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的人比吃过的米还多,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让我害羞。”
“哦?”那得是多无趣的人生啊。
他笑了笑,深遂的眸子里映着她低头的样子,乌黑的头发,像黑色绸缎般亮泽。“斯羽的病不难治,你不用那么担心的。”
“嗯,我相信你,如果你都不能治斯羽,世间就没人能治了。”
“唔,好大一顶高帽。”傅明琛笑了。
不久后珍瑜带着斯羽来医馆中,斯羽醒了,精神不错,脸色虽然灰白,比起前些天一直昏睡要好不少。
珍瑜感激涕零。傅明琛替斯羽把脉,开了药,让他们每天三次按时吃,每天过来诊一次。不出意外七天就能全愈。
珍瑜忽然听到低低的男声叫着:“潮笙。”
她回过头去,看到司辰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中,怔怔地站在那儿。
潮笙听到声音,回眸一笑,走向一袭紫衣的司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一大早你就不在春芽园,不是来了这里还能是去哪儿?”他眼里含笑。
“这一大早,回春馆可不曾如此热闹过。”傅明琛笑道。
司辰回头道:“很快就不热闹了,我就带她走。”
潮笙小声问他:“何处去?”
‘“溪山别苑。”他道,“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但是珍瑜她……”
珍瑜一直在发怔,望着地板。斯羽拉了拉她的衣襟,“娘。”
珍瑜回过神,蹲下来和他说话。
司辰的目光被那孩子吸引,当那孩子望向他的时候,他怔了怔。斯羽和他娘亲说了几句话便过来找潮笙。
司辰难得地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斯羽口齿清晰:“林斯羽。”
司辰默默地望着他,“今年几岁了?”
“三岁了。”珍瑜抢先答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岁半了。他小时候生过一次重病,所以说话和动作都不如三岁半的孩子灵活。”
司辰看了珍瑜一眼,看得她慌张避开眼眸。
潮笙古怪地看看他,又看看珍瑜。她问司辰:“不是要去溪山么?”
“嗯。走吧。”
潮笙和珍瑜告别,离去时见傅明琛望着地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走出回春医馆,一辆马车缓缓地驾过来,司辰道:“上车吧。”
两人挤在温暖的车内,司辰递给她一只金色手炉。
是为了她特意准备的?他似乎,越来越把她当成柔弱的姑娘来看了。听说,男子对于喜欢的姑娘往往有强大的保护欲望,纵然她不需要,也权当做欣喜吧。“很暖和。”
他唇角勾起,把她的两只手都笼到手炉上。“那孩子,是你救回来的?”
“也不算是。力生孟华他们都有功劳,要不是大家一起轮流驾马车,斯羽就有危险了。”
“林斯羽……”他喃喃地念道。
“怎么?你喜欢那孩子?”
他微笑着摇摇头,“我从来不喜欢小孩子。”
他面对生人的时候性情一向冷清,但潮笙不知道原来他连小孩都不喜欢。不过,只是不喜欢别人的小孩吧,若是自己的,总会喜爱的。
“那孩子的父亲看起来是老实人。”
“斯羽像珍瑜多一些。”
“也不像。”司辰道,“看母亲那么警觉的样子,估计那孩子是抱养来的。”
“……你多想了吧。”
“不信么?”他笑笑,“我相信我的判断。那孩子虽然长得高,样子也像三岁多的孩子,但一定没有三岁。”
“如何判断的?”
“从说话的发音,举止都能推断。”
潮笙顿了顿,笑出来:“你转行当了神探?”
他也笑了,笼着她的手带了些力道。潮笙忽然想起:“急着上溪山,没有准备菜啊。”
“我早吩咐下人准备了。”
“哦。”她松口气,“大冷天地,怎么想到去溪山别苑?”
“那里清静,还有一方温泉,你大伤初愈,时常泡一泡对身体有好处。”
潮笙嗯一声。车厢里安静地只剩轱辘轱辘的转轮声,她听到他问:“困么?”
