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轩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何忽然唤个下人过来问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是既然这样做一定就有原因,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打断。
“不赏可不行,你对本小姐这么忠心,本小姐岂能亏待了你。”岳灵惜特意将“忠心”两个字咬得极重,莲枝听得顿时浑身瑟瑟发抖。
“大小姐,真的不用!奴婢尽心尽力伺候大小姐,是奴婢的荣幸也是奴婢的本分。”莲枝吓得声音已经略带哭腔。
“呵,好一个任劳任怨、忠心不二的丫头!采茵,将我晚膳的饭菜端来赏给莲枝,我要亲眼看她吃下去。”岳灵惜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采茵闻言,将之前按岳灵惜的吩咐从带来的食盒里取出饭菜,用托盘端到莲枝的跟前,说道:“莲枝,这是小姐赏你的饭菜,还不快谢谢小姐。”
采茵不明白好端端地她家小姐为什么要赏给莲枝饭菜,不过既然是小姐吩咐的,她就照做。
“不,不,奴婢不能吃。”莲枝吓得面无血色,连连摇头往后退。
岳霖轩见状已经隐约想到了什么。一双凤眸闪过狠厉的星芒,双拳紧紧握住,控制着暴怒的冲动。
“采茵将饭菜给她塞进嘴里,一粒米也不能剩下。”岳灵惜的声音里像是夹着噬骨的冰霜,让人不由得从内心深处生出一抹惧意和寒气。
采茵依言端起饭碗要将饭菜喂进莲枝的嘴里。莲枝忽然吓得一下子打翻所有的饭菜,如中魔一般不停说道:“我不吃,我不吃,我死也不吃。”
岳灵惜闻言,似笑非笑道:“莲枝,你为何不吃?难道我还能毒害你不成?”
莲枝闻言,吓得一个哆嗦,看了一眼薛姨娘,被薛姨娘警告的眼神吓得连忙低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语。
“既然,你不说,采茵将地上撒下的饭菜全都塞进她的嘴里,一粒米都不能剩!”
采茵现在终于明白她家小姐这样做的深意了,原来是莲枝平日在小姐的饭菜里下毒,才害得小姐慢慢变得痴傻的。如今知道莲枝竟然敢毒害小姐,采茵对旁边的两个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会意,立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按住莲枝,一个捏住莲枝的下颌,让莲枝被迫张大嘴巴,莲枝只能苦苦呜咽,拼命挣扎。采茵恼火地将饭菜往莲枝的嘴里塞。
求生的本能让莲枝拼命地挣扎起来,岳灵惜示意放开莲枝,莲枝使劲将喉咙里的饭菜往出咳,半天等到她缓过气来的时候,岳灵惜慢条斯理道:“莲枝,你现在可以说了。”
“是薛姨娘,是薛姨娘指使奴婢给大小姐的饭菜里下毒的。”莲枝手指着薛姨娘,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大小姐十岁那样生了一场大病,薛姨娘嫉恨相爷对大小姐好,所以就想给大小姐下毒把大小姐毒成傻子。而且趁机收买了大夫,让大夫告知相爷说大小姐是因为高烧不断伤了脑子才会变得痴傻的。薛姨娘所用的毒是慢性毒药,不会让人立刻死去,但是会叫人越来越痴傻。当时薛姨娘派奴婢每天偷偷给大小姐的吃食里下毒的。这七年来从未间断。”
“不,不,莲枝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老爷,贱妾真的没有做过!是莲枝在诬陷贱妾!”薛姨娘像发疯了一般使劲摇头否认。
“啪”的一声巨响,岳霖轩用手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薛姨娘的额头上,伴随着薛姨娘“啊”的一身尖叫,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住口!你这个恶毒的贱人!本相一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蛇蝎心肠这么毒害我的惜儿。”岳霖轩手指发颤地对薛姨娘吼道,睚眦欲裂。
“老爷,贱妾知错了,求您饶了贱妾。贱妾再也不敢了!”薛姨娘用手捂着受伤的额头,哭得声嘶力竭,几乎快要断气了。
岳灵珊看得实在不忍,想要替薛姨娘求情,但是看到岳霖轩像要吃人的眼神,岳灵珊识趣地不敢多言。
“来人,将这个毒妇关进暴室,给我狠狠地鞭笞。记得不能一下子打死,本相要让她生不如死!”
薛姨娘一听顿时吓得浑身软成一滩烂泥。
相府的暴室是用来惩罚一些犯了严重过失的下人的,一般进去的人别想再活着出来了。而且里面的刑罚绝对是花样百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姨娘眼见两个相府护卫进来就要将她押走,连忙踉跄着站起来,望着怒气冲冲的岳霖轩疯狂大笑起来。
“岳霖轩枉我对你一片深情,不惜以太师嫡女的身份嫁到相府给你做姨娘,可是却没想到你竟然心里一直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连同她的傻女儿也当成了心头宝。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会输给一个死人。”薛姨娘使劲甩开准备押解她的护卫,双目赤红,狠狠瞪向岳霖轩,继续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那个傻女儿再也无法回来了。她现在已经被鬼附身了!你当真以为你的傻女儿是恢复神智了吗?”薛姨娘说完,看到岳霖轩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就知道她的话奏效了。
今天她就是死,也要让岳霖轩的心里从此落下病根。随即她用无比恶毒的眼神看了岳灵惜一眼,转身快速地一头撞向厅内的花柱上。
只听“嘭”的一声,薛姨娘的身子颓败地倒在了地上。额头和花柱上血迹斑斑。
“姨娘……呜呜……”岳灵珊连忙爬到薛姨娘的跟前抱住薛姨娘的尸体大哭不止。
岳霖轩一阵心烦,怒喝道:“再哭就滚出相府!”
