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巴伐利亚前进报刊出了在这份报纸的历史上最后的,也是最为著名的一期。看着报纸被卖报人纷纷领走,埃德加转过头来,开始和他的同事们一一告别。
“比尔霍夫,小伙子。”埃德加在比尔霍夫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是个很不错的好记者,只是很遗憾,你又要找工作了。这是我给你写的介绍信,你拿着去柏林,找到卡尔·李扑克内西先生,他会帮你你找一份新工作的。另外,革命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个人问题也很重要。你也有二十五岁了,该考虑解决个人问题了。”
“穆勒,你也是,也要考虑个人问题了,看到好姑娘就要发起进攻,不要犹豫,不要怕失败,不要老实腼腆的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太过犹豫只会坐失良机的。”埃德加又转身笑嘻嘻的朝着另一个小伙子说,一边说还一边朝着德娜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在和一个又一个的员工谈完话之后,埃德加转向了德娜和爱丽丝。
“嘿,德娜,看来你没办法在这家报纸里干完一个假期了。至于下一个假期,多半也已经没有这家报纸了。不过像你这样能干的姑娘到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的舞台,所以,我对你到是一点都不担心的……爱丽丝,你的这个妹妹很聪明,很勇敢,但是有的时候太勇敢了一点。有时候做姐姐的要管着妹妹一点,不能什么事情都惯着她……唉,年轻真好。”说着说着,埃德加先生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
“埃德加先生,你也可以离开的。”德娜乘机打算劝劝埃德加,“比如到英国去就不错。当年马克思先生受到驱逐的时候,就选择了伦敦。”
“啊,德娜,你就不用再劝我了。我早就想好了。”埃德加先生很认真的望着德娜的眼睛说,“我敢肯定,那些家伙恐怕巴不得我逃走,这样他们就能很容易的挑动民族主义的情绪,将一个卖国贼的帽子扣到我的头上。然后就能靠这个把我们发表的东西贬得一钱不值了。所以,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有其他的左翼报纸在,他们会关注这个案子,而且那些容克老爷们也不愿意轻易罢休的,他们也希望能够通过法庭的审讯,将我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面。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公开的对我进行审讯。这对于我来说,也正是一个机会,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法庭当做我的战场,在公开的法庭上,揭露他们,批判他们。这将是我这辈子最重要,也最伟大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我是不能从这样的荣耀前面逃走的。就像苏格拉底不会选择认罪流亡,耶稣不会逃出耶路撒冷,彼得不会真的离开罗马一样,我也不会拒绝这样的辉煌。”
德娜看着埃德加先生,虽然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埃德加虽然很希望自己被捕,很希望能在法庭上实现人生的辉煌,但是在他将报社里的人员遣散之后,却并没有能及时的等到来逮捕他的警察。事实上,德意志德国政府的效率并不低,早晨报纸发出去,中午刚过,警察们就上门了。不过警察是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逮捕埃德加,只是以这家报纸违反了新闻管理的条例为由查封了报馆,并且勒令埃德加在最近不得随意离开纽伦堡而已。甚至于,在这些前来查封报馆的警察中,还有一个人更是趁着周围没什么人的机会用低沉而悲凉的声音对埃德加先生说:
“埃德加先生,你们的报纸这次闯大祸了。上面有可能要用叛国罪来起诉您以及这篇文章的作者。不过您知道,这样的案子有很多的程序要走,所以我们现在还没拿到逮捕证。不过……听说上面的家伙非常愤怒,他们不会放过您的,你要早做准备。”
埃德加很坦然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努力的做出一副慈善的样子的警察,他注意到那个警察一开始还很努力的试图用“宽厚”的,甚至是“仁慈”的眼神来望着自己,但在他盯着那个警察的眼睛看了不到半分钟之后,那个警察的眼光就开始不自然的闪烁了起来,然后就主动地避开了埃德加的视线。就在那个警察将自己的目光从和埃德加的目光的对峙中撤退的那一刹那。埃德加轻松的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失败后的不甘和恼羞。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自己的亲人考虑考虑。”最后那个警察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好像后面有只老虎在追着他一样。
