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不管众人面上尴尬之色,召唤随从取出一面手鼓,走到宴席中间,说道:“大哥,赶快把你的绝世宝贝先收好,楚二粗手粗脚地跳起来给你碰坏了,可是赔不起。”
楚泰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只能悻悻地叫人挪下那两件宝物,把场地留给楚安。
楚安向着众人一施礼,说道:“跳个胡旋舞。”
胡旋舞是盛唐时极为流行的舞蹈,会跳的人很多,但为后世人津津乐道,却是因为大腹便便的安禄山在玄宗杨妃面前能旋转若风,并一把年纪做了杨玉环的干儿子这个典故。
楚安一拍手鼓,如春雷乍响,牵住了众人的心神。鼓声清脆节奏明快,伴着欢快急速的鼓点,楚安双脚/交叉一手擎鼓一手叉腰快速地旋转着舞动起来。他身材粗壮,将军肚高高/挺起,跳起舞却极为轻盈灵活,舞姿矫健,极富感染力,如同北地胡儿打猎归来围火歌舞,欢欣狂放。
众人看惯柳腰轻折霓裳羽衣,顿觉这粗犷矫健的胡旋舞极为新奇有趣,而楚安跳的更是极好,举手投足意态潇洒,那一声声急促悦耳的鼓点好像就响在耳畔,让人骨子里涌起一种骚动不安也不由自主想跳动起来,席中有些性情开朗之人已经随着楚安兴致勃勃地打起拍子。
楚安趁机舞动到宴席之中,向着那些陪酒的侍女发出邀请,那些能歌善舞的侍女看到楚安表演早就技痒,但顾忌身份不敢出场,却被身旁的大人们知情识趣鼓动着她们上台。
于是终于有几名同擅胡旋舞的舞姬跳着同样迅疾欢乐的舞步舞在楚安身旁,一时间花团锦簇美女如云中,衬托出一个豪放不羁善舞胡旋的楚安,看得人眼花缭乱,艳羡不已。
一舞终了,楚安深施一礼,众人比刚才看见春不老玉盆还要目瞪口呆,楚泰进献稀世奇珍又怎么样,这个楚安可是个活灵活现不折不扣的大活宝。
楚泰忍住气看他跳完,出声责备道:“二弟,你跳舞出丑成何体统,不怕损了我们楚国的颜面。”
楚泰话中的轻蔑,让宴席中大半侍酒美女蹙起娥眉,楚安不急不恼,走回自己座位,到了一大杯狂饮而尽,才向着萧珉说道:“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楚二没读过几天书,但是精通几样实实在在的技艺,不管用不用楚国公子的身份,都能养老婆孩子,不会让她们挨饿受苦。”
楚安一番话宴席中大部分女子心生向往,世间女子很多时候只求一个踏实真心的男子罢了。
萧珉默不作声,看他兄弟二人暗中较劲,这世上不凭借功名利禄,用一己之身能够养家糊口的男人很多,并不是非楚安不可。这楚安虽然是个活宝,若想一舞胡旋就赢过楚泰却是不可能的,他还有什么杀手锏。
萧珉正自思想,听着楚安继续说道:“楚安这次来向公主求亲,没有珍贵值钱的信物,只有一颗诚心。今日楚安在此立下重誓,请逍遥王爷、楚泰兄长和席间各位大臣做个见证,若公主肯下嫁给楚二,楚二终生以公主一人为妻,绝不另娶纳妾。”
众皆哗然。
楚安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他日若违背誓言,使其他女子与公主争爱,”他四下环顾,面色肃然,将手中酒杯狠狠向地上一摔,粉身碎骨,碎片无数,一字一句:“若违此誓,有如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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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殿。
萧珉和燕前尘对坐在紫檀凤纹条案旁,萧珉一挑秀眉,问道:“王爷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燕前尘唇角轻勾,笑着反问:“玉儿心中属意的人是谁?”
两个人心中都已有数,却再试探对方的想法。萧珉玩心大起,明眸带笑道:“不如我们分别写出来,看看心中所想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可好?”
