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时,芷蕾正好在铺床。
见主子回来,芷蕾才停下了手上的活,先给冷沐真倒了一杯茶,“我听莫殇说了凌晟信使的事......”
话还没说完,便接到冷沐真一个“嘘”的手势,随即嗔了一眼,“这儿是行宫、又不是别的地方。说大事的时候,记得关门、关窗!”
见她紧张的样子,芷蕾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听关门关窗,便是无奈一笑,“他们都在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回京呢,哪有空偷听咱们的墙角根儿?再者已经这么晚了,谁还出门偷听啊?”
说得轻松,信使的事情万一被偷听了去,如今在婠容华手上的信,全得栽在她手里了!
不过芷蕾不警惕的性子,冷沐真也习惯了,遂从椅子上站起,四下一看依次将门窗关上。
坐回了椅子,冷沐真才拉着芷蕾坐下,“信使怎么了?”
见主子这般警惕,芷蕾也四下一瞧,确定了没有动静,才冷冷一哼,“我早说什么来着?那个女人根本不可信!如今印证了吧?小姐还敢用她?”
经她一说,冷沐真才想起这事。
早些年,确定了信使为婠容华时,芷蕾便万分不屑,说她长得便是一副背叛者的脸!
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如今竟灵验了。
“乌鸦嘴。”冷沐真又是嗔了一眼,淡淡埋怨了一句。
芷蕾则是不屑一笑,“哪里是我乌鸦嘴,是你们瞧走了眼!那位信使,原就是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性子,改不掉的。今日若非在皇帝这吃了亏,她指不定做出什么更加背叛之事呢!”
虽嗔骂乌鸦嘴,冷沐真却听得认真,边听边思忖着,“你的意思,不能再用她了?”
芷蕾给以一个肯定的眼神,“当然不能用了,送完那些信,小姐便杀了她,另寻她人。或者马上杀了她,另寻她人,将信交给新的信使。”
“属下亦是这个意思。”不知何时,莫殇已经站在两人身后,沉声一句。
冷沐真思考得入神,一听莫殇的声音,不由一吓,转眸看是莫殇,才喘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见主子一脸惊愕,莫殇才难为情地一笑,“属下唐突了。”
“坐!”冷沐真一个手势,示意莫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继而正了正色,“你们都觉得婠容华不可信,要出手杀之?”
两人一同点头。
“莫殇,你真这么觉得?”冷沐真又问了一句。
莫殇依旧点头,“打从知晓婠容华背叛,属下便觉得那人不能留。”
“一开始你就觉得?”冷沐真微微一惊,继而无奈,“那你不会早说?早说了,直接让皇帝将她赐死,省得咱们费心救她,如今还要自己动手杀......”
莫殇亦是无奈,“属下认出信使前,小姐已经暴露了身份。若小姐见死不救,难免婠容华狗急跳墙,将魔宫的事、小姐的身份一抖,反正她活不了了。”
冷沐真这才明白,所以莫殇要先救了婠容华、再杀了婠容华。
怪不得之前对付马夫,莫殇奋力上前,根本没有替婠容华解毒的意思。原来他一开始,便没打算救婠容华......
芷蕾思忖了一会儿,才说话,“咱们明日便要回京了,不易做这种大动作。不若将背叛之事告诉魔尊和长老,让他们解决此事吧?反正是他们选中的人,杀不杀都由着他们了!”
说罢,两人一齐看向冷沐真,像在询问主子的意见。
冷沐真则是无奈,“你们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既是这样,你们就去一趟毒林,用我的信鸽,给爷爷传个信儿吧!”
“是。”两人一齐离去。
此时已是深夜,房间中只点了两支蜡烛。
说完了信使的事,冷沐真才走到外室,开了一扇小窗。
继而回到内室,瞧了瞧那铺到一半的床,不由无奈,“这个芷蕾,还是这么粗心!”
虽是抱怨,冷沐真心下却明白,谁都可能背叛她,只有芷蕾不会!
经过婠容华的事,她才真正明白了背叛一词的可怕。
所谓“叛”,便是投入敌人的阵营,无谓自己一方的利益;所谓“背”,便是在你不知情时,“叛”已经发生了。
背叛二字,可怕的不在叛,而是在背。
连她什么时候起了叛心、什么时候真正叛、究竟叛了什么都不知道,即便背叛者说了实话,亦不知该信不该信。
若是无关之人倒也罢了,若是宁蝾、莫殇、千夜冥、冷亦寒.......他们若是背叛了她,她该如何是好?
