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冥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凑近了慕容绍向他一个挑眉,“是谁说做质子不能娶、做棋子也娶不了的?皇帝不愿你娶,老婆子可是急得不行啊!”
“千夜太子说什么?”皇帝微微一愣,千夜冥的声音太小,他并没有注意听。
对着皇帝,千夜冥一向不屑,除了想要娶冷沐真的时候,敬了他一段时间,之后便更加不屑了。
见他一双老眼尽是疑惑,千夜冥一个白眼,脸色已经恢复了漠然,“本太子没有说什么,洛商皇帝听错了!”
老太君坐得近,只听得什么质子、棋子的词眼,心下一惊,连忙转移话题地接话,“冷族的香火一向鼎盛,荣亲王府却只有寒小儿一人,如今慕容大使过继,也只有他一人能继承香火。未免荣亲王府继续为下一代发愁,还是早些成婚比较好!”
方才急着认亲,紧接着千夜冥便来了,之后又是教训、又是劝架。
再后老太君就去帝青宫了,回来张罗了一会儿,四人又急急落座。
没等慕容绍说起女帝的事,皇帝又来了。
这可苦恼了,老太君不知道女帝的事,非要给他指一门亲事。
此时皇帝若答应,女帝那边........
想着即将启程回苗川的女帝,慕容绍更是哭笑不得,“过继事宜诸多,哪还有工夫张罗亲事?还是等过继礼罢,再说成婚的事吧!”
老太君却是固执,“先说定了,张罗的事可以缓一缓。”说着,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皇帝,“我倒是看了几个好人家,是皇上一起选,还是我们自己做主?”
虽是这么说,但老太君还是要面子的。
毕竟贵族正统的婚事,还是要圣旨赐婚,才真正来得名正言顺。
不然被别人说三道四,冷族的颜面、孙儿的颜面都过不去。
再者,倘若日后纳了妾室,而妾室却是皇帝赐婚的,又会出现妾室压过正室的悲剧!
皇帝故作斟酌了一会儿,才一笑,“慕容大使说得对,过继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哪里来得及张罗婚事?再者说了,”
接过宫人双手奉上的碗筷,李佺将它们搁在皇帝面前,皇帝顿了顿,看向慕容绍亲和笑着,“再者说了,慕容大使还没有及冠呢!”
“没有及冠?!”老太君听得一惊,也看向慕容绍,一脸盘问的神色,“谁不允许你行冠礼的?是北诏皇帝还是.......”
按真实岁数来说,千夜冥都已经行过冠礼了,慕容绍理所当然已经及冠,所以老太君以为有人不给他行冠礼。
明明到了年纪,却被高者压着,不许行成人礼,这是对人的一种侮辱,老太君岂能忍受。
没等慕容绍答话,老太君便拍案而起,一腔怒意表露于色,“岂有此理!北帝算什么人物?凭什么限制你的冠礼?你娶妻生子,是碍着他的香火了,还是碍着他的江山了?”
面对老太君的动怒,皇帝并没有疑心。
宁蝾也是到了年龄,却没有行冠礼的人。老太君心念宁蝾为孙女婿,以人推人,错以为慕容绍也不被允许行冠礼,这也是正常的心理。
冷沐真则是无奈,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先坐下,激动个什么劲?”
慕容绍也是尴尬,伸手掩嘴假咳了几声,“老太君息怒,我的生辰是辛未年一月初六,确实还没有及冠!”
辛未年?不是庚午年么?
老太君听得一愣,掐指算了算那天的日子,确实是庚午年没错呀。
看来不是她记错了,而是孙儿隐瞒了真实生辰,老太君一时反应不及,愣着神色点点头,“原来慕容大使是辛未年生的,这么说已经过了十八岁?”
慕容绍点头,不卑不亢地一笑,“是。”
十八岁.......老太君表面欣然一笑,内心却在抓狂,明明二十了,却说十八。
如此一来,婚事该怎么办?推迟两年再娶?
记得算命先生说过,冷族男子最好不要在二十二岁成婚,不然子嗣稀薄。
想当年荣亲王就是二十二岁成婚的,一开始老太君还不信这个邪,后来真的子嗣淡薄。
加之荣亲王执意只娶一妻,好不容易四年后怀上,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既然二十二岁不能成婚,那么等他假及冠,岂不还要再等一年?
老太君还盼着抱抱曾孙,到时候怎么抱得动呢?
思来想去,老太君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冷族的香火重要,洛商也不是没有提前及冠的先例!”
洛商确实有,可那都是十九、临近二十岁,遇到特殊困难,才提前及冠的。
比如二十岁那年,于命冲;男二十岁,与女年纪相克;或者及冠之年,会给国运带来不幸。
只有这些大事,才特许提前及冠,哪有平白无故提前及冠的先例?
皇帝自然不同意,没等老太君再说,便转移了话题,“朕过来,主要看看你们谈得顺利不顺利,也问问梨儿你,可满意慕容大使这个孙儿?”