她摇头,他将她搂进怀里,“睡吧。”
“……”明明她不困啊。其实他……只是想找借口搂搂她吧?她被迫困在他怀中,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是清爽的,和煦阳光的味道。渐渐的,脸有些发烧。
他的唇在她发顶碰了碰,“潮笙,夏天的时候我们去齐国玩吧。”
她的身体僵了僵。
“听说那边有最美的海,透明的海水,在船上都可以看到几丈以下的海面。有很美的珊瑚和五彩斑斓的小鱼。”
“嗯。很美的。”潮笙小声地说着。她从小在海边长大,因为父亲驻扎军队时就在海边,父母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分离,每每他去军营,母亲就带着她和哥哥一起到海边找房子住下。
那时的她和哥哥,每天就和小鱼一样在美丽无垠的广阔碧海里悠游穿梭。
那是,永远回不去的快乐时光。
她坐直身体,“你怎么有空离开金都?”
“到时随便找个借口到齐国办事,不就又能去,又能玩?”
“算盘打得很好。”潮笙赞扬他。
司辰和悦地一笑。
她偏过头来,“最近你常进宫么?”
“每天。”他唇角含笑,“你想问什么我知道,你放心,现在差的,不过是册封罢了。”
他很开心吧。“恭喜你。”
他将她的手握了一握。
他们在溪山别苑住了两天,这两天过得极惬意,也不必潮笙亲自下厨,自有厨娘来给他们做丰盛的饭菜,他们只要下棋,赏雪景,爬山,聊天便好了。
别苑里有几个厢房,他们二人住在相邻的两间。从前她看司辰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冷静自持的,可自从那晚亲吻过她之后,她方才知道,男人面对喜欢的姑娘时,确实没什么自制力。他总是望着她,望着望着不知不觉就亲到一起。
幸而在紧要关头,他总能悬崖勒马。他模模糊糊地说:“明天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潮笙止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他,才是个普通的男子,不再离她那么遥远。
次日恰好是元宵,他要进宫。进宫前他问她晚上如何过节,她无所谓地道:“随便逛逛。”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跟我进宫?”
用什么身份进宫?看着他们团团圆圆,她形只影单?那样只会更落寞。“不用了。你去吧,不用挂记我。”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不舍地上马车离开了。
潮笙和雪秀相约到外面吃晚餐,雪秀笑着打量她:“你几天没回来,和十王爷上别苑去了?”
“嗯。”她点点头,“在那儿什么也不做,就是睡觉,发呆。”
“睡觉?”雪秀嘴巴微张。
“啊,睡觉。雪秀,”潮笙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不要总觉得我和司辰一定会花前月下,共赴巫山什么的。我们……还不至于那么没有控制力。”
“你应该说男人没什么控制力吧!”雪秀叹口气,忽然说,“喏,这个给你。”一封信递了过来。
潮笙疑惑地接过,“谁寄来的?”她边问,边撕开了封条。
“曾苏拿来的,说是傅大夫给你的。”
傅明琛的字写得很工整,全然不是他写药方时的天书。他约她和雪秀今晚到他家吃饭,一起过元宵节。
雪秀听完怔怔的:“请你就好了,请我是为何?”
“傅大哥宅心仁厚嘛,肯定是想我若是赴约了,就剩你孤伶伶在家里。”潮笙道,“既然他邀请了,咱们就一起去吧。”
他们二人到集市买了许多果品,相携去傅明琛家。
小庭院里挤了不少人,曾苏,珍瑜,林厚诚,斯羽,还有柳芽。
柳芽俨然女主人自居,忙前忙后招呼着。却一直不见傅明琛身影。
曾苏把雪秀手中的篮子一把抢过来:“很重吧?我来拿,你坐着歇歇。”
潮笙闻言看了曾苏一眼,又看看雪秀。年青的男女,只要能走在一处,总能碰撞出许多故事来。她走进厨房,看到傅明琛在掌勺,便问:“要帮忙吗?”
他头也没回,“帮我擦擦汗。”
潮笙有些惊讶。他看了她一眼,“没有绢子?我腰带里有。”
“啊,不是。”她拿出绢子走近他,见他额角上有些汗珠,便帮他擦了擦。
“多谢,厨房热,你出去吧。”
“不需要帮忙?”
“不用,今天你是客人。”
潮笙见他如是说,也不好一直待在厨房,出来的时候,见到柳芽杵在厨房门口,脸色有点苍白,朝她笑的时候笑容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