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的情况从来没这么糟糕过。因为上次的失算,工人们对工会的信任程度直线下降了。到处都人在说如果不是工会胡闹,上次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开除。更要命的是,还发生了人命事故,那个因为困倦,而不小心被小火车撞死的工人的家人在得知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更是冲到工会,痛骂甚至动手殴打工会的成员。科尼的头上就被死者的弟弟狠狠的敲了一砖头,当时就晕了过去,要不是别人救的快,搞得不好,就直接被打死了。
工会本身在人员上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在那天不吃“大力丸”的人当中,也包括了三位工会的委员。作为工会的委员,他们自然在准备服用“大力丸”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结果,很不幸的,这三位工会委员也被开除了。
这三位工会委员的被开除,不仅仅是削弱了工会在麦克唐纳钢铁法国公司的影响,也改变了工会中的委员的人员构成。在原来的麦克唐纳钢铁法国公司的工会里,技术工人出身的工会委员和普通工人出身的委员的比例是大约是一比一左右的。这个比例其实倒也不是刻意弄出来的。一般来说,在工厂里工作的工人是不太固定的。无论是铁打的工厂,还是打铁的工厂,用的都是自由的流水般的工人。依据后世的某位特别的关注人类的自由和福祉的大经济学家,在他的那本不知道是经济学还是社会学的专著里提出的观点,正是因为工人们能够在各个工厂之间自由的选择,他们的权利才能得到真正切实的保障,因为各家工厂之间存在竞争,如果一家工厂不好的话,他们可以找到另一家。而一旦资本主义私有制完了蛋,所有的企业都变成了国企,那工人可就真的要倒大霉了,因为他不再能随意的,自由的在不同的企业间选择和流动了。于是他们就注定会走上通往奴役之路。
不过在现实中,选择的权利似乎并没有给工人们带来更多的除了“自由”之外的权利。比如吃得饱,睡得好什么的。当然,“自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多余的东西,还是留给那些没法自由的跳槽的史高治之流吧。
因为技术工人的流动性要小于一般工人,他们在某个工厂可能干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自然更容易在这个工厂的工人中拥有更大的影响力。而另一方面,在任何工厂里面,普通工人的人数都是要大大的超过技术工人的。所以两种因素的综合,就使得在这家工厂的工会里,技术工人出身的工会委员和一般工人出身的工会委员在人数上差不太多。但是因为这次的事件,一家伙就有三个工会委员被工厂开除了,而且他们还都是普通工人出身的。于是新的问题就产生了。
虽然被工厂开除并不是被工会开除,理论上他们依旧是这个工会的委员。但是,工会委员并没有工资可拿,还是要自己挣钱养家的。所以他们肯定要自由的再到其他地方找一份工作,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和麦克唐纳钢铁法国公司隔绝开了,他们自然也就无法再有效的履行自己作为工会委员的职责了。事实上,在被开除了两天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巴黎,去了外省的另一家工厂。
新的委员的选举还没来得及开始,谣言就又出现了。工会内部有人在说,上次的失败是有人有意造成的,为的就是将普通工人委员排挤出去,好让那些拿钱更多的技术工人们控制住工会。
这个新的谣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越传越广,终于在增补工会委员的会议上导致了激烈的争论。普通工人出身的罗伊斯公开的指责科尼应该对这次冒险主义的行动的失败负责,他甚至毫不隐晦的说,因为现在,有关技术工人想要独占工会权力的谣言到处传播,为了平息这种谣言,作为这次失败的行动的主持者的科尼应该主动辞去工会主席的职务。
如果是平时,出了这么大的错误,甚至导致了工人死亡。就算没人说,科尼也会自觉的辞去工会主席的职务的。但是现在却不同,现在队伍中明显有内奸,自己如果辞职,不是正好让那个内奸得意吗?更何况,提出要他辞职的人是罗伊斯,而他此前的很多举动都让科尼怀疑他就是内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更不能同意由疑似内奸的罗伊斯提出来的要求。
于是科尼坚持,自己当时的推断肯定没问题。
“问题不是我的推断错了,而是……”科尼站起身来,环视了一遍参加会议的委员,然后又紧紧的盯着罗伊斯的眼睛说,“在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那个叛徒把我们的计划卖给了资本家!”
