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冷沐真还在想荣亲王留下的一行字,专心致志,连宁蝾暗示的甜蜜都不顾理会。
见她专心,宁蝾也不忍打扰,用完晚膳便离开了。
他前脚一走,慕容绍后脚便来了,像是说好了轮班似的,时间凑巧得神奇。
“在想什么呢?”慕容绍迈着悠闲的步子,饭后散步般走来,坐于妹妹身旁。
冷沐真回神,这才发现宁蝾走了,见眼前的慕容绍,又是一惊,“你来得正好!”
说着,将盖在盘子上的布一掀,“你快看看,这是父王托芷蕾送来的!”
“父王?”慕容绍微微一怔,有意无意地疑了芷蕾一眼,才看向盘子,只一眼便是一笑,“这不是父王的笔迹!”
“不是?”冷沐真也是一怔,默契地疑了芷蕾一眼,又拿不定地问道,“用内力写上的字,笔迹会不会与平时不同?或者父王故意隐藏,不想叫我们认出来?”
让她认出他的身份,却又隐藏笔迹?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么?
慕容绍无奈一笑,“父王若要隐藏,不会叫芷蕾认出他!”说着,狐疑的目光睨向芷蕾,“你在哪里碰到父王的?确信是父王本人?”
无端受了怀疑,芷蕾心里是委屈的。但慕容绍是外人,她也不敢表现太过,只懦懦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是在洞庭客栈碰到荣亲王的,以奴婢的易容经验,他并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应该就是荣亲王!”
洞庭客栈........慕容绍念了一遍,转眸想了一会儿,又是一笑,“父王名下,并没有什么洞庭客栈,出门在外,父王也从来不住别人的客栈!”
没有?冷沐真一惊,也睨向芷蕾。
注意到两人狐疑的目光,芷蕾一下慌了,连忙将全过程再说了一遍。
想以此洗清冤屈,却受到慕容绍更深的怀疑,“首先,父王不可能出现在什么洞庭客栈之内。其次,父王并不了解你,除了母妃一人,他不可能给别人做菜。再次,父王与祖母一样,不喜欢穿黑色衣裳,更不喜欢用黑曜石。最后,父王最关心真儿,怎么可能只字不提她,撇下她,引你过去说话?”
越说越是厉声,“还有这个盘子,字迹分明不是父王的。岂非你虚张声势,勾结所谓‘荣亲王’,引真儿去江北山脚,意图不轨?!”
“我.......”芷蕾欲言又止,好心送猪肉回来,倒不落好了!
话音刚落,冷沐真便伸手,示意慕容绍不要再说,“芷蕾不是这样的人。”
没想到主子这么相信她,真是患难见真情,芷蕾突然感动,“小姐说的是,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断不会背叛小姐!”
毕竟不了解芷蕾的为人,又是个身世不明的女子,慕容绍根本打消不了疑心,“你怎知她不是这样的人?知心知面不知心啊!”
冷沐真也是笃定,“这丫头愚笨脑子,哪懂什么阴谋诡计?平时扫个地,都是这儿不懂、那儿不懂的,真叫她做这种事,一定黄了!”
刚刚还被小姐感动,听了这话,芷蕾顿时一脸黑线。
她哪有她说得这么不堪?
虽是损人的话,却也是相信她,芷蕾心里还是明白的。
妹妹的洞察,慕容绍还是相信的,遂点了点头,“就算不是芷蕾有意要骗,也总有被有意的可能吧?不然你怎么解释假荣亲王的事?”
被有意.......冷沐真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沉,“若是被有意,就不好办了。”
芷蕾依旧不懂,“什么叫被有意?”
“就是在你不知晓的情况下,在你身上施展阴谋诡计,转移到我身上,也可以叫做借刀杀人。让你误信是荣亲王,以荣亲王的口吻、托你引我出宫,在江北山脚杀之!”冷沐真简单解释了一遍。
芷蕾后知后觉,想着那人亲和的笑容,又是一头冷汗,“小姐的意思,他冒充荣亲王,实则为冷族的仇人,利用我引小姐出宫而杀之?天呐,如此阴险狡诈的人,我居然侍候了他那么久?!”
慕容绍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说起侍候,冷沐真又糊涂了,“不对呀,依芷蕾所言,那男人对她关爱有加。就算要冒充父王,也不该对芷蕾关爱有加吧?”
真是搞不懂对方的心思了,明明只是利用,还弄出一连串叫人难以捉摸的事。
“或许只是掩饰.......”慕容绍又猜测,“阴谋者,未免棋子生疑,就弄出一些烟雾扰乱,已达棋子完全的信任。”
这话说得有理,芷蕾这事却也蹊跷。
芷蕾说,他待她如亲人般。
不过放出一些烟雾,用得着动真情?
芷蕾虽然笨,但谁对她好、谁真心与否,她还是瞧得不明白的。
那人若非真心,芷蕾肯定感觉不到,这就更奇怪了,假冒荣亲王何故对芷蕾献殷情?
难道那人想嫁祸荣亲王,以芷蕾拆散他们夫妻?
