后悔跟我在一起。哪怕不爱了,也不要后悔,好么?”他就这么望着她。眸子在并不十分清明的清晨,闪亮如星。
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她差点又动摇了。是的,差点。只是不同以前的直接拒绝,她眼里泛起了笑意,“告诉过你,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一次,她把手搁在了他的手心。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啊?”
“回哪?行流宫?”
“嗯。这里离那里,毕竟很远吧。当时修带我来虽只有一炷香时间,但他轻功那么好,应该很远吧?你每天来,岂不是太辛苦了?”王纱凉眼里又滑过了一丝异样。这个地方,离行流宫到底有多远。她要知道,这个地方究竟藏匿于何处。他又会有多少个和这里类似的庭院。
“不算远也不算近。”靳楼轻笑。王纱凉也琢磨不透他只是那么一说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玄机。
“不过,你若想要回去,我现在就带你回去。王箫连已来过一次不是,除非他身边的高手强过我这边,他暗地来,否则,若要明目张胆,我倒也想看看他会以什么借口来寻人。只是……你说他为何又突然对你上心了呢?”
王纱凉挑了眉毛,“兴许是,想挑起残晔王朝的争斗吧。”
“王朝有多少兵?”
“我怎会知?不过这是你的地界,他又怎敢嚣张?”
“是么?”靳楼拉王纱凉去庭院,放开她的手亦去洗漱。全部弄完之后,他才转头,却是又拿出黑布,走到王纱凉面前为她蒙上。
她又一次抱着他离开。风很大。她的声音很小。“你也是……的确从来不曾信我么……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不见他的回应。而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更把靳楼搂紧。
“为什么我们每一次分别,都像是在诀别呢?”——这是他曾说过的话。
那么,即将到来的那一日,会是你我的诀别么……
也许风真的太大,王纱凉闭上了眼睛。
回到行流宫,靳楼径直去了王宫上早朝。王纱凉又回到西边厢房。想着没有韩洛真送药来,心里有些惘然。毕竟,是自己害了她。不过……若是他看了那封信,有些人性的话,他该是不会伤害韩洛真的。除非,他依然不信自己,甚至恨自己。看见韩洛真是自己的人,他会怎么样呢?杀掉一个不满意的“丫鬟”,对他太子的尊位没什么影响。不过,那韩洛真可是鼎鼎有名的韩家人啊。
在院子边逛边想,转而又在修坐在凉亭之下。他双目望去的,正是冷织袭的厢房。
近几天来,好像她所服之物越来越少了呢。王纱凉也朝那屋瞥了一眼,看着修又道:“修。别来无恙。”
修转过了脸面对了王纱凉,“哟,嫂子那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没有看到,修眼中不禁意流过的痕迹,王纱凉一笑,“修以为呢?对了,我跟冷姑娘的关系……还不错呢。”
“那又如何?”修的笑容之上,眉间微微皱起。
“有什么话开不了口的,我可以帮你说啊。”
“比如呢?”修耸耸肩膀。
“比如……你喜欢她?”
“呵,不好意思,还真让嫂子失望了呢。”修面上浮起了讽意。
“是么?本想成一件好事儿的。到时候,我嫁你兄弟,你娶我姐妹,不正是双喜临门么?”
“冷姑娘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修也不拐弯抹角,“你这样,是怕靳楼被人抢走也罢。可是,你的心思远在这儿之上吧。挑拨离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对于我和靳楼,你做不到。”
“修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是他童年时的梦。我看不出,若没有你小时候那点儿破事儿,他还会不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修没有给王纱凉一点面子。
“是么?呵。”王纱凉愣了一下,却再度笑开,“他是你兄弟,你们一起长大,想法或多或少有相似之处。那么,他也会这样想吗?他让我不要后悔,你的意思,到头来后悔的会是他吗?”
“你……切,你们两那事儿,别人怎知?”——看见了王纱凉面上的表情,仿佛又突然意识她毕竟是女子了,修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唉,我在这儿跟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还有要事呢,先走了啊。”
“等等。”王纱凉又叫住了修,“你一定要娶冷姑娘。她已经够可怜了,需要一个人照顾她。”
“这种事,要让她自己愿意。我说的话够狠了你还不放弃。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是真不相信你会为别人考虑什么。”
“那么,你告诉我,替我死的那个女子是谁呢?”
——修愣住。男子如他,竟也深深凝眉。
“那我就猜得不错了。”王纱凉笑了。
“你要如何呢?”
“不如何。”王纱凉冷冷回答,“啊,也许靳楼身边还有一个会易容的高手了?易容术精妙则以,居然还遇水不化。那么,他是——”
“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他不只会后悔,还会恨你。你敢这么问我,就是猜我说什么他只会相信你吧。你错了,华月公主,或者,高月王后。”
“我没指望过他会相信我。”王纱凉扬起眉毛,“他也从没相信过我。我问不问这些,根本就没有差别。”
修又看了王纱凉一眼,她的表情与所说之话实在令人费解。不过他也不需要了解不是。自己活得洒脱便好。和靳楼一起长大,他的性格却与靳楼全然不同。靳楼要这天下,他只求云淡风轻而已。现在的做为,谋虑献计,甚至生死之杀,在他心里只是帮兄弟的忙而已。是以,他还是很潇洒地耸了下肩膀,转身离去。
楼……后悔吧。恨我吧。修走后,王纱凉自嘲般笑了。
如果,如果哥哥看了信相信我。那么,所有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将在后日结束了吧。
如果,如果王箫连没有相信她,或者没有“依计行事”,那么,所有的一切,又将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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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所记非错,太子说据王朝太子推算,高月王后出殡之日是在后日酉时?”靳楼向着坐在自己左侧的人问道。
“不错。王朝那边早已准备好。”王箫连回看着靳楼道。
“不过还真是晚啊……”靳楼看似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是我到的早了。”王箫连一笑,“虽说这路上艰险也颇多,可能会耽误。不过,这出殡日不错就行了,具体下葬时间么,到时候再算也不迟。”
“太子说的有理。也不知这几日,对太子的招待,太子可算满意?残晔是小地方,不能和中原相比。有不妥之处,还望太子见谅。”
“呵,王说的哪里话?残晔疆域不及王朝,但繁华并不落于王朝啊。只是,有时我们没有这东西啊,我们便越觉得它们好。”王箫连说完,双眸又轻轻眯起。
“是啊。想太子久居中原,也从很早之间将就开始惦记这塞外风光了吧。也不知这几日看得可够。”
“这风景哪能一次看够?每一次看,每一时看,都有不同的风景。”
“看来,太子还舍不得,想要‘久居塞外’了。”靳楼说着,有意无意加重了这“久居塞外”四字的语气。
“哈哈。来,喝酒。我先干为敬。”王箫连举起酒杯,扬起头便把金樽举在嘴边。
“好。太子实乃痛快之人。”靳楼一笑,亦举起金樽。
温热的烈酒洒入喉的刹那,双眸相接。含义,怕是只有两个当事人才懂。藐视,凌厉,警告,以及,谁眼里一闪而过的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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