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微笑着问:“傅大哥,你可好?嫂子可好?孩子呢?”
“都好。承你吉言,如今儿女双全。”傅明琛笑道。
“真的呀,可孩子还那么小,你却远渡千里来梁国,真是过意不去。”
“我在家中也帮不上忙,家里丫鬟婆子那么多,雅云料理得过来。”
潮笙忽然天真地说:“呀,若我腹中是女孩儿,将来我们可以做亲家!”
傅明琛笑,“你想要指腹为婚?”
“没有,没有。等他们长大了,让他们见见面,说不定可以成就一桩姻缘呢!”
“那都是后话。潮笙,赫连王爷待你不错啊。”
“他挺好的。”
“我这一路走来,发现藏海草原果然是个好地方,也怪不得你留恋在这里,连从前最向往的明洙岛都不去了。”
“不单因为它风景美,更关键的是,有人愿意为我放弃一些东西留在这里。”
他点点头,“实属难得。”
“傅大哥,他好吗?”
傅明琛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司辰吗?他一切都好,信德帝近来身体不好,大多政事都由司辰代理。他是个天生的帝王,手段清晰果断,将来会是有可为的明君——去年在军营中,你们可曾碰面?”
“嗯。他回去没有和你提起过么?”
“没有。”
“那么,他想必是已经想开了吧。”
“大约也觉得你能活着已是难得,所以不再强求了。”傅明琛道,“你坐着,我去拿雪秀给你备的东西。”
潮笙要站起来,傅明琛道:“你现在行动都不便,就坐着吧。”他取了个箱子出来,里面都是小衣服,孩童玩耍的东西,他道:“雪秀知道你有身孕非常开心,她把她的心意都放在这一箱子东西里了。她说她不识字,不会写信,只能让我带口信。这辈子她亏欠你的最多,要你下半生好好地幸福着,活着。”
“她总是觉得亏欠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亏欠在哪里。”她叹气,“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认识你们啊。”
潮笙取出精致的锦绣小外套,喜道:“真漂亮!雪秀的针线活做得真巧,我就是学十年也比不上她。”
“别人学二十年也不见得有你的高明剑术。”
潮笙笑了笑:“人各有所长吧。傅大哥,你几次三番来看我,嫂子她……”
“她不会多说什么,”傅明琛认真地道,“这普天之下,大约也只有我胆敢剖心缝针,我几次来看你,还不是想知道我做的是否成功?你别忙着感激我,其实我只是把你当成病人来观察。”
“事实证明我这个病人没有砸了你招牌。”潮笙笑道。
“我也有必要跟踪你的恢复情况,所以我并不是特意来看你。”
“哦。”也难为他来看她,还要怕她心里有负担。
一连数天,潮笙白天最重要的事就是陪傅明琛在草原上走走,赫连勋怕她有闪失,本不让她出门,傅明琛却道:“此前太医不敢让她走是怕早产,如今就要超期了,多走走无妨。”
有傅明琛撑腰,赫连勋也无法多说什么,只得随傅明琛伴着她,反正离王府别苑也不远,这么多人盯着,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超期了肚子里也毫无动静。赫连勋夜里趴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催促:“你们两个可以准备出来见爹和娘了,别让你娘那么辛苦。”两个孩子回应他的结果是隔着肚皮,他的脸被踹了一脚。
潮笙看他一脸郁闷的样子止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肚子忽然剧烈地一痛,“哎哟。”
“笑我?你也挨踢了吧!”赫连勋轻抚她的肚子。
“不是,肚子疼。”她眨眨眼,“估计你的催促起效果了。”
赫连勋忽然高度戒备:“要生了?”
“不知道,可能是吧?”腰闷闷酸酸的,忽然间感觉有股液体自身体流出,她皱了皱眉,“阿勋,我是不是流血了?”
赫连勋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沾染了些鲜血,他大骸:“我去叫傅大夫和产婆。”他飞快地去了。
怕潮笙有个闪失,所以王府上一直请着个最好的产婆,此时她睡意惺忪地来了,替潮笙检查,净了手道:“王妃不要紧,只是破水和见红了。恭喜王爷王妃,马上就要抱到小王爷小郡主了。”
赫连勋坐在潮笙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见他拽自己拽得那么紧,知道他比她还紧张,安抚道:“你别担心,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他紧紧拥紧抱她,亲吻她的脸颊,“你……你吃点东西吧,有上好的千年人参,我去命人泡给你喝。”
“不必,”傅明琛在旁边出声道,“现在吃些清淡的东西就好,切不可进补,反而会使胎儿滞后。”
“傅大夫,依你看,潮笙不要紧吧?”赫连勋问。
“别担心,潮笙很坚强。”
潮笙很快就尝到了苦头,生产的痛比起刀剑杀伐的伤更甚,漫长的几个时辰过去,肚子越来越疼,却一点要生的动静也没有。
产婆在赫连勋的急促催问下很有压力,频频使出绝招,连蓖麻炒鸡蛋都让潮笙服下了,可她除了腹痛之外,毫无进展。
她疼痛难忍,额上全是汗珠。
“怎么回事?”赫连勋着急地问,“就不能让她好受点吗?”
