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彻底的疯狂!
“五十万贯!”这便是一块方圆不足二里的江边沙地的价格!
可是,要知道当初许辰拿到这绵延数十里的地根本没有花上一文钱!
“六十万贯!”
“八十万贯!”
……
在丧失了相互之间的信任之后,参加拍卖会的商人们此刻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本来,这些人都是万分精明的商贾,经营半生,什么难事没有见过?
只是这一回,在面对可能得到的巨大利润之时,众人的心绪本就有一丝不平静,再加上被许辰的反间计一挑拨,平时赖以生存的商帮、守望相助的同盟,在这一刻变的那么的面目可憎,当信任消失之时,心中的那一份坚持也就到了破碎的时候。
信念这种东西最为坚固,却又最为脆弱,而当一个坚持已久的信念刹那间破碎之时,哪怕是心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出现一个茫然的时期。
而许辰便是在将这些人的坚持击碎后,又将他们置于诱惑的面前,往昔的智慧在这一刻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这一帮聪明的商人终于还是被一个比他们还要聪明的商人所击败!
剩下的拍卖没有任何的悬念,一群已经失去理智的商人们,就像一群失去了一切的赌徒一般,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筹码下了下去。
剩下来的地皮,拍出去的价格越来越高,众人的现金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么高的一个价格了,很快,许辰事先言明的那个规则被人想起,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的一根稻草。
一座座宅院被卖出,一间间店铺被转让,商人们为了城外广场的那些地皮已经抛弃了所有!
其实,对于现如今来说,这样高的一个拍卖价格早已超出了城外那些地皮应有的价值,只是已经投入那么多心神的商人此刻已经不容许自己一无所获了!
当然,那被城外广场所吸引来的越来越多的游人此刻也就变成了这些人心中最后的痴念,只要游人越来越多,那么今日付出的高价,以后便能慢慢赚回来。
“再来一把!至少不会亏!”这便是这些人如今心中的想法,和赌场的赌徒又有什么分别?
疯狂的人继续的疯狂着,清醒的人却依旧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
此刻,这些商帮的几位首脑们便安静地坐在那里,愤怒、嘲讽、失落等等,种种情绪充斥在他们心头,只是脸上却看不出分毫。
“报复!一定要报复!”这是在场这些商界大佬们心中不由自主的兴起的第一个念头,只是脑海中再浮现出那个一脸微笑的脸庞,以及传说中长山岛水匪的下场,这些没有多少武力的普通商贾们便熄了报仇的心思。
这也是他们这些普通商人们的悲哀!即使再有钱,他们依旧是低贱的商人!那些身怀绝技的江湖豪客们宁愿选择世家也不会来考虑他们,而他们又何尝真的放心招一个高手伴随左右呢?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底蕴浅薄!他们只能相互联合在一起,运用明面上的手段才能堪堪和那些世家大族争斗一二,即使如此,也是胜多败少!
如此一来,这样的团体在失去了相互之间的信任后,片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许辰的每一步都光明正大的击在了他们最为薄弱的地方,这样的一个对手,你让他们又如何兴的起报仇的信念呢?
当最后一块地皮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被拍走时,这场拍卖会终于结束了!
算算时辰,其实也不过半天多的时间,可是在场的众人却仿佛将自己的一生都融入了进去。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恨!所有的人仿佛已经将自己一生的情绪都宣泄在刚才的拍卖上了。
有的只是缓缓驶离秋水阁的牛车,只有车前的那头老牛,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迈着步子。
激情会消退,可是噩梦却仿佛才刚刚开始!
回去之后的商人只是随便的算了一笔账,便轻易的得出了结论:“这一场本来平常的生意,在被对手利用之后,便将自己半生的积蓄全部夺了去,换来的只是那唯一一个对于未来的幻想和憧憬。”
大唐的商人们远比后世要来的守诺的多,在这样一个通信落后,一切全靠自身风评的年代,“信誉”便是一个商人的生命,加上《永徽律疏》中也载明商人一旦立了契约,便需毫无保留的执行,在道德与法律的双层约束下,没有一个商人会有毁诺的想法。
即使心中悲苦,也只能在家静静等着秋水阁的掌柜上门来与之交接,至于说,出去与朋友们商谈……已经撕破脸的他们又有何面目去见彼此呢?
