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郊十里外,千年古刹法华寺依山而建,矗立在一片霞光云海之中,亦真亦幻。这座寺院据说非常灵验,有求必应,所以千百年来香火鼎盛。而这一辈的灵玥大师更是佛法高深,受天下诸国尊崇,传闻已为半仙之体,能预知过去未来。因为甚少在人前露面,所以更添神秘。
夕阳西下,寺院里古柏苍翠,花草溢香,楼阁林立,偶尔有阵阵梵音如仙乐般袅袅飘出。曲径通幽处,一座精舍掩映在花木扶疏间。夕阳的余晖通过敞开的轩窗撒下一片金黄光亮。年轻男子凭窗而坐,落霞洒在一袭白衣上烟光如幻。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霞光潋滟的眸子带着烟云般的地凝思,偶尔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唇角便微微上翘,绽开一抹浅浅的笑靥,端的是风华绝代,让天地为之失色。
冥剑打开房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情形就是他家主子一副“思春”的模样。他嘴角狠狠一抽。
今日在京城茶楼,他家主子撇下他,跑到人家相府听墙角,回来之后就一直这般痴痴呆呆的模样,既像中邪更像思春。堂堂天下第一公子花非霁见过相府的傻小姐后就俨然成了这样一副怂样。
冥剑嘴角狠狠抽搐,心里腹诽这样是传出去,他作为一个贴身护卫都替主子脸红啊!
“主子,灵玥大师说您无事的话可以移步去他那里探讨佛法。”冥剑上前,一张冰山脸露出恭敬无比的神色,总算多了几分人气。
“没工夫。”花非霁像是赶苍蝇般冲冥剑挥了挥手,有些不悦被人打扰。
“主子这次不就是为了和灵玥大师探讨佛法才来到蓝璃国的吗?”冥剑又是嘴角一抽,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当初可是主子自己说要来和灵玥大师探讨佛法的,所以不远千里从天山赶来这里的。可是今日到的法华寺,主子连灵玥大师的面都不见,就直接跑到了京城的茶楼消遣。他真是看不懂主子的心思啊!
似乎猜出了冥剑的想法,花非霁瞥了冥剑一眼,那眼神仿佛分明再说,你当然不能懂了,要是你懂我,岂不是你要成主子了。
冥剑见状,轻咳一声,当下汗颜。的确,主子就是主子,深不可测。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排兵布阵,无人可敌。就连高深莫测的佛法他家主子也能和被世人称作仙人的灵玥大师探讨一二,他还真想不出来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家主子的。
“对了,灵玥大师让我转告主子,说主子命中注定要经历的七殇劫日前已经有了催动迹象。望主子一切小心。”
花非霁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眸子有了片刻迷离。脑中不期然地掠过岳灵惜的容貌。清丽、冷艳,却并没有违和感。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如水般清透纯净,眸光流转间,却又透出丝丝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
当年花非霁慕名前来法华寺找灵玥探讨佛法,谁知两人一聊就是三天三夜,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疲惫,反倒相谈甚欢,简直有种相见恨晚的认知。后来他离开法华寺时,灵玥说他命中注定会有一场无法预测的情劫。
窗外有带了淡淡桃花香的微风沁入,花非霁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着。眸色逐渐变得幽深起来,渐渐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明润透。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奢靡慵懒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释然,“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即便是命中注定的桃花劫那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末了,他又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喃,“若是注定和她纠缠,这劫数他欣然接受。”
冥剑见主子这般豁达,欣喜还未散去,担忧随之而来。
“主子,玉娆小珠飞鸽传信而来,问主子何时回天山。”
冥剑说话时小心翼翼地盯着花非霁的脸色,见主子面露不虞,心里悠然长叹。玉娆小主对主子情深意切,奈何主子并不上心啊!