埃德加知道,那些人也希望他逃走,当然,他们未必会真的让他逃掉。只要他又逃跑的企图,他们就可以在他马上就要逃出国界的时候抓住他,然后不但可以让他到到监狱里去喂老鼠,更能轻易的将他描绘成外国间谍,德意志的叛徒,从而将那篇可怕的文章的影响力抹杀掉。所以,埃德加不会跑。至于家里人,埃德加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像他们希望的那样跑了,那自己的家人多半真的要倒大霉,甚至还可能丢掉性命。而且死了还会被整个社会唾骂。但如果自己不跑,虽然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依旧可能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但如果他们真的干了什么,那只能是帮助更多的人擦亮了眼睛,看清了世界。
“革命从来就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人类前进的每一个阶梯,都是无数的牺牲者的鲜血沉淀下来,累积而成的。在革命中,随时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有时是自己的,有时是朋友的,有时是自己的亲人的。这是每一个加入其中的人都必须清楚的认识和勇敢的面对的。”埃德加目送着警察离开,这样想着。
既然报馆已经被查封了,埃德加自然只能提前下班回家了。此后的两天里,他都呆在家里等着警察来逮捕自己,但是德意志帝国警察的效率却突然变得很低。整整两天,都没有一个警察上门。只是不断地有小混混之类的往他们家里乱扔石头什么的。对于这样的小把戏,已经下定了殉道的决心的埃德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就像对民族团结和民族融合做出了重大贡献的洪承畴当年如果真的打算为腐朽落后的明朝殉葬的话,就自然不会在乎屋梁上有灰尘掉下来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整整两天之后,大概是知道埃德加不会逃跑了,而且报道所引发的社会议论已经不允许继续拖延下去了。警察们总算是找上门来了。
带队的还是那个曾经暗示埃德加立刻逃亡的警察。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向上次那样装出那种宽厚仁慈了,他当着埃德加的妻子的面,向埃德加出示了逮捕证,然后用手铐铐住了埃德加,恶狠狠的对他说:“你这个民族的叛徒,你的末日到了!现在跟我走吧!”
埃德加继续用平静的眼光盯着他,直到他怯懦的将视线转开。然后他转过头,对同样的用平静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微微的笑了一笑,接着开口对警察们说:“前面带路。”
……
“麦克唐纳先生,德娜小姐可能一不小心,就玩脱了。”邦德这样对史高治报告说,虽然清晨的鸭堡相当的凉爽,但是邦德的脑门子上面却满是汗珠。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史高治倒是相当的平静。老实说,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的捣乱的能力,史高治是很清楚的。在史高治看来,德娜的能力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从智商上来说,无论是唐纳德还是葛莱史东都不如她,至于更小一点的那两个孩子,至少现在看来,在这方面也不会比德娜更强。不过德娜的问题是,她从小就是个捣蛋鬼,淘气包,比全家的男孩子加在一起再乘以一个二都淘。每次德娜出去,如果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那才不正常呢。如今跑到欧洲去了这么久,玩出点事情来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说老实话,德娜虽然每次都能闹出乱子来,但是几乎每次都不会真的弄到不可收拾,就算弄到不可收拾,至少,至少她不会被抓到。是的,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大家都知道唐纳德和葛莱史东干的很多“坏事”都是德娜带着他们干的。但是每次最后被抓到的都是这两个倒霉蛋。
“德娜小姐发现德国人在生产化学武器,然后,她就把这消息在报纸上捅出来了。”邦德回答说。
“德娜是怎么解释她这样做的缘由的?”史高治问道。
“德娜小姐说,把这个事情揭出来,绝对能让欧洲各国紧张紧张。欧洲各国的内耗越大,总体上来说,对我们越有好处。”邦德回答说。
邦德着这个说法从理论上来说并不错。而且德娜靠着这么小的投入,就收到了这样的效果,这的确值得称道。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的事情未免风险太大。
“看来德娜还是不明白,真正的上位者是坐在后方吗,指挥着那些炮灰去冲锋的。向古斯塔夫二世那样可并不好。”史高治这样想着,又问道:“德国人注意到德娜了吗?”
“已经有警方的人在调查她了。”邦德回答说。
“那好吧。”史高治说,“那就先把她召回来,避避风头。让你的人保护好德娜小姐,不要弄出什么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