瞧着铺到一半的床,冷沐真浅浅一笑,自己动手铺好了床,才躺了进去。
累了一天,原想洗个澡,但考虑明日启程,还是明早起身再洗吧!
想罢,冷沐真已经合上了双眼,左袖一挥便熄灭了两支蜡烛。
本以为累了一天,今晚会睡得很香,没想到辗转难眠,脑中回想的事情太多太多。
何时她也有了这么多烦恼?她不是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么?
想想自己对婠容华的心软,冷沐真便是一个辗转;想想祖母急切自己的婚事,冷沐真又是一个辗转。
她的苦心,冷沐真如今都明白了。
或许她不该三年不归,连及笄礼,祖母都没能参与。
如今想想,她必定心有遗憾吧!
突然,门“吱呀”一开,一个熟悉的影子,映过门窗走进了她的房间。
冷沐真警惕,随即转身一看,见是宁蝾,才放心几许,“你怎么来了?”
宁蝾并没有走近,而是先点起一支蜡烛,而后才向冷沐真一笑,“老太君猜到你睡不着,便让我来瞧瞧你!”
他进她的闺房,早是常有的事。
打从恢复记忆,冷沐真便习以为常,自然地一个翻身,将被子一扯盖好,“她也知道说起婚事,我便睡不着,还提什么婚事呢?”
宁蝾只是一笑,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边上,“洛商女子,十三四岁便就定亲,到了及笄便就嫁人了。你如今迟了一年,叫老太君如何不急?”
说着,眸光渐渐一黯,不知不觉间染上一抹忧色,“老太君说过一句话,我听着挺有感触。她说趁着她如今还走得动,便安排你先嫁了,免得以后老了,连下床都难了!
老太君的身子一向不好,即便武功高深,也敌不过岁月如梭。她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幸福美满!”
她的苦心,冷沐真何尝不明白,随即一叹,“武功高深,也敌不过岁月如梭么?那我制再多的茶,祖母也难逃老死的一天了?”
每每说起这个,冷沐真便是忧心忡忡,“你说我制的茶有用么?究竟能不能延年益寿?”
听着她忧心的语气,宁蝾便是心下担忧,随即褪去了外衣,躺进了她的被窝。
冷沐真并没有反抗,只是安静躺着,背对着他不曾言语。
宁蝾亦是没有非分动作,只是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一句,“我抱着你,会不会容易入睡一些?”
说话间,蜡烛已经被宁蝾熄灭。
他的身上,有属于阳刚男子本有的热度,一靠近便是温暖如春。
冷沐真再次合上双眼,由着他的手,覆上她的心。
原本砰砰跳动、不安的心,如今也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半夜,外头便是一阵骚动。
冷沐真警惕地醒来,想外出看看怎么回事,宁蝾的手臂却紧了一分,“一帮小喽啰,枫影和莫殇能对付,你就安心睡吧!”
“什么小喽啰?”冷沐真原是半醒,一听外头有打斗声,便清醒过来。
宁蝾的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十分困倦的样子,“还有什么小喽啰?我进了你的房间,有人便急了!”
有人?皇帝?
冷沐真心下疑惑,好奇想出去看看,宁蝾的手臂却又紧了一分。
“哪有人抱得这么紧的?我都不能呼吸了!”冷沐真嗔怒一句。
宁蝾这才松了几分手臂,任她在自己怀中翻了个身,紧接着半睡了过去。
外头的动静,持续得并不久。
在冷沐真嗔怒一句之后,慢慢地安静下来。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沐真又一次睁开眼睛,“我知道是谁急了!”
说罢,宁蝾并没有回话,只是向偷偷进门的人说道,“都道过别了,还舍不得走!”
“关你什么事?”千夜冥的声音,自外室传来,继而脚步声渐行渐近,带着几分急促,“你快从沐真的床上下来!”
一听他的声音,冷沐真便是一喜,随即坐起身子,看向千夜冥,“哥?你真的没走啊?”
“死丫头!”千夜冥亦是嗔怒一句,继而点起最近的一支蜡烛,斜了丫头一眼,“我还没走,你便与他相拥入眠;我若走了,你们还要干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
方才冷沐真嗔怒一句,外头的动静便小了下来。只有千夜冥,考虑到妹妹的睡眠,会暂时放下恼怒。
因此,冷沐真才知晓是他!
但听他一进门便怒骂,冷沐真也冷了脸色,“什么叫对不起你的事?我跟蝾就要成婚了,做为兄长,也不知祝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