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部落有可能抢了那个神器?”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站起来,他是第八军团的军团长乔治·火歌。乔治虽然看上去像人类,但他其实是一个半精灵:他的父亲是血精灵中血歌一族的族长。
“如果这是部落和联盟之间的战争,不是关乎神佑大陆的安危,作为中立的势力,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插手。”乔治圣骑士继续道。
林天挥手示意圣骑士坐下,然后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将军,把他们的反应一一记在心里:没有人响应,但也没有人反对。
弱肉强食,他们难道都忘记这个道理了吗?部落之所以不敢翻越西南海峡和无尽沙漠,不是因为他们看不上光明平原,而是因为他们不敢,他们不敢对面号称陆战无敌的圣骑士军团。
但是,如果无敌的军团变成鱼南部队呢?部落会毫不客气地一口吃掉,然后说一声谢谢。
林天看着墙壁上那一行金光闪闪的文字,缓缓说道:
“如果聚焦之虹被人利用,那么它的威力足以炸毁十个神佑大陆!”
并非所有在塞拉摩的人都喜欢附近沼泽里的刺鼻臭气,但当她走出外面深吸一口大气之后,吉安娜发现自己笑了起来。这气味当然比不上她少时在达拉然闻过的鲜花与苹果的芬芳,也比不上洛丹伦清新的松脂香味。但对她来说,这是家的味道。
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她头上掠过。她以手遮眼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遮挡住了太阳。它盘旋着逐渐降下,因而显得越来越大。吉安娜唇边露出了笑容,她朝卡雷苟斯挥着手。
在这么多的军队到达之后,能够留给他降落的空地不多了。她看到他转身朝着恐惧海岸的沙滩上飞去。吉安娜开始朝城门——现在始终紧闭并有人把守——走去,并不耐烦地挥手让士兵们开门。她冲下山坡来到海边,一面躲避着那些在海水中往来爬行的巨大而缓慢的海龟。
卡雷苟斯小心地降落在一道沙咀上,那里并不是真正的沙滩,而是一道狭窄的沙地。当吉安娜加速冲向他的时候,他变成了半精灵的形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像个小女孩一样冲动地加快脚步,这种决定对她这个年龄和地位的女人来说是不得体的,于是便放慢速度朝他走去。她的脸颊有些发烫,却说不出是因为尴尬抑或运动的缘故。
当他看到她的时候,英俊的脸上现出了笑容。她紧紧握住他伸来的双手,感觉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你找到它了?”
卡雷克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幸的是,没有。它的移动仍然太没有规律了,让我无法有效地追踪。”
她同情地往后一缩。“我很遗憾,”她说,“对我们俩都是。”
“我也一样。但请告诉我……你看上去有些苦恼。会谈进行得不顺利吗?我以为有了这么多睿智的顾问之后,你已经对痛揍部落心有成竹,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滚回家去,除了织毛线养小猫之外啥都不敢做了。”
她不得不笑了起来。“我们确实很幸运,能够得到这么多经验丰富的人。但是……或许这正是问题所在。”
卡雷克朝塞拉摩城门的方向瞥了一眼。“你必须得马上回去吗?”