只是,数天之后,当穆春带着一叠新的契约来到这些商人们府上的时候,那些本已绝望的商人们竟又再一次活了过来!
手捧着那一叠纸张,感激、兴奋、还有那一丝狂喜!
如此丰富的表情,穆春这些天已经看了许多次了!
“王东家,不知我们东家这一份提议,您意下如何?”穆春放下茶盏对着当日那个王姓中年,笑道。
这个“王胖子”前几日脸上受的重创还未愈合,如今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将他的左眼也包裹了进去。
如今,王姓中年用他那只仅剩的右眼瞪着穆春,双手紧紧抓住那叠纸,颤抖的问着穆春,道:“穆……穆掌柜……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呵呵,难不成王掌柜以为我穆某人今日前来是为了专程羞怒阁下吗?”穆春冷笑道,端坐在那里的身型竟也隐隐有了几分威势。
“不不不,我没这意思!只是……只是……”王姓中年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不适应对吧?”穆春转瞬间竟有在脸上换上了一副亲切和蔼的笑容,用他从东家那里学来的一句话,说道。
“额,对对对!穆掌柜说得对!”没有经历过王姓中年的无助,便不能理解他此时的激动。
“王胖子”小时候其实很瘦,特别瘦!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他身子骨瘦,干不了重活,父母也不想白白养这么一张吃饭的嘴,便早早将他送到了酒楼当伙计,与其说送,不如说是卖,一份雇佣契约签的是死契,从那时起酒楼便是他的家了!
后来,为了生存,他学会了八面玲珑,也偷学会了大厨的那一门手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会窜进厨房,摸出一根萝卜放在嘴里嚼着,垫补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然后用大厨剩下的边角料,仔细地回忆白天的场景,一点点的尝试着。
再后来,他便取代了那个大厨,王瘦子也慢慢变成了王胖子。
最后,王胖子娶了那个酒楼老板的女儿,自己当了老板,接着便靠自己的双手将酒楼开满了豫章城。
只是这一次的疯狂几乎将他半身的努力全部消耗干净,正当他准备靠着广场上的那块地从头再来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夺走了他一切的许辰却竟然又将他的东西还了回来,虽然他要走了一个名分,但是这些东西却依旧切切实实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喜,如何能不患得患失呢?
“好了,王东家要是同意这份契约的话,那便签了吧!老穆我还有好几家要跑呢!”穆春站了起来,催促着说道。
“好好好,我马上签!”王胖子随手抓起书桌上的毛笔,连忙在那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副生怕对方反悔的样子。
穆春见对方签字后,笑着点点头,收好那叠纸后,便又朝着下一家行去……
就在穆春到处走访这些商人的同时,许辰也去见了几个人。
第一位自然便是豫章太守王冼了!
毕竟当初这些荒地都是对方批给自己的,几乎相当于白送。
如今自己却将这些地卖出了几百万贯的天价,这要是不去和王冼分说一番,恐怕王冼晚上做梦都要后悔的直骂许辰奸诈了!
剩下的计划毕竟还有用得着王冼的地方,再者说,懂得分享利益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为此,许辰也必须往王府走一趟。
门子都是熟人了,也没有通报便直接将许辰领了进去。
王冼此刻正在书房,手持画笔安静的作画,许辰来的时候正遇上王冼画到关键之处,门子退下后,许辰便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王冼才收了笔,抓起一旁架子上的湿巾敷了下脸,这才笑着对许辰说道:“怎么?贤侄此来又想要哪块荒地了?”
“你这老小子果然装不下去了!”许辰动了动已经站麻的双腿,腹诽道。
只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谦逊的说道:“在下这次来呢其实是前几日偶然得了一副王右军的书帖,小子才疏学浅也无法判断,便想着来请大人鉴别一二。”
许辰没有回应王冼的调侃,直接就将手上的杀手锏扔了出去,这副书帖可是他花了八十万贯在一家书画店买来的,那是对方留着传家的宝贝,本来是万万不肯卖的!
只是,许辰最近有点忙,也没心思跟他谈价钱,直接丢出五十万贯的天价,砸的对方一阵语塞。
然后在对方又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加了十万贯,如此三次下来,终于还是对方的防线最先崩溃了!
于是,进门不过一刻钟的许辰,连茶水也没喝上一口,怀里揣了一个木盒便匆匆走出了书画店的大门,之后就往王冼这里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