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有这样了。”星昴沉声道,回头看了一眼公子苏,心中还是很担心。
见星昴如此犹豫不决,云邪只好自己上前将木盒中的还生花取出来,“既然直接服下便可,那就将此物碎掉就好了。”
江凝微微颔首,环顾四周像似在寻找着什么,只是看了一圈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目光最后落在桌上瓷杯上时,不禁微微一笑,将瓷杯拿起递给云邪。
云邪了然,再次看了星昴一眼,恰好星昴也正看着自己,云邪淡然一笑,目光却下意识的掠过星昴投向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人,眸中忽闪而过的沉默,不难看出云邪自己也不敢肯定这样做真的能救公子苏。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许真的就再也没有后悔和犹豫的可能。
“需要我帮忙吗?”云邪看着星昴,意指是否需要自己将还生花弄碎。
星昴未曾回答,淡淡敛眉,从云邪手中接还生花,看着手中这一株蓝花,世间很少见的神花,此刻就在自己手中,也是唯一可以解救公子苏的东西。
江凝与云邪相视一眼,并未言语。星昴一手握着花朵,手心逐渐用力,很快,从指缝中便留下了蓝色的液体,直直滴入江凝手中的瓷杯中。
当星昴将手心摊开之时,三人也惊奇的发现手心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就连花瓣的残渣也没有半分,但杯中的液体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这般神奇之物,三人除了刚开始时有些惊讶以外,后面倒是极为平淡的,看着杯中液体,江凝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将其递给星昴。
星昴接过瓷杯,转身便欲往床榻行去,路过云邪时却停下了脚步,“需要你的帮忙。”
云邪低低嗯了声,便和星昴一起走到了床前,江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此刻,床榻上的公子苏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安静沉寂到放佛已经死去一般。
看着这个人,淡然的云邪不禁悲从中来,但嘴角依然挂着的笑意却未曾减去,放佛在他的世界里,哪怕真的已经伤心到绝望,他也可以笑着面对。
星昴曲身坐在床沿,看了杯中之物一眼,又才看着公子苏,凤目微敛,平日里淡漠冷清的星昴,却也难得如此安静,“希望你饮下它之后能够彻底的好起来,再也不要遭受病痛的折磨了。”
深深吸了口气,星昴只是微微闭眼,端着瓷杯的手似有千万斤中。
“我也相信,他会好起来的。”云邪忽然开口说道,兀自一笑,云邪上前将公子苏扶起坐在床上,顺便点了几个穴位,好让星昴能够顺利将药给公子苏喂进去。
星昴亦没有再犹豫,趁着这个时候将杯中之物给公子苏喂进了嘴里,云邪双指并拢在公子苏胸前轻轻一点,已经昏睡的公子苏竟是轻轻咳嗽了一声,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药。算是给公子苏服下了,但究竟是否有效,这个还不得而知。就连星昴和云邪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盼,彼此都明白,却都不愿道出来。
云邪将公子苏轻轻放平在床上,与星昴一同离开了床边,此刻公子苏需要静养,他们也不易在这旁边久留。
“先到楼下等候吧,毕竟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江凝淡笑道,见二人神色如此凝重,便开口劝慰,“还生花是三界奇花,既然能够被天帝如此在意,自然是有它的神效的,你们也不必的担心。”
云邪兀自一笑,“是啊,天帝都如此在意的东西,又怎能徒有其名呢?”
“正是如此。”江凝继续道,“我们还是先到楼下静静等候吧,也好让公子安静休息片刻。”
星昴将瓷杯放在桌上,与云邪相视一眼,彼此沉默了片刻,这才一同往楼下行去,江凝看了看着房间,便也随着一起走了下去。
漂浮的流云,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千万年,吹过的风十分清凉,所以那站在岩壁旁的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凉意。
“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见到他,倒是在超乎我所想象之外了。”白衣若素,淡然高雅,云邪手握折扇,看着前方流云淡淡说道。
身旁站着的是星昴,雪青色的长衫让他看得是如此沉稳内敛,放远的目光带着几分忧郁,几分沉思。
“你是否会怨我隐瞒了你公子还活着的事?”星昴侧目看着云邪,“更恨我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那些过往的恩恩怨怨,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追究了。恨你也好,怨你也罢,那都是你生命中所要承载的一些东西,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去怨你。”云邪开口淡然道,语气很轻,很慢,像似在讲诉一件事实。
星昴苦涩一笑,回眸看着前方,那层层云雾却阻挡了他的视线,“转眼间,已经一千三百年了,一千三百年前的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想起过往种种,星昴不禁再次笑了,悲伤的笑,却比流泪来的更让人痛苦。
一千三百年前,他还在大阿山练血窟了饱受折磨,那个时候他几近连生命最后的期望也被消磨了。因为除了血魔的折磨,还有着看守练血窟的弟子欺凌嘲讽。身体,心灵,意志里满满都是痛苦和仇恨,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变得邪恶,包括他自己。
他的生命,其实是公子苏用生命换来的。而这公子苏,其实就是离恨天前任水月宫宫主,公子雪霁。
所以对于星昴而言,公子苏就是他的生命,但在这个世界上,公子雪霁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公子苏而已,那个曾经只输过一次,却输了一生的人。
云邪从来不愿意提起别人的过去和伤心事,不管是星昴还是沧岚,侧目看了一眼星昴,收拾目光,很是平静的说道:“很多事我们都没有想到,所以当事情来临时,都有些措手不及,但若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就没办法再改变。你活着,公子也活着,既然老天给了机会让你们活着,那便有他的用意,接受还是抗拒,都在一念之间。其实……你又何必一定要去报仇呢?接受现在的一切,不好么?”
