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森寒,血染如画。空气中充斥的血腥之气越发浓重,几欲叫人呕吐。以花非霁的剑法若不分心于怀中的岳灵惜,对付这些黑衣人并没有多少问题。可是如今怀中的岳灵惜便成了她的软肋。黑衣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每一招一式都直指岳灵惜要害,令花非霁分心之际也只能与敌人打成平手。
黑衣人湿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岳灵惜的双眼被糊住,视线中只余猩红一片。她急急抹去粘稠的血迹,眸光转动发觉此刻自己全身都被溅得血淋淋的。再看拧眉力敌的花非霁,全身上下早已被血水浆糊,她分不清哪些血是花非霁的,还是黑衣人的。
岳灵惜望着她和花非霁变成了血人,此时此刻这种场面让她想起了前世身为雇佣兵时,她那时亦如现在整个人都像是在血里滚爬出来的一样。
视线所及,全部都是十分恐怖的零散的血肉,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一寸一寸侵入心底,即便是前世身为雇佣兵的岳灵惜见惯了血腥,此刻也只觉得自己的五脏肺腑都在轻颤,鲜红的颜色掩不住她脸色的苍白。
花非霁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惶然,柔声道:“若是觉得不适就闭上眼睛。”
岳灵惜摇了摇头,花非霁是那般出尘的男子,对他而言,所有的血腥只会玷污了他,接着她一字一句道,“放下我,不要让我连累你了,以你的身手一定可以突围出去。”
虽然花非霁已经将一部分黑衣人消灭掉了,但是其他的黑衣人对花非霁仍然虎视眈眈,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斥着十足的杀气。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虽然花非霁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如今抱着她已经成了他的累赘,花非霁要是一直和这些人周旋下去,即便他不被那些黑衣人杀死,也绝对会被累死。
岳灵惜的话让花非霁一怔,始料不及她会说这样的话。他一遍应战一边坚定道:“这怎么可以,难道你忘了我的话?即便今日我们不能全身而退,我也会和你死于一起。”
花非霁的话让岳灵惜的心猛然一颤,看着鲜血之下花非霁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岳灵惜这一刻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忽然快速地流动起来。一双墨玉般的眸一下子潋滟华美,她的唇不自觉地微微一勾,只是接下来的心情颇为复杂。
如今的形势敌众我寡,花非霁这样顽抗下去,体力不支,两人都要死在这儿了。前一世她不知面临过多少死亡的威胁,但是她一向处之泰然,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感到心头一阵害怕,但她怕的不是死亡,不是躺下的尸体,不是血流成河,而是他的倒下。
不行,她绝对不能连累了花非霁!
岳灵惜拿定主意,挣扎着想要从花非霁怀里逃脱,花非霁见状,加重了臂力牢牢地圈住她。
岳灵惜不敢去看花非霁,只是别开头气恼道:“放开我。”
花非霁语气冷硬如铁,“不放。”
“嗤。”
就在花非霁分心之际,一把利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后背,传来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清晰无误地落进岳灵惜耳里。岳灵惜浑身一震,看着花非霁痛得瞳孔一缩,却硬着连一声低哼都没有。岳灵惜的瞬间心揪作一团,终于安分地待在他怀抱里,不敢再有丝毫地异动,心里却忍不住叹息,这个花非霁的执拗简直比她还严重。她闭目片刻,将心中的泪水化作眼底淡薄的朦胧。
见岳灵惜终于乖乖地窝在自己怀中,花非霁的唇角绽开一抹安然的弧度,他继续敛神对敌,手中长剑劈空斩斩地般挥舞出去,每一剑必然带出点点猩红。而打斗中他身上亦受到了不少伤口。僵持一久,他的动作明显较之前迟滞了许多,而那些黑衣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完全是豁出性命地架势。
旁边一直观战的鬼面人一直饶有兴味的看着渐渐狼狈的花非霁却一直没有出手,完全是因为料定今日花非霁和岳灵惜在劫难逃。
岳灵惜看得龇目欲裂,恨不得她能够和花非霁并肩作战,可是如今她的身子只觉酸软无力,隐隐地还有针扎似的痛处。她最多活不过七个月,而花非霁呢,如今被她连累到这般境地,他也会葬身于此吗?
