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崖高处一个隐藏的房屋外,十几个人正看着下面两方人。
林天看着远处那两只强壮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皱了皱眉头。
旁边一个圣骑士显然看出了他的担忧,“军团长,你是担心加尔鲁什会出尔反尔,对付贝恩,甚至是牛头人一族吗?”
“政治,你不懂,加尔鲁什也不懂。”林天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此话一出,其余都张开了嘴,笑看着那个开口的人。
林天慢慢收起了笑容,“我担心的是,加尔鲁什再继续当这个大酋长,部落最终会走向灭亡。”
萨尔,我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决定的。但是,因为你的决定,我们的老朋友凯恩却永远和我们天人永别了。
事情是从一场雷雨开始的。
安度因已经对塞拉摩时常发生的暴雨习以为常,尽管有时颇为暴烈。但这一次,雷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震得他牙齿吱嘎作响,闪电将他的卧室照得通亮。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刚好听见另一记炸雷。雨水猛烈地泼向他的窗子,噼啪作响的声音让他简直以为雨滴将会破窗而入。
他下了床望向窗外——努力分辨着,但在这瓢泼大雨当中却什么也看不见。他转过头,听到走廊上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微微皱起眉头,穿上衣服探出头去想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安娜从他身边跑过,显然她也刚醒过来匆忙披上衣服。她的双眼清醒有神,但头发却根本没梳过。
“吉安娜阿姨?出什么事了?”
“洪水,”吉安娜简短地回答。
一时间安度因仿佛回到了光明平原那场雪崩的时刻,当痛苦而恼怒的元素们再一次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平民身上,艾琳的笑容涌上心头,但他强迫自己把它放到一边。
“我马上就来。”
吉安娜吸了口气,像是要出言反对一般,但是最终却朝他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好吧。”
安度恩飞快地拽上鞋帮最高的靴子,披上一件带着兜帽的斗篷,然后跟着吉安娜以及几名护卫和卫兵冲了出去。
暴雨和狂风的抽打让他几乎迈不开步子。它们似乎从侧面袭来,而非当头直落,让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吉安娜也走得同样艰难。他们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从高高的塔基蹒跚走下。
安度因知道今晚本是月圆之夜,然而浓厚的云层却遮蔽了所有的光亮。卫兵们提着油灯,但灯光却是晦暗不明。在这样的雨中,火把更是毫无用处。安度因一脚踩进齐踝深的水中,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尽管隔着厚厚的长靴,水也透了进来让他感觉冰冷。当他的眼睛习惯了昏暗的光线,安度因发现整个地方全都漫上了水。好在还不算太深——暂时不深。
“艾登中尉!”吉安娜大声叫道,一个骑着马的士兵掉转坐骑溅着水花朝她走来。
“我们开启城堡大门,把那些需要避难的人都带进去!”
“遵命,我的女士!”艾登也高喊着回答道。他猛一拽马头,朝磨坊的方向而去。
吉安娜顿了片刻,然后朝天举起双手,手指比划着动作。安度因听不见她的声音,但能看见她的嘴唇在蠕动。转眼的功夫,一个巨大的龙头出现在她的身边,令安度因不由吸了口气。那龙头张开巨口,朝积水喷出一道火焰,蒸干了一大片地面。自然,洪水立刻重新涌来填补空缺,但那龙头似乎永不疲倦地继续喷吐火焰。
吉安娜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码头去!”她朝安度因叫道。王子跟在她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坚决地趟过积水。随着地势越来越低,积水也越来越深。就在前方,安度因看到了一幕原本滑稽的场面,然而此时此刻,这只不过带来了更大的混乱。所有的狮鹫都飞到了各栋建筑的房顶上。它们的翅膀和皮毛都已经湿透,当飞行管理员们交替叱骂和恳求它们“请下来吧!”的时候,它们只是报以抗拒的嘶叫。
现在积水已经到达了安度因的膝盖,他和吉安娜以及卫兵们都顽强地向前跋涉。居民们都和狮鹫一样尽可能逃往最高的地方,他们的本能反应是明智的,但现在闪电又烈又多,起初貌似正确的选择现在却隐藏着更大的危险。现在安度因和卫兵们帮着受惊的商人和他们的家属爬下屋顶到达安全的地方。
安度因开始颤抖起来,他的斗篷和长靴都很厚实,但是当完全浸泡在水中的时候,它们却不能带给他任何温暖与干爽。积水森寒刺骨,他简直感觉不到膝盖以下的小腿了,可他仍然坚持着。人们正在受难,而他得帮助他们。
当一道闪电照亮夜幕的时候,他正张开双臂接住一个抽泣不已的小女孩。当她抱住他的时候,安度因越过她的肩头看到码头的方向,一道炽白的电弧击中了木制的平台。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拌和着人们凄厉的尖叫声,以及木头碎裂的吱嘎声。停泊在那里的两艘船猛烈地摆晃着,就像是被一个巨人的孩童生气地抛来甩去。
那女孩在他耳边尖叫起来,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就好像要勒死他一般。又是一道闪电的亮光,安度因好像看见一道巨浪从海中升起,就像一只巨手猛拍在码头上。安度因眨了眨眼睛,想要在泼洒在脸颊上的雨中看个清楚。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又是一道炫目的电光,那道奇怪的浪涛消失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塞拉摩码头和那两艘船,他看到的景象确实是真实的。闪电将塞拉摩的码头大部分都摧毁了,而海洋将它彻底吞噬。尽管大雨倾盆,安度因却仍然看到火光的闪耀。
吉安娜抓住他的肩膀,把嘴靠近安度因的耳边。
“把她带回城堡去!”
他点点头,吐出嘴里的雨水说道,“我马上回来!”
“不!这太危险了!”风暴中吉安娜再次高喊起来,“你去照顾难民!”
安度因心中突然充满了恼怒和无能无力的挫折感。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他有强壮的手臂和冷静的头脑;他能帮上忙的,该死!但他也明白吉安娜说的对。他是暴风城的王储,他有责任不让自己愚蠢地身处险地。他咕哝地抱怨着,大步趟过冰冷的积水朝城堡走去。
等他艰难地趟进城堡时已经不再哆嗦了,一些侍从正在那里忙于给水灾的难民们裹上毯子并端来热茶和食物。一个年长的女人冲了过来,安度因小心地把孩子递还给她。他知道自己已经浑身湿透,需要换掉身上的衣服,可好像就是迈不动脚。吉安娜的一位手下抬头瞥见了他,不由皱着眉头多看了两眼。安度因瞪着他,傻傻地眨着眼睛,感觉冷到了骨头里。在他的脑海深处,隐隐觉得自己就快要休克过去了。
“要是我有恐惧破除者就好了。”安度因喃喃地说道。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那侍从拉着他走进一间侧室,帮他脱下湿透的衣服,套上一件过大的衬衣和裤子。在安度因完全清醒过来之前,他已经裹着一张粗糙但温暖的毛毯,手捧热茶坐在火边。吉安娜手下的侍从已经走了——急需照顾的人还有很多。片刻之后安度因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又过了片刻,他开始考虑起能够靠近温暖的意义。
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能够提供帮助而不是就这么坐在地板上。他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了衣服,又回来帮助其他人,为他们提供热饮和毛毯,把他们湿透的衣服在房间里晾晒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