产婆郁闷地道:“王爷,生孩子哪能不难受呀?王妃千金之躯,自然比别人更受些苦。您不如先去外头等着,您在这儿,王妃也不方便啊。”
潮笙也说:“你出去吧。你在这里,我还要分心顾虑你。”
赫连勋紧握着她的手,沉默了会儿才道:“我出去走走。你别怕。”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赫连勋出去了,他一出去,潮笙反而觉得轻松了些,问产婆道:“为何一直生不下来?莫非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没有,王妃您别多想,您是第一胎,又是双胎,难免难生些。”产婆安抚她道,“不过,一切都在合理的时间范围内,您再忍耐忍耐。”
又一阵疼痛到来,她深深呼吸,紧咬牙关。这样折腾了十二个时辰,仍然生不下来,全府上下都着急了。傅明琛每隔一个时辰看她一次,感受胎动,用自制的木听筒听胎心。
“傅大哥,为什么还生不下来啊?”潮笙有气无力地问。
“第一胎的产程是会比较慢。胎儿情况甚好,不用担心,”傅明琛摸了摸她略快的脉搏,皱眉道,“我去开一味催生药让你服用。”
“有这样的药,为何不早些开呢?好痛啊……”
“那药须得将生时才能喝的。”
傅明琛立刻命曾苏抓药熬药,煎成一小碗,让赫连勋送进屋。“分三次喝,半时辰喝一次,每次喝之前热一热,需得暖暖地服下。”
“喝了会如何?”
傅明琛道:“催生。她若再折腾下去,恐怕会有危险,脉搏跳得太快了。”
赫连勋二话不说进屋去了。见潮笙躺着软绵绵地,心骤然一痛。他将她扶起,喂她喝药。
“潮笙,是不是很痛?”他心疼地揽着她。
“没关系。”她拧着眉,“别担心,我没事。”
“我在这里陪你。”
“不,你出去吧。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坚强。”依赖他已经成了习惯。他在这里,她会不由自主地软弱。
傅明琛的药有奇效,服药一刻钟疼痛越发升级,产婆大喜地说:“快了,快了!”
赫连勋着急地房外走来走去,傅明琛握着一杯茶在算时间。
忽然间,响亮的一声啼哭抚平了焦躁的赫连勋。他的眼睛一亮,心情也放松了。他冲到房外,想要进去,被小丫鬟拦住了:“王爷,您不能进来。”
“是不是生了?王妃生了?”
“是的,是极漂亮的小郡主。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呢。”
赫连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初为人父的喜悦又迅速被担忧占据,他如此害怕潮笙会体力不支,也是第一次将孩子和潮笙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也许他不会是个好父亲,在他心中,潮笙比孩子重要的多。
过了一刻钟,里头还安安静静地,傅明琛和赫连勋道:“我进去看看她。”
“这……”他都不能进去,傅明琛也不方便进去才是。
“我是大夫。”傅明琛客观地道,“潮笙如果心跳过速,我担心她会昏阙。”
他是大夫,要进屋丫鬟拦不住,赫连勋也顺便跟了进去。房间的灯光很亮,床榻上滴了很多血,潮笙的脸苍白得吓人,几乎毫无血色。产婆正在喊着:“王妃,用力啊,若再不用力,孩子可就危险了!”
潮笙仍然在用力地挣扎着,但是看得出来,她没有力气了。赫连勋的心悬了起来,冲到床边握着她的手。潮笙抬头看了看他,忽然发现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她挤出一抹笑:“你看到女儿了么?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好严肃,像你。”
“潮笙,别说话。留一点体力。”
产婆叫道:“你们俩男人来干什么呀,快点出去!”
傅明琛和赫连勋道:“你先出去,我帮她。”
“怎么帮?”
“推腹。”傅明琛道,“没有空多说了,你马上出去。”
赫连勋见傅明琛神情严肃,也不敢多说,退到了外面,却没有出房间。
傅明琛和产婆低声交待了几句,便和潮笙道:“会有点痛,你忍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