“小心!”岳灵惜惊呼提醒。
花非霁的体力已经近乎到了极限,一时身子周转不灵,他的手臂又狠狠地挨上了一刀。坚韧的利刃泛着湛然的蓝芒划开皮肉,很快便不断有黑血溢出。铁骨铮铮的他竟然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岳灵惜见状,一双眸子不知不觉间早已早已蓄满的水汽,随即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泻下来。
看到岳灵惜为自己流泪,花非霁唇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我没事。”
此刻,虽然他的手臂痛楚难当,但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一刻为他流泪,花非霁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岳灵惜眼见花非霁为保护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顿时心中抽痛。
这个花非霁为何要对她如此好,让她连狠下心的机会都不给她。这样的他让她如何能狠心辜负?
手中的剑还在奋力拼杀,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就连花非霁身上的锦衣也开始变得残破起来。殷红的鲜血开始自他身上汩汩涌出。
即便受伤如此严重,花非霁痛得几乎要咬碎了牙齿,却仍是未开口闷哼一声。岳灵惜泪雨滂沱,只感到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撕裂般生疼生疼。她宁愿花非霁身上的所有的疼痛都加诸在她的身上。渐渐地花非霁被黑衣人逼到了悬崖边际,再无退路。
一直保持沉默的黑衣人,这时终于开口道:“花非霁、岳灵惜,只要你们两人跪下来求我,本公子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花非霁闻言,朝着鬼面人蔑视一笑,“痴心妄想,就凭你一个冒牌货也想杀死本少主。本少主宁愿就此跳下悬崖,你也休想让本少主死在你手上。”
他说完,略带苦笑地对岳灵惜道:“从这里跳下去你怕不怕?”
“我不怕。”岳灵惜抿唇摇头,接着声音沙哑道:“你何苦如此。如不是因为我,你完全可以突围而出,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说你值得。”花非霁的声音清淡而飘渺,没有丝毫的懊悔之气。
岳灵惜抬头,满眼潸然,看到花非霁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含了温柔的笑意。
随即只听花非霁略带苦涩道:“不过,我竟没用。这次竟然无法护你周全。”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做得很好了。”此刻岳灵惜心中噙满了泪水,虽然即将要面对死亡,但是她却没有一丝后怕,心中唯一记挂的就是在临死之前她却没有找到素渃。
鬼面人完全没有想到面对死亡威胁的两人竟然没有一丝惊怕,一时间他暴怒道:“好,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本少爷就成全你们!”
花非霁和岳灵惜无视鬼面人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笑,下一瞬花非霁抱住岳灵惜的身子摇摇欲坠。这一刻眼神刹那交接,心意相通。他们宁愿跳下悬崖,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愿让鬼面人得逞。
倏地,花非霁抱紧岳灵惜毫无迟疑地纵身跳下,身于万丈悬崖,两人青丝如蛇般狂舞,那被血已经浸透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眨眼功夫,坠入悬崖的身影如星点一般般渺小消失不见了。只有狂风咆哮,似在惋惜这对英勇跳下悬崖的男女。
落日横空。层林尽染。
悬崖底下是一处郁郁葱葱的森林。此刻,无数道余晖穿透枝叶在地面上勾勒出或深或浅的斑驳光影。
痛,彻骨的痛,浑身上下的酸痛从四肢百骸处传来。
岳灵惜是被全身的筋骨酸疼疼醒的,她模糊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原来死后的魂魄也会有知觉。
意识渐渐复苏,岳灵惜却是有些不敢睁开眼睛,她有些害怕自己一睁眼就会看见自己摔成一滩如血泥的躯体。
不对,死后人的魂魄不是应该都是飘起来的吗,为什么她的身体还这么沉?
忽地,她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突然闪过一样。她试着动弹了一下,周身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处,可是这抹疼痛却让岳灵惜惊喜不已。她尝试着睁开眼,顿时便看到自己躺在一片幽暗的森来中。
从万仞悬崖上摔下来她都没有死,她是不是要暗自庆幸一下。触手摸到身边厚厚的落叶,想必是这些长年累月堆积成丘的叶子,保住了她的性命。她仰头只看到头顶的峭壁上长了许多生出枝干来的小树,所以减轻了他们落在地上的重力,以至才没有死。
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褪去惺忪的一刻急切地四下搜寻,当看到不远处躺着的花非霁时,岳灵惜揉了揉发痛的后脑勺,忍着沉重的身子急不可耐地爬向了花非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