越想越是离谱,冷沐真拍拍脑袋,再懒得去想,“一切都等到六月十五那日,芷蕾单独去,咱们暗中埋伏看看情况吧!”
慕容绍点点头,“对方太过神秘,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将盘子递给芷蕾,“这东西被人看见不好,你拿去毁了吧!”
“是。”芷蕾应了一声,拿着盘子退了下去。
两位主子都捉摸不透,她更是心慌,怎么不知不觉间,就被利用了呢?
人心果然很险恶,她还是待在小姐身边比较安全!
想想那人的话,说什么盘子是个宝贝,叫芷蕾不要扔了。
芷蕾有一刻的迟疑,但以小姐的安危为重,还是砸碎扔掉了。
想来那人所说的宝贝,就是底下一行字,盘子本身没什么稀奇!
搁下了这件事,冷沐真才反应过来,“对了,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听出了她有点逐客的意思,慕容绍一脸黑线,“就允许宁世子待得晚,不许我这个哥哥来看看你?”
无缘无故的,吃宁蝾的醋做什么?冷沐真白白眼一笑,“你还不是我哥哥呢!”
血肉至亲,亏她说得出来。
不过小孩子,难免童言无忌,慕容绍一笑而过,“我来,正是与你说这件事。祖母回去处理江北家宅的事,后日女帝启程离开,祖母要进宫商讨过继一事!”
后日女帝离开么?这么说,冷亦寒也是后日离开了?
想到他要离开,冷沐真笑凝,“你的身份,祖母还不知晓,后日我会亲自跟她说的。”
慕容绍点头,“你说完,再叫祖母亲自验证。”
说着,注意到妹妹失落的表情,慕容绍无奈一笑,“该走的总会走的,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者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面,每年苗川纳贡,叫他随使臣而来,你们就能见面了。”
也只有纳贡的时候,有机会见一面了。
小时候,对宁蝾失望,总觉得陪伴自己到老的,就只有冷亦寒一人了。
没想到一转眼,他就要离开,出国寻找自己的真心人了!
见妹妹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慕容绍也就放心了,“听说祖母一回去,便差人送信去凌晟,想来后日,二弟会随祖母一起来!”
老太君一心要嫡孙归家,自然迫不及待地传信过去,这一点冷沐真有所预料。
只是摆在眼前两个嫡孙,过继的名额却只有一位。
这可好笑了,不知老太君会如何选择。
以前盼着嫡孙出现,二十年却连半个身影也无。如今倒好了,一出现便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嫡孙!
真不知道老太君会乐呵,还是会烦恼。
深夜,冷沐真辗转难眠。
下了床,随手披上外衣,便往宁蝾的房间而去。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宁蝾也披着外衣,往冷沐真的房间走来。
两人在中间路上碰面,相视一笑,尽是无奈。
一对小夫妻,一向默契相投,竟连睡不着也这般默契!
“你也睡不着?”冷沐真微微笑着,主动拉起他的手,一起坐在近处的长椅上。
宁蝾撑着疲倦的双眼,眯着笑了笑,“怕你睡不着,所以我也睡不着,出来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绕口令似的,冷沐真被逗得一笑,“哪有这么多睡不着?越说越是睡不着了!”
宁蝾睨她一眼,“你还不是多说了两个睡不着?”
“呸呸呸!”冷沐真冲着地呸了几声,又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当心说的成真了,你也呸出来。”
原不是幼稚的人,打从两人在一起,便都这般幼稚。
“呸呸呸!”宁蝾照着她的动作做了一遍,两人具是一笑,肚子也跟着一同叫了。
冷沐真先是一怔,“你的肚子叫了、还是我的肚子?”
宁蝾浅浅一笑,“不管谁的,你饿了么?”
冷沐真想了想,捂了捂肚子点点头,“好像有点饿了。”
两人的手一直牵着,紧紧十指相扣,手心贴着手心,互相传递着手温。
“既然饿了,就去找找吃的!”宁蝾拉着她起身,却被冷沐真拉了回来,“这个点了,厨房哪还有吃的?”
宁蝾一笑,指了指中宫的位置,“正是夜宵的时辰,咱们这儿没吃的,不代表御膳房没吃的。刘霆每日一顿夜宵,都是御膳房给做的,如今应该做好了。”
刘霆.......那日的打架还记忆犹新,想着他的嘴脸,冷沐真便觉恶心,“原就是大块头,肥肉成堆了,还日日夜宵,惯得他目中无人,咱们抢了他的去!”
说到做到,两人施展轻功,迅速往御膳房而去。
恰巧遇上送膳的宫人,不知为何,见到宁蝾和冷沐真,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宁世子、大小姐!”宫人行了一个礼,便想往刘霆住处送吃的,却被冷沐真一展手拦住,“人可以走,把吃的留下。”
江北的御膳房,就是从京城搬过来,里头的厨子都认识冷沐真。
想着上回抢夺太子的膳食,他们便是一身冷汗。
每每撞上这位大小姐,总有大事发生。
这回他们有经验了,便躲得远远的。
一个宫人也做不了主,只能怯怯地低头,“大小姐,这是给七皇子准备的.......”
口头上虽然拒绝,行动上却乖乖交出了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