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茵讽刺清禾不自量力,清禾焉能听不出来?清禾咬了咬牙,最终忍了下来。心里不由得冷笑,就让这个死丫头嘴上逞能,待会丢人的时候看这个丫头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清禾姑娘,应该不介意我上台替丫头调试琴音吧?”岳灵惜望了眼台上,抿唇道。
“当然不介意。岳小姐请便。”清禾扬了扬脸,妩媚一笑。
当下,岳灵惜莲步轻移,拾阶而上,腰上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娴雅。到了台上,岳灵惜先走到一架琴案前,随即缓缓落座,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气定神闲,一个柔和的颤音陡然泻出,随即一连串清越的琴声如山泉般潺潺流进众人心田。琴技之熟,未见水眸顾及手中之琴,只浅然轻阖,双手行云流水一般兀自浮动。
在场之人数百人瞬间如一人般静寂,全都被岳灵惜素手滑出的琴音所俘获。然而,正当所有人沉浸在这美妙至极的琴音中,琴音忽地滑出三音,戛然而止。众人只觉尾音似乎还在他们的心间萦绕回响。
“不行,这架古琴有些抗指。”岳灵惜起身,似是自言自语道。
随即又走到另一架古琴前坐下,玉手执弦,轻轻捻来,琴音复起。初时轻扬低柔,若莺语燕鸣;随即激昂嘹亮,如马蹄踏踏;最后又陡得缓缓收音,众人还只觉意犹未尽。
岳灵惜摇了摇头,“这架琴出现了沙音。”
起身,在另外一架琴前敛裙而坐。玉指轻扬,悠扬之乐随而溢出。然而就在众人几乎要沉沦其间时,岳灵惜就止住了琴声。
“就这架琴了。”岳灵惜起身,盈盈起身,流苏叮当。
全场半天仍一阵沉寂,所有人还没有从刚才岳灵惜随意调试的琴声中回过神来。他们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动听的琴声,即便用天籁之音来描述也觉得是差强人意。
等岳灵惜杨柳扶风般袅袅走下台子,所有人才缓过神,用膜拜的目光注视着岳灵惜,脸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原本还有人质疑岳灵惜的琴艺,但是刚才岳灵惜随意露出一手,就足以俘获所有人的心。
清禾的琴艺过人,但那是可以想象得到人力能奏出的琴音,而岳灵惜刚才奏出的的琴音简直已经令人疑是仙乐了。
谁的琴艺技高一筹,如今已经不言而喻了。
原本还暗自得意的清禾在听到岳灵惜调试时奏出的琴音,面容一下子难看到极点。她完全没有想到岳灵惜竟然能奏出如此美妙的琴声,简直气得快要吐血了。
她从小就酷爱抚琴,十几年来苦练琴艺从未间断,加上她在琴艺上本就有天赋,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造诣。可是岳灵惜呢,她不是痴傻了六七年了吗,即便曾经的岳灵惜琴技如何了得,琴艺放下这么久早已生疏不堪,为何现在她还能奏出如此美妙的琴音?难道连老天都在眷顾岳灵惜吗?
清禾胸口的怒气不断翻腾。她实在不甘心处处被岳灵惜压上一头。
岳灵惜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当然也没有落下清禾那写满愤怒和不甘的面容。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在现代做雇佣兵的时候,她除了多半时间在执行任务或是接受训练,闲暇的时间便是学习琴艺。弹奏古琴是她在现代时唯一的爱好,只要有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小姐,你的琴艺实在太好!”等岳灵惜从台上缓缓下来后,采茵惊喜不已道。
刚才小姐在她手上悄无声息地写下“幕后”两个字,意思是说她在前面只做做抚琴的样子,小姐会在台后替她弹奏。台上和台下有一段距离,又有轻纱隔着,所以看得并不真切,可以蒙混过关。
虽然她可以松出一口气,不过有些担心小姐,之前清禾的琴艺她见识过了,但她一直没有听过小姐弹琴,所以不知道小姐的琴音是否能超越清禾。她就是看那个清禾不爽,所以很想看到小姐将清禾比下去,好好打击一下这个清禾。
“清禾姑娘,本小姐琴艺拙劣,实在怕献丑,不如不必让我的丫头上台弹奏了吧。”岳灵惜睨向脸色难看的清禾,悠然开口道。
刚才她以调试琴音做借口,实际上是为了让清禾知道她的实力。若是清禾知难而退,那么她也不必让采茵上台由她幕后代奏了。毕竟即便胜过一个青楼女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岳小姐是要反悔吗?”清禾眼波一闪,似笑非笑道,“刚才可是岳小姐说让采茵姑娘上台代奏的。现在小女子和在场之人还没有聆听到采茵姑娘宛如天籁的琴声呢,如何能算了?”