云邪不愿星昴复仇,这个早在星昴到离恨天时云邪就已经决定了的事,他本想若是星昴一直不能恢复记忆,那便一直瞒着他,可谁又能想到,星昴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
“接受?”星昴颇为讽刺的笑了笑,“我从来不曾想过要接受老天的安排,你知道我能活着是有多少人的代价吗?若是苟且偷生,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那你为了复仇,而放弃现在的一切,你觉得又值得吗?”
“有何值不得?公子的身体若是好全,我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与天界一战,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星昴侧目看着云邪,眸中燃烧的,是复仇的火焰。
“难道复仇在你心里,真的就如此重要?”云邪皱眉看着星昴,他不懂,也不能明白。
星昴清冷一笑,看着云邪,“不是复仇重要,而是那些失去的人对我而言太过重要,你不知道当年的惨景,更不知当年在大阿山发生的一切,我的生命不属于我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魔界。我是神魔之子,但神却抛弃了我,愿意接纳我的只有魔,所以,我只能为我的魔界而活。”
他是神魔之子,但神却抛弃了他,毁了他的一切,亲情,还有那不能奢望的期盼。星昴时常回想当年在魔都的场景,那个时候日夜期盼着父亲能够回来,只要他愿意回来,星昴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在那个时候,除了母亲给与的温暖,就只剩下魔界子民对他的尊敬和爱护。
但是,所谓的亲情。到最后留给他的,是大阿山父亲无情的一剑,他的母亲死在自己父亲的剑下,自己被亲伯父打入痛不欲生的练血窟,在他眼里,亲情早已不复存在。
星昴内心究竟隐藏了怎样愤怒和仇恨,云邪此刻才彻底明白,也终于明白为何在离恨天星昴会那样冷漠绝情,他是带着恨的。
但自己却丝毫不知。
有片刻的安静,让气氛都变得很僵冷。
过了许久,云邪才无奈一笑,沉静问道:“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决定?”
云邪很希望有那样一个人,可以改变星昴的决定,或者可以改变星昴。
听到云邪这个问题,星昴微微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人影,那张容颜,同样不染纤尘的白衣,孤身前往某一处的背影,逐渐消失。
但是回答给云邪的,只有那样冷漠的两个字。
“没有。”
简单,肯定,决绝。彻底断了云邪的念头。
云邪无奈苦笑,这样的回答,他还能问什么呢?只是脑海里忽然想起沧岚,为何,一直都不曾见到她?
“她去了哪里?”终是问出口了,云邪看着星昴,带着异样的情绪。
“她?”星昴不用想也知道云邪问的是谁,转眸看着另一处方向,“应该是去寻找她的法器了吧?”
云邪皱眉不解,“法器?你是指九音箫?”
星昴淡淡点头,沉默片刻,便将九音箫的事告诉了云邪,且将自己把九音打回原形的事也告诉了云邪,云邪听罢,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只是很平静的看了星昴一眼,没再说话。
星昴能感觉到那一眼里面带着的失望,可是,他全都当做了不知道。
风,静静的吹。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云邪淡淡问道,星昴在凡间很多大动静他都听说了,如今天界已经在查探他的下落,所以云邪很关心接下来星昴会怎样继续他的计划。
星昴背负双手,敛眉看着远方,“去幻境之城。”
“去那里做什么?”
“寻找天机阁,找到天元盘。天界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也不能再有拖延。待公子醒来后,我就去幻境之城,无论如何,也要在澜歌之前赶到天机阁。”
澜歌此人,云邪倒是知道,天界长留山仙尊,应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但云邪好奇的却并非如此,“幻境之城不是不接待天界的人么?澜歌又怎么可能会进去得了?”
“呵呵……”冷笑,星昴看了云邪一眼,笑的别有深意,“所以在不久前,天帝已经下令将澜歌逐出天界了。”
“什么?”云邪惊讶不已,“天帝竟然能会将澜歌逐出天界,这……难道,就是为了能够让他进入幻境之城?”
星昴低低嗯了声,他心中早已笃定,天帝忽然将澜歌逐出天界的原因,也是为了能后让澜歌顺利进入幻境之城,魔界的动静天界必然已经大概知晓,而魔界也只有依靠天元盘方能重整辉煌,世间唯一知道天元盘下落的仅仅只有天机阁而已。天帝料想到这些,只好想办法让澜歌先去幻境之城了。虽然不管这办法有没有用,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云邪沉思了片刻,也将这其中原因想的清楚了,看着星昴,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星昴给堵了回去。
“既然天帝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也不能落下,幻境之城这个地方,我必定要亲自去一趟。”星昴侧目看着云邪,“所以……公子就只能由你保护了。”
如今让星昴唯一担忧的,也不过是公子苏而已,可既然有了云邪,那么他也就放心了不少。想了片刻,星昴又道:“若是可以的话,沧岚怕是也要去找找了。”
云邪几多无奈,但听道去找沧岚,不禁颇感意外,“沧岚她……”
“她应该没事,但这大荒之境,凶险万分,你既然在意她……就该去找到她……”星昴淡淡的说道,此前却有片刻的犹豫,最后看了云邪一眼,转身离去。
云邪倒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想起星昴方才片刻的犹豫,他内心也在怀疑着什么,眸中闪过一抹困惑。又见星昴已经远去,这才转身折回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