“我还有点时间。”
他捏了捏她的双手,然后放开一只手,指出他们顺着沙滩漫步的路线。“跟我说说。”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都……非常好战。”
“他们都是将军。”
吉安娜沮丧地挥了挥手,心中却在想为何此时她仍然边走边握着卡雷克的手。“当然,但是——这并不只是战争冷酷的必要性而已。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这是私人恩怨。我知道自己本该料到这一点的。但是……你知道我的过去,卡雷克。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因部落而死。我选择不去追随他的道路,而是谋求和平。要说谁最应该感到愤懑与仇恨的话,那就是我了。但当我听到他们中的一些人说起部落的时候——侮辱而残忍的言辞——我感觉非常的后悔。我想要保卫我的家园,没错。”
“就算你那么做了,也没人能说你做得过分。”卡雷克说道。
“但是我不!我不……”她突然沉默了,寻找着正确的措辞。“我的父亲不止想要赢得胜利。他痛恨兽人。他想要打垮他们。把他们从大陆的表面抹去。而这些将军当中也有这样的人。”她抬起头看着卡雷苟斯。他的脸侧对着她,他脸上的线条干净而笔直,仿佛来自于一位艺术家笔下完美的勾勒。尽管他的目光看着地面以免两人不慎失足,但他的眉头却微微皱起,表明他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她的话。他感觉到她的注目,于是转过头来看着她。她以前从未留意到他的双眸竟是如此的深蓝。
“你深爱着他们。”卡雷克温柔地说道。“你的父亲戴林,和你的哥哥德里克。”
“这是当然。”吉安娜说道。她突然无法注视这对温和的碧眸,于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靴子,慢步走过沙土与流木。“当他们死去的时候,我感觉……非常内疚。”
“你的父亲死于一个兽人之手,而你之后成为了萨尔的挚友。而你的哥哥,”他用更加柔和而悲伤的声音说道。“被兽人骑着的一头红龙杀死了。”
“而现在,我和一头龙做了朋友。”吉安娜说道,想要缓和当前的气氛。卡雷克微微一笑,尽管眼中并无笑意。
“而你想知道你的父亲现在会如何评价你的决定。”卡雷克说道。吉安娜点点头,对他居然如此理解感到震惊。“你认为他的信条有任何的价值吗?”
“不。”吉安娜摇着头说道。“但这很难说——今天我听到这些同样充满仇恨的话语。这就像是……来自过去的回音。我想自己并没有预料到,或是准备好听到这样的话。但他们已经见过那么多的残杀,失去了那么多的同胞,我又怎能说他们的愤怒和痛苦是错的呢?”
“让你苦恼的并不是他们的愤怒或者痛苦,”卡雷克回答。“谁也不能说你没有经历过足够的愤怒和痛苦。你不同意他们根据自身经验得出的结论。而不同意并不是错误。但你认为他们的憎恨会令他们在战场成为不可靠的指挥官吗?”
吉安娜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回答:“不。”
“那么我相信他们可能也不会认为,你对和平的向往会影响你战斗和保卫自己城市的能力。”
“所以——这并不重要。他们的感受,以及我的感受?”
“这非常重要。但你们都一致同意这座城市决不能陷落。暂时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出这话的方式有些奇怪,带着一种与谈话主题截然不同的紧迫感,这使得她停下脚步抬头疑问似地看着他。“卡雷克……我知道找到聚焦之虹是件至关重要的事。我没指望你找到之后会回这来——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指望你还会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了呢?”
她认为简单的这个问题,似乎让他紧张起来。他并不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遥望着远方不知什么东西。她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将她的双手都握在手中。
“我也做出了一个选择。我可以继续跟着聚焦之虹,徒劳地希望它能停下来。或者我也能回到这里来告诉你,我已经做好准备要帮你防卫塞拉摩。”
她双唇轻启,但一时间什么也没说。“卡雷克……你真好,但是——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你需要找到聚焦之虹。”
“可别以为我忘掉了对自己龙群的职责。”他告诉她说。“我会去继续搜寻直到最后关头。但接下来,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如果身为法师的你想要一头蓝龙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助阵的话……你会如愿的。”
心头涌起的感激和新的希望让她感到一阵虚弱。卡雷克低头凝视着她,而她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她甚至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感谢他。她感觉心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充实和喜悦。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卡雷苟斯是蓝龙军团的领袖。她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用他自己平常的话来说,他是一头“古怪的龙”。这不过是他对年轻种族的诡异兴趣而已。她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圣光在上,她对男人的判断从来都不靠谱。但是……那为什么他又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用那温暖而强壮的手指保护似地扣住她的手指呢?