老太君先看了千夜冥一眼,又看了看慕容绍,故作无声地一叹,“打从心底,我老人家还是喜欢千夜太子的,但千夜太子诸多亲人牵绊,不适合过继冷族。慕容大使既是皇上看中的人,我也就不挑剔了!”
见她开始演戏,慕容绍也跟着附和,“老太君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孝顺老太君、宠爱大小姐,将荣亲王府上下管理得有条不紊!”
老太君继续演戏,不屑地睨了慕容绍一眼,“有野心的人,我老人家最忌惮。只是过继,没说让你理家,不必抢着干!”
“是!”慕容绍故作尴尬地笑笑。
皇帝看得满意,最后的疑心也打消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也不急着博利,遂一笑,“沐丫头初学理家的事,若是有天赋能力,交给她也好,省得她以后嫁了,难为一个贤内助!”
老太君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先让沐丫头熟悉熟悉,省得以后嫁到另一个家,手足无措什么事都不会干。等到沐丫头嫁了,再交给慕容大使不迟!”
皇帝亦是点头,招手向李佺示意。
李佺会意,又转身向外头吩咐。
吩咐罢,便有一名太监快步而来,恭着身子向诸人行礼问安。
皇帝轻应了一声,指了指太监手中的托盘,向老太君一笑,“这是朕命内务府的人,细细甄选出的几个名儿,你看看,哪个最合适慕容大使?”
话落,众人才向托盘看去,只见上头放着三个木牌,牌上写着文豪、天琪、俊绍三个名字。
这三个名字,跟冷姓连起来,确实挺好听的。
只是慕容绍出生后,他父王、母妃一定给他取了名字,那是按照真实的生辰八字取的。
而皇帝的这些名字,则是用假生辰取的,真用了这些名字入族谱,只怕有灾运当头。
老太君只看了一眼,便心下否定了这三个名字,继而转向慕容绍,还故作无谓的表情,“既是过继,就不必动劳内务府取名了,慕容大使自己定吧!”
一个眼神传递给慕容绍,像是询问他的真名,慕容绍会意一笑,“伯谕二字不错!”
说着,接过毛笔,在白纸上写了“冷伯谕”三字。
看着白纸上的三字,老太君感慨万千,还是儿子和儿媳妇有心啊!
到了他们这一辈,男从伯字、女从沐字。
老太君专权,只许嫡系嫡长子、嫡长女从伯、沐二字,因此丫头取名为冷沐真。
至于冷亦寒,他并非真正的嫡长子,老太君自然不许他从伯。
对外也不必解释,因为到了他们这一代,不一定要按照族谱规定地取名。有时根据算命,也不能从字,都是正常的现象。
伯字是族谱规定,谕字既代表了父母的雄心,也表明了慕容绍如今的地位。
贵为北界太子,自然担得起“谕”这个字。
这个字并没有太多限制和讲究,皇帝亦没有多心,只点头一笑,“你倒是有心,取个名字正好从了伯字!”
慕容绍亦是一笑,“皇上有所不知,这个名字是北帝所赐,赐名前问了冷族的家谱,并非凑巧。”
自然了,这是假话,冷伯谕就是慕容绍的本名。
皇帝明白地一点头,“原来是北帝所赐,既然如此,也不算委屈了你,梨儿意下如何?”
老太君只在心里感慨,并没有表现出来,听了问话也点点头,“伯谕二字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看似随意、不重视慕容绍的过继,却除了皇帝,在座其他人都明白老太君的心。
谕儿,原来是谕儿,老太君忍不住低眸一笑,这么多年终于知晓孙儿的真名了!
千夜冥的本名,老太君还来不及取,原想着“伯”字是给千夜冥的,因为老太君以为千夜冥才是长子。
如今给了冷伯谕,千夜冥又该取什么名字?
苦恼着,皇帝已经吩咐下去,慕容绍过继的名字就定为冷伯谕。
三兄妹相视一笑,破损的一大家子,终于回来了一位!
只是千夜冥笑得不怎么开心,若换他过继,老太君执意娶一个女子进门,皇帝想来也拗不过吧?
不像现在,他心系姚瑶,却不能娶她,只能留她做府里的丫鬟。
离开这一日,也不知她有没有受委屈。
一整天,都没人问起姚瑶的事,千夜冥原还侥幸。
谁知晚膳过后,皇帝一走,冷沐真便说起了姚瑶。
慕容绍也跟着闲谈,“你说的是京兆丞的千金吧?按说禩吴太子不娶她了,她应该现身了,怎么到现在还音讯全无呢?”
说起姚瑶,千夜冥便有些心虚,故意避开妹妹的眼神,看向别处。
他的异样,冷沐真自然一眼看穿,“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皇帝被辇轿抬走,千夜冥便松了一口气、舒展了筋骨,原以为他有很多道别的话要说,没想到这般安静!
孪生兄弟总有心灵感应,见他如此,慕容绍便是灿灿一笑,“咱们说起京兆丞千金,他便这般安静,想来千金无处可藏,去他的太子府上避了一避吧?”
“你胡说什么?!”千夜冥马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