“不错!我们当中有一个叛徒!”罗伊斯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吼道,“这个叛徒知道我们的一切行动,并且把它卖给那些资本家,好换取那三十个银币!他甚至还想要继续混在我们当中,继续出卖我们!”
“你……”科尼气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你是在指责我是叛徒?”
“如果你不是叛徒,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导致了这么大的损失,你为什么舍不得辞职呢?是因为你上次拿到的银币还不够多吗?”罗伊斯冷冷的望着科尼,继续毫不留情的说,“如果你不是叛徒,那就辞职给我们看看吧!”
“罗伊斯,只怕你才是那个叛徒吧!”帕特猛的站了起来,“这些天到处传播的那些谣言是不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为了破坏工会组织,你的主子给了你多少钱?”
“帕特!为了证明我不是叛徒,我可以辞去在工会中的一切职务。”罗伊斯冷冷的说,“我也赞同过科尼的那个计划,无论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叛徒,或是对这次失败负责,我都愿意辞职。科尼,你愿意吗?我们一起辞职。”
“罗伊斯,你就是叛徒!”帕特怒吼道,“我们已经损失了好几位委员了,你还想要进一步削弱我们?”
“我是要净化我们的组织。”罗伊斯吼道。接着他又转向科尼说:“你同不同意?”
“在抓到那个真正的叛徒之前,我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科尼坚定的说。
“那好。在我辞职之前,我也要尽我最后的责任,旅行我作为委员的最后的职责。”罗伊斯突然笑了,“作为工会委员,我有权提出一项议案。现在,鉴于科尼指挥错误,导致工会蒙受巨大损失,并且还有叛徒嫌疑,我建议大会通过表决方式,解除科尼的主席职务,并将他从我们的工会开除出去!现在大家表决吧。”
“罗伊斯!你想要干什么!你要分裂工会吗?”帕特愤怒得声音都变了。
“我是在净化组织。无论投票结果如何,我都会辞去现在的职务。”罗伊斯带着一股子殉道的狂热反驳说。
“我反对进行这样的投票。”帕特说。
“反对无效,依照章程,我有这样的权力。”罗伊斯冷冷的说,“好了,支持我的请举手。”
罗伊斯首先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手,同时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环顾其他的那些委员。有一个人举起了手,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个,然后又是一个。然后,再就没有了。所有的普通工人出身的代表都举起了手,所有的技术工人出身的代表都没有举手。人数没有过半,罗伊斯的提议被否决了。
“很好。”罗伊斯说,“现在,我宣布辞职。”
……
“很好,你做的好极了。如今罗伊斯离开了,科尼的地位和威望也被动摇了。而且,普通工人委员和技术工人委员的分歧也已经公开化了。这几乎就意味着工会的分裂。我们的帕特先生干得好极了。威尔先生,你去吧这一千法郎的支票交给他,就说我们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希望他能继续努力,最后坐到科尼的那个位置上去。”路易厂长笑眯眯的说。
“好的,路易先生。”威尔回答道。
“小心点,别让人家发现了。”路易说。
“厂长,我会小心的。厂长,给他的是不是太多了。其实能有这样的结果,完全是您指挥得好。帕特那个家伙只要不是傻瓜,照着您的指挥干,就肯定能成功的。”威尔说。
“这不是我的计划。”路易说,“这是上面的计划。我们上面的那些更高的高层,那才是真的厉害呢……”
说到这里,路易不由得想起了他从上面得到的这样的一个教导:
“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工会也一样。而且它的弱点更为明显,那就是工会的利益和工会的组织者管理者的利益并不一致。工会的领导者们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工会的运行就格外依赖于它的领导者们的道德水平。道德是难以长期维系的,尤其是和自己的利益相背离的道德。所以,去细细看,细细找,总能找到愿意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和我们合作的代.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