分别在纸上写好一个人的名字,两人同时将宣白宣纸拿出,果然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安。
萧珉略一思索,沉吟道:“楚安外粗内细,竟然想到用终生不纳妾一条来做交换,再珍贵的珠宝玉器当然也比不上永远得到保障的权势。若按他誓言,他日我嫁给他,便是他永远的正妻,一旦他即位楚王,我就是楚国王后,我和他的孩子就是未来的楚王。”
既然她嫁过去就是为着利益,当然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些,绝不是寻常女子想到的夫妻恩爱那么简单。
燕前尘听她说到孩子一词,神情间飞快闪过一丝不悦,却极力掩饰,解释说:“即使楚泰想到同样的主意也不能用,他已经和王家的表妹暗订婚约,只为和本朝联姻之事才隐瞒着向后延迟。楚泰母亲出身楚国王家,王家扶持楚泰也是为家族利益,自然还要有自家女儿执掌后宫才能放心。楚安母亲出身贫贱,楚安既没有世家力量的支持,却也不必受这股力量掣肘,反而能孤注一掷。”
萧珉轻轻点头,想想问道:“虽然宴席上,楚泰楚安没见过真正的和玉公主瞒了过去,但是要去楚国还是有些担心。”
燕前尘看她烦恼地微微蹙眉,安慰道:“和玉与你年龄相仿,从小长在深宫,见过的人寥寥可数,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你苦恼这个,不如苦恼那个春不老玉盆收不到手中,如何是好吧。”
萧珉笑容又起,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大不了的宝贝,我若真有本事执掌楚国,还怕拿不来一个玉盆吗。只是这东西给我,我还不一定肯用呢。”
燕前尘看她孩子心性,继续说道:“你这次去楚国,任重道远,身边必须带着得力的人。绣玉从你进府就跟在身边,便继续跟着你去楚国。深宫内,身边没个武功高强的人,也不安全,本王身边有一个极为信赖的人,让他跟着你去。”
萧珉听着燕前尘说完,已经笑得眉眼弯弯,道:“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只是不知道他武功有多高,能不能交给玉儿几招。”
燕前尘不理她胡闹,轻轻拍手,让等在殿外的人进来。
绣玉和一个黑衣长袍挺身玉立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身材伟岸挺拔,一股森冷的杀气自身上隐隐透出。只是他的脸上黑衣覆面,只露出一双充满寒冷杀气的眼睛,看不出长相。
两个人走到殿内,向着燕前尘和萧珉拜倒,齐声说:“参见主人和公主。”
燕前尘笑道:“从今以后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和玉公主,听从她的命令,帮助她在楚国行事,对待和玉公主要比对待本王还要忠心。”
“属下定当竭尽所能,帮助公主成事。”
萧珉明白这便是燕前尘派给自己的助手,必是对他极为忠心之人,急忙站起身说道:“两位赶快请起,玉儿以后要多多仰仗二位了。”
她对黑衣蒙面男子十分好奇,当下说道:“绣玉照顾我多时十分熟悉,这位却不知怎么称呼,能不能把面巾揭开看看你的真面目呢?”
她初时一见这高大的黑衣男子,森冷的杀气,突然想起巨盗狼拓,但是又想起燕前尘正是自狼拓箭下救了她,当然不会是一路人。而随着这男子越走越近,有一种孤独落寞的杀气,却不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更加肯定不是一个人,却挥之不去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黑衣蒙面人沉声答道:“卑职无锋,相貌丑陋,若露出真容怕吓坏了公主。”
萧珉轻声说道:“人的内心比外表重要,多少人外表和善,心中歹毒,丑不丑没关系,只是见识一下罢了。”
黑衣男子答道:“无锋遵命。”随手揭下面巾。
那张脸上不知有多少狰狞的疤痕,有刀伤烫伤还有貌似被蛇咬过的伤痕,竟然找不到一块完整光滑的肌肤,导致做不出一个像样的表情,唇角每一牵动,都是僵硬扭曲的神情。萧珉一眼望去,险些惊叫出声,幸亏她定力极强,才只是面色泛白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而身旁的绣玉已经忍不住轻呼出声。
无锋苦笑一下,立刻将面巾覆好,说道:“卑职失礼。”
萧珉心中歉然,不由自主关心道:“是谁这么折磨你,你的仇恨可报了。”
萧珉如此反应,无锋感到诧异,仍然是恭敬回道:“谢谢公主关心,无锋大仇已报,了无遗憾,此生只欠王爷大恩大德,万死不辞。”
萧珉轻轻点头,看来也是一段凄惨不堪回首的过去,她不忍揭人疮疤,当下笑道:“听王爷说你功夫极好,不嫌我笨的话,找时间教教我。”
无锋点头称是,心中五味杂陈,除了燕前尘,萧珉是第二个看见他容貌后,还能不露嫌弃,真心关怀之人。
燕前尘看着三人,开朗笑道:“你们不必如此客气,慢慢自会熟悉起来。此去楚国路途遥远,时间久长,几日后就会出发,绣玉和无锋先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吧。”
两人应声告退。
燕前尘看着萧珉,这才正色说道:“他们二人极为忠诚可靠,你在楚国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交代他们去做。”
萧珉轻轻点头,心中不以为然,他们只是受命听令与她,若是让他们在燕前尘和她之间选择一个,必然是站在燕前尘一边,只是她已决定效忠燕前尘,并不介意此事,这个念头像蜻蜓点水一样,一闪而过,马上就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