“不知道。”花非霁皱眉,声音闷闷道。
这次他以找灵玥探讨佛法无由离开天山,就是为了躲开不想看到的她,真没想到这个叫他不待见的女人千里之外都能坏了他的心情。
“玉娆小主说主子闲了给她亲笔书信一封。”
“那你替本少主回一封。”
冥剑吓得头顶一凉,有些为难道:“不行少主。之前属下模仿您的字迹给玉娆少主回了书信,已经被玉娆小主警告,若是再敢替您回信,便要把属下剃成秃子。”冥剑在心里不由叫苦连连,主子的字迹劲骨丰肌,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堪称天下一绝,他哪里能模仿得来。
花非霁瞪了一眼冥剑,暗叹这个属下什么都好,唯一缺点就是恋发成癖,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看得比命都重要。
花非霁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尽管写,这次本少主替你做主。”
冥剑一听有人给他撑腰了,心头刚一松,谁料花非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儿就让他咬掉舌头,“大不了你成了秃子,本少主送你一顶假发。”
冥剑顿时一脸愁苦,心里对这个不良主子极度不满。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花非霁看向冥剑的眸光一下子锐利起来,散发出一阵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对了,为何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本少主来了法华寺?本少主出来身边可就带了你一人。”
该死的!今日法华寺人满为患,全都是一群庸脂俗粉奔着他来的。害得他回来的时候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最后还是施展轻功飞进来的。
冥剑心虚地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不是还有大白吗?说不定是大白透露出去的?”
花非霁挑起俊眉,声音里透出危险的气息,“大白只是一只鸟,你确定这普天之下除了本少主还能有人听懂大白讲话?”
谎言被拆穿,冥剑面红耳赤道:“是属下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冥剑心中暗叹,昨日他到街市采办生活用品,谁知道被人认出他是主子身边的跟班,接着便被一大群姑娘疯狂围堵,纷纷向他打听主子的行踪。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些脂粉味的折磨,所以才会一时卖主自救。
“这次,就算了。要是有下次严惩。”
“是。”冥剑点头,暗自松气。
花非霁仰了仰,从轩窗看到外边的彩霞已经褪出了天幕,双眸微阖,有些不耐地抱怨,
“这该死的大白,打听个消息倒现在还不回来。一定是最近吃得太好了,肥得飞不动了。”
“咳咳……”
冥剑一不小心便被花非霁的话呛到,心里忍不住开始同情那只鸟来。那只鸟一日千里四处帮主子搜集情报,吃得比麻雀少,干得是几个人的活,没被累得脱毛就已经不错了。
冥剑在心里顿时腹诽他家主子的黑心,却完全忘了就在刚刚他还将卖主的罪责诬陷给那只鸟,究竟谁黑心?
花非霁挑起白瓷墨莲茶盏,呷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冥剑,撇嘴道:“大白办事的效率越来越差了。不过,大白还是比你强。”
冥剑闻言,差点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他抚了抚额头,幽怨得望了他家主子一眼。放眼天下除了他家主子还有谁的轻功可以出神入化到和鸟比速度?他自然是无法和主子的,否则早就威风了。
花非霁话音刚落不久,只听扑棱一声,一只全身雪白的鸟儿从轩窗飞进来落到了桌上。
“哎呀,大白,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口渴了吧,冥剑快给大白喝倒水。”看到大白回来,花非霁顿时笑得夺人心魄,让万物失色。
原本幽怨样的大白迅速欢喜起来,屁颠屁颠地跳到花非霁的跟前,一边撒娇般地蹭着花非霁的衣袖,一边还不忘趾高气昂地望着冥剑,仿佛在说:看吧,你是人又如何?我还不是照样比你得宠。
冥剑顿时满脸黑线,看着眼前一人一鸟,心里怨念丛生。主子真是腹黑妖孽啊,刚才可是在大白背后可是说了不少坏话,如今当着大白的面殷勤讨好,还让他给这只该死的鸟倒水。
冥剑咬了咬牙,算了,他忍了,给这臭鸟倒水总比每次主子让他给臭鸟洗澡好多了。
大白喝了水,花非霁温声细语道:“大白,快告诉我你打听到的消息。”
大白闻言,意犹未尽地停止了和花非霁的亲近,在桌上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听。
末了,大白又上前继续想要亲近花非霁,谁料花非霁抓住大白的一只小腿,将它倒提起来,顾自说道:“大白,你去找小黑、二黄它们去玩吧。”语毕,不顾大白的挣扎,直接将这只可怜巴巴的鸟扔出了窗外。
大白在半空哀叫了一声才飞走,仿佛控诉主子的过河拆桥。
花非霁却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刚才被大白磨蹭的衣袖,低骂道:“这该死的色鸟越来越胆大了,本少主的豆腐它也敢吃!”
冥剑在一旁看得嘴角猛抽,再次见识了什么是腹黑的本色。
花非霁瞥了一眼冥剑,看到冥剑对他不满的表情,玉容一黑,“冥剑,本少主看你是太清闲了。去相府探探动静。”
“是。”冥剑应了一声,顿时苦大仇深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