此话一出岳灵珊果然不敢再哭出来,只望着地上死去的薛姨娘内心悲恸无比。
“将薛姨娘的尸体送回太师府。其他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有本相的吩咐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其余人各自领罚二十杖。以后谁要是再敢做出伤害惜儿的事,别怪本相心狠手辣!”
“多谢相爷开恩。”其余的姨娘和下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虚脱了一般。
岳灵惜扫了一眼薛姨娘的尸体,眼里露出深深的厌恶。刚才她对薛姨娘用口语说出来的四个字是“莲枝”、“毒药”。原本她也不是十分确定岳灵惜是因为毒药而变得痴傻。她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从莲枝每次都很在意她吃饭的古怪,再加上之前薛姨娘和岳灵珊的反常表现,她就有了这样的大胆猜测。
莲枝是薛姨娘派去翠眼阁伺候岳灵惜的人,可是莲枝平时对岳灵惜根本不好,为什么会偏偏在意她吃饭,由此可见必然事有妖异。于是她就故意对薛姨娘说出了“莲枝”、“毒药”,没想到薛姨娘做贼心虚,她的表现自然验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薛姨娘会那么恶毒,临死之前还摆了她一道,挑拨她和美男爹爹的关系。虽然美男爹爹没再说什么,但是当他听到薛姨娘的番话时,剧烈的反应已经说明了薛姨娘的话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薛姨娘的话在他的心里存在一天,那么她和美男爹爹的嫌隙就一定存在。
岳灵惜咬了咬唇,心里暗道自己一定要想出法子解开美男爹爹的心结。
离开大厅后,岳霖轩连晚膳也未用,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岳灵惜也不去打扰,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要岳霖轩接受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不过摆平了相府的一干牛鬼蛇神,岳灵惜感到神清气爽。
有了好心情,岳灵惜晚膳用了不少。晚膳用罢,岳灵惜又用了一盏茶,才吩咐采茵将翠眼阁上下的所有下人集到了花厅。一干下人进了花厅看到坐在主位的岳灵惜,顿时低眉敛目地上前,然后跪地行礼,态度恭敬无比,又隐隐透出一丝惶恐不安。
岳灵惜挑起斗彩团花茶盏,冷眼瞥着茶盏里不断起起伏伏的翠色茶叶,扇似的蝶羽投下繁密阴晴的暗影。久久她才浅呷了一口浅绿色的茶汤,不发一语。
没有岳灵惜的吱声,那些跪在地上的下人自然不敢起来,于是乖顺无比地一直跪着,心口窝却怦怦地跳个不停。不消片刻,额头上便冷汗涔涔,却没有一个敢动手抹去淋淋的冷汗。
自这些下人进入花厅,岳灵惜未曾看过一眼,仿佛完全不知道跪了一地的奴才。有时必要的沉默绝对是最好的震慑。
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告诉她,这些年翠烟阁的大部分下人根本就不把一个傻小姐放在眼里,简直都要骑到岳灵惜的头上了。既然如今她入住翠眼阁,她就要整顿一番,绝不允许有刁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时间拿捏得差不多了,岳灵惜仰起冷艳的面容,不怒自威道:“采茵将人名单上的几个下人让人拖到暴室关上一天,改日再打发给牙婆子。”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下人个个内心渗出一股寒意。只觉坐在上面的女子虽然年纪轻轻,却神色言语透出一股狠辣,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同时又高贵得让人自惭形秽,不由得想要臣服于她。
采茵依言,展开手里的一张名单念了起来。被念到名字的几个丫环和嬷嬷吓得扑通一声直接倒地,一回过神,连忙伏首用额头把地板撞得怦怦响,惊恐无比地连声求饶。
岳灵惜完全无视,充耳不闻,只顾闲适地品茗。这几个刁奴都是几个姨娘当初安插在翠眼阁的眼线,平日里对岳灵惜作威作福,简直比岳灵惜更像主子,可恨至极。
片刻功夫,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连忙上前用汗巾塞住这几个下人的嘴巴,利落无比地拖出了花厅。留下来的下人跪在原地,态度变得更加恭穆无比,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今日的大小姐已经脱胎换骨,杀伐果断,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随意被人欺辱的傻小姐了。
见数十人的花厅仿若一人般静寂,岳灵惜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接着恩威并施,立了规矩,那些下人见识了如今这位主子的狠辣手段,自是争相起誓追随岳灵惜,绝无二心。达到了预期效果,岳灵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吩咐下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