“塞拉摩和联盟会永远感激不尽。”最后她避开他的眼睛说道。
他伸出食指托住她尖尖的下巴,挑起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我做这件事情不是为了联盟或者塞拉摩。”卡雷克温柔地说。“我是为了塞拉摩女士。”然后,像是觉得自己失言了一般,他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我必须去继续搜寻了,但我不会离得太远。”他冷静地说道。“我会在部落到来之前回来的。对此,我可以发誓。”
他在她掌心中印下一吻,然后退开几步变化为自己强大的巨龙形态。这头庞大的蓝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低下头来,几乎碰到了地面,行了一个龙族的鞠躬礼。然后卡雷苟斯飞跃入空中。
吉安娜看着他远去,慢慢地弯起颤抖的手指握在一起,像是要护住依旧停留在掌心里的那个深吻一般。
命令总算下来了。
部落开始进军。
那些急躁的士兵们长久以来居住的营地被急切而迅速地收拾起来。那些武器早已在消磨无聊和被迫待在原地的烦乱中修整一新打磨锐利,现在都被放进箭袋、刀鞘,准备痛饮联盟的鲜血。那些盔甲被黎明的霞光或是涂抹的油彩染成红色,现在也都被整齐穿戴起来。部落大军开始行动。
就像拼命拖拽着皮带的野兽,不同的部队起初像是在争夺着有利的行军位置。但加尔鲁什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渴望。库卡隆卫士在玛科洛克的率领下骑着他们巨大的黑狼在各支部队间穿梭。跟在这些兽人后面的鼓手敲打着沉着的进行曲。预料之中的混乱逐渐平静下来,而每支部队——最前面是兽人,接着是牛头人、巨魔、被遗忘者和血精灵,期间零星散布着地精和他们恶毒的发明物——开始步调一致。
就连大地也在这么多随着战鼓——在过去的战斗中,这些战鼓曾让敌人在看到强大的部落之前便已闻风胆寒——的鼓点行进的士兵脚下颤抖。联盟总是认为部落的成员们“原始”,这样他们就能认为自己“文明”,因而也就高人一等。但是,哪个安全地待在自己岩石殿堂中的矮人能够懂得被遗忘者吞噬死去敌人的感受?哪个骄傲自大的人类能够懂得陷入战斗狂热,继而站在敌人的尸体之上,眨去溅到眼中的鲜血,发出嘶哑嗥叫的感受?哪个小小的侏儒能够懂得一场真实的战斗中发出的幽灵回响,看到先祖之灵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喜悦之情?
没有。
这就是部落。这就是它的荣耀。他们有的赤脚、有的穿鞋、有的长着牛蹄、有的生着双趾,就连大地也屈服在他们行军的步伐之下。在那绿色、蓝色、棕色、藕色皮肤或是皮毛之下是紧绷的虬结肌肉。他们放声高歌。长矛与利剑,弓矢与战刀,全都拿在手中做好攻击的准备。
滚滚洪流往南直朝塞拉摩而去。千军万马,只为同一个目的而去。
带着最大的光辉与荣耀去战斗,或许还会死亡。
为了部落。
这不合逻辑,以卡雷苟斯的睿智他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与吉安娜的分别使这头巨龙又充满了新的希望。当他亲吻她的手时——他不敢得寸进尺,现在还不——她脸上的惊喜令他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他曾谈论过人类的欢乐,而今自己也能亲自品尝。
塞拉摩会在部落的攻击下屹立不倒,他相信如此。加尔鲁深的傲慢自负将会在部落的眼中展露无遗。那些更聪明的人会走到谈判桌前——也许是贝恩,或者沃金——而一个新的时代将会开始。
一切皆有可能,只要吉安娜和他有着同样的感觉。而卡雷克敢于去作如此的希望。
仿佛他的兴高采烈化愿望为现实了,聚焦之虹迄今为止的随机运动减慢速度并几乎停了下来。卡雷苟斯用力拍打着双翼悬停在空中,将他的魔法感应能力扩展开来。
它的速度缓慢……而且距离很近。比他之前任何时候的感觉都更为接近。在那边——来自于北方。他一个俯冲,转身朝着那个方向寻迹而去,心中的使命感为之一新。他的眼睛盯住地面,突然间,卡雷克心头剧震,意识到自己此前对胜利的乐观估计实在是太过于草率了。
部落正在行动。
“他们很满意。”玛科洛克在大酋长身边说道。
“当然如此。”加尔鲁什回答,他自豪地看着这支坚定地向塞拉摩开进的庞大军队。“他们是战士。他们渴望联盟的鲜血。我一直遏制着他们。现在他们的渴望变得更加强烈——而我的计划也更为稳妥。”他想起了贝恩和沃金。加尔鲁什从凯恩之死学到了教训,当巨魔和牛头人领袖徒劳地激怒他时,他知道向他们中任意一人发起决斗挑战都是愚蠢的。他们深受族人的爱戴和尊敬,即便不是对加尔鲁什自己,他们对部落也都忠贞不二。很快,他们就会紧跟在他的身后,承认他在战术上的英明神武——实际上,在这方面他超出了部落任何领袖的成就,包括深受爱戴的萨尔。
然后他们会向他和部落致以光荣的敬意,而他会像对布里宁船长一样宽宏大量。想到这里,加尔鲁什咧嘴露出一个略为沾沾自喜的开心笑容。
突然间喧闹大起。所有人都指着天空大喊大叫。加尔鲁什迎着已然强烈的阳光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它看上去修长而强健,而且——
“巨龙!”他大吼道。“把它打下来!”