听了岳灵惜的话,清禾本能地拒绝。岳灵惜的琴艺造诣她已经心中有数,她可以保证岳灵惜的琴艺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而那个采茵,她相信绝不会有岳灵惜的造诣。
毕竟岳灵惜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觉得在这里公然展露才艺有损她的闺名,但又怕众人误会她清高看不起众人,所以进退两难之下才决定让她的丫头代奏。
刚才岳灵惜故意说自己的丫头已经尽得她真传,随后再上台露一手,分明就是让她心生怯意,趁机免了让采茵上台献丑。
这样一想,清禾觉得自己分析得合情合理。当下,原本愤怒的心情一扫而光。瞬间,眼底喜孜孜的盈满笑意,完全是一副等待看好戏的表情。
岳灵惜闻言,眸光凝聚讥诮的笑意。有些人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这个清禾想自取其辱,那她就不妨成全。
“好吧。既然清禾姑娘这么想听,那本小姐就遂了清禾姑娘的意。”
岳灵惜抿唇一笑,仿如一枝晨间初绽的桃花,犹带微露。只是清禾霍地对上岳灵惜那双深邃如幽幽寒潭的黑眸,心咯了一下,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随即清禾自我安慰,一定是因为自己连连在岳灵惜这里受挫,所以才会不自觉地对岳灵惜生出胆怯之心。
强自镇定下来,清禾和其他三名花魁等人全都从台上缓缓下来。采茵看了一眼她家小姐,然后步上台子。在岳灵惜刚刚挑选的那件古琴前盈盈落座。这架古琴摆在台上一角,前面刚好有淡紫色的轻纱遮挡。采茵心中一动,若是自己双手搁在银弦上作出抚琴的动作,一定不会露馅的。当下她安心了许多。
见采茵已经走上台,岳灵惜眸光扫视了一圈,发现不知何时银叶又站在了她的身边。刚才她是留意到银叶离开的。正心中狐疑不知银叶离开的功夫干什么去了,没想到银叶对她凑近几分,低声道:“我已经将一架古琴放在了后/台上,只是这台子两丈高,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助,你能上去?”
此话一出,岳灵惜久久怔愣不已。
没想到这个银叶竟然早已经洞悉了她心中的想法。这个男人简直太强悍了。
她抬眸定定地看向银叶面具下露出来的那双狭眸。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浸染开韶流珠光,将那媚眼如丝缠魂牵魄展现到了极致,魅惑异常。
这双流光羿羿的眼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当她鼻息间隐隐嗅到来自他身上的淡淡梅香,她又断绝了心中的念头。如此独特的清香她确定只有在银叶身上闻过,而这是第二次闻到。
“那就有劳银叶送我上去。”她扯唇,音若天籁。
银叶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瞬间光彩如虹,自有一股令人迷惑心智的邪魅风情。岳灵惜有些失措地移开和他对视的眸光。
此刻,清禾以及所有围观的人群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的采茵身上,岳灵惜本就站在不起眼的对方,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留意她和银叶先生。
银叶手臂拦在岳灵惜的腰间,在众人还来不及注意的时候,已经带着岳灵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后/台上。银叶松开揽着岳灵惜的手臂,指尖还隐约能感受到属于她的温软触感和淡淡体温。
后/台上围着一人高的嫣红的榴花缎子,所以从前台根本看不清后/台外是否有人。
岳灵惜盘膝坐下,拿起地上的古琴放在双膝上,忍不住端详了一下此琴,是上好的檀木质地,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
抬眼不由得对旁边负手而立的银叶送去一抹感激的眼神,而银叶在碰触到岳灵惜亮若星辰的眼眸时微微愣住了。
前台四周,围观的百姓半天见台上还没有传出一丝琴音,不由得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刚才已经听到了相府小姐美妙绝伦的琴声。岳小姐说这个丫头得到了她的真传,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听到那仙乐一般的琴声。
清禾站在人群之中,如花的面容上完全是一副好戏的表情。她对岳灵惜的琴艺忌惮几分,但是岳灵惜身边一个伺候人的下人她还没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