他吼声未落,驭风者已经开始攻击。部落也有一支空中部队,它们不仅包括兽人们喜爱的双足飞龙,还有巨蝙蝠、龙鹰和以及别的为其特殊能力而驯化的生物。当遭受攻击之时,巨龙往下一个俯冲,以不规则的机动来避开粗大的长柄武器、投枪和数十支箭矢,无疑全都瞄准了这头巨龙敏感的双眼。它张开大口。一头双足飞龙和它的骑手停了下来,被禁锢在一片突然出现的——
“冰!”加尔鲁什叫道。他仰头大笑,即便那个不幸的驭风者与坐骑一起如石头般重重度坠落在地。他拍了拍玛科洛克的脊背。“冰!”他重复了一遍。“看啊,玛科洛克,攻击我们的是一头蓝龙!”
周围的部落成员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发笑,但这还是让他们受到鼓舞。当天空中的骑士们如松鼠戏弄猎鹰般戏弄那头巨龙的时候,地上的人朝他们交战中的同袍发出欢呼,并且准备好弩炮、投石车和装填好的火炮。现在它们全都直指天空。
加尔鲁什欣喜若狂地在他的人民中跑过,高喊着为他们打气。他下令几乎竖直地射出一支锋利的火矢,而当那头蓝龙的异动显然表明火矢命中目标的时候,他又带头欢呼起来。
卡雷苟斯感觉一阵剧痛。他太过全神贯注地追踪聚焦之虹的信号,结果一头撞进了危险当中。部落的反应非常迅速,让卡雷克惊恐地回想起不久之前龙眠神殿的战斗。
那支火矢在他的腰间烧灼出一道焦黑的痕迹。这并非致命一击,也不足以把他从天空中射落。但这让他意识到,尽管他是一头巨龙,却要独自面对他们的众多数量。要是他现在愚蠢地试图继续战斗而被杀死的话,就根本没法帮上吉安娜的忙了。聚焦之虹尽管离得很近,却仍在往北移动,而部落大军正朝南开进。他最大的恐惧——部落夺取了这件法器——看来并不实际。要是他们拥有一件如此强大的法宝,肯定会带着它一同南下,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用它来对付讨厌的联盟。
他强忍着腰间的剧痛猛地一挥尾巴,将一头疯狂扑过来的巨蝙蝠抽了个跟斗,而它的骑手摔了下去,即便对被遗忘者而言这也是死路一条。
卡雷克拍打着强有力的翅膀往高处飞去,安全地离开了地面武器的攻击范围,而那些双足飞龙、巨蝙蝠或者龙鹰也跟不上他的速度。一旦脱离眼前的危险,卡雷克便伸直他细长而蜿蜒的脖颈,收起四只脚爪,尽可能减少飞行的阻力。他朝着正南飞去,决心要给塞拉摩——以及它的女士——尽快带去警告,部落很快就会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