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夫君

第一百零二章 图穷匕见

唐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抱着芸浅继续睡。

只留朱佑樘一个人僵直着脊背,气得脸色铁青。

王伯安赶紧上床将唐寅这活宝给拉开:“不好意思啊,寅哥哥一喝多就犯傻。我想兄台你心如明镜,不会跟一个醉鬼计较。”

“喝醉就可以乱来!喝醉就可以躺我爱妃床上了!”朱佑樘咆哮道:“快把这混账挪走!立刻!马上!”

王伯安鼓膜都快被朱佑樘给叫穿了,没想到永远学养深邃、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也有暴跳如雷的时刻,唐寅也是个人才。

朱佑樘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气死了!气死了!他胸口憋闷,就差一口血喷芸浅脸上了。不过这小妮子睡得倒恬静,完全不为所动。朱佑樘将芸浅摇醒了:“你别给本太子装糊涂!你跟唐伯虎到底什么关系?”

芸浅漠然地推开朱佑樘:“大半夜,你别闹了。”

是本太子闹还是你跟唐寅在闹!“他为什么说你好本事,几天不见,身边又换男人了?”

芸浅不理朱佑樘。

“他为什么会luo睡在你身边?”

芸浅依旧不理。

“他为什么说以前也和你困觉?”

芸浅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看这样子,像又睡着了。

这都可以?!

朱佑樘又开始摇诸芸浅:“你给我解释清楚!”

诸芸浅被朱佑樘这股劲头彻底给整败了,只得道:“我和唐寅是老相好,我跟他困觉过,他是我万千男人中的一个。现在你满意了?我可以睡了吧?”芸浅说罢又挨上了枕头。

“yin妇!这话你都说得出口,真是恬不知耻!你怎么不去死!”

芸浅嗤笑一声:“我死了谁给你烧纸啊。”

朱佑樘生气地将整个被子都拉在了自己身上:“不给你盖,冻死你这yin妇!”朱佑樘能做的极限也就是这些了。他从小接受正统的礼仪教化。总是谦和儒雅,没跟人吵过,也不会吵架。他对谁都是宽德仁慈,彬彬有礼,这么失态还是第一次。

王伯安将唐寅丢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哥哥你也真是的,胆大包天。这太子是国之储君,你竟然敢装醉戏弄他。”

唐寅哈哈大笑地搂着伯安:“生我者爹娘,知我者云bao宝也,你怎么知道我装醉的。”

伯安斜了唐寅一眼:“我就没见你醉过。”借酒装疯谁不会。因为喝多了别人也不会跟你计较嘛。

“寅哥哥你也就敢欺负太子那种善良之人。”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会报复的。

太子被芸浅戏弄了一晚上之后,再也不想带她出来玩了。而朝堂上的局势是一天比一天恶化。原来和太子好得经常聊星星、聊月亮、聊人生哲理的四皇子也不来东宫瞧朱佑樘了,看到朱佑樘一脸傲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径直而去。

朱佑樘苦笑一声,多年的兄弟情谊,却抵不上一个太子之位,他凄凉地在宫里喝着茶水,他瞥了眼身边正在绣花的芸浅冷嗤了一声:“这下你满意了吧。”

芸浅没搭理他,依旧绣着花。

一旁侍候的宫女李黎儿好奇地将头伸过来一瞧:“这屎粉色的是什么?”

芸浅白了黎儿一眼,现在太子虽然失势了,但太子妃还容不得一个宫女欺负。“你拉的粪便是粉色的对吧?”

黎儿就想酸太子妃一下,看这芸浅美貌不及自己,才华不及自己,家室不及自己,凭什么坐上太子妃宝座,一个人独霸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太子殿下,这不公平。

太子佯装无意地伸过来看芸浅绣的花,她好多线头都没剪断,整个都是乱七八糟的,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就你这绣工,若是在民间,怕是很难找到好婆家。”

芸浅轻叹一声:“再难找到好婆家也总比刚找到一个就立马守寡的强。”

太子顿时被噎住,这家伙说话真是难听,本太子还没死,你就想着守寡!真是过分!何必这么自信,谁先给谁烧纸,还说不准呢。

“听说民间有个姑娘到宫中参加选妃,落选之后,回了老家,谁都看不上,最后孤独终老了。你说你看到如此完美得不掺一丝杂志的本太子,以后万一回家了,会不会谁都看不上?”

芸浅一不小心被针给戳了下食指,这朱佑樘看着谦逊内敛,实则也自恋得要死。你还真以为你是天下最完美的男子啊。

朱佑樘看着芸浅受伤了,赶紧吮住芸浅纤细的手指。少女的耳根子顿时红了:“你做什么?”

“止血。”

芸浅愤恨地抽回自己的手,有没有搞错。“我自己会吮。”她说罢将指头往嘴里塞,刚吮就后悔了,这上面,貌似都是朱佑樘的口水。她赶紧取出手指,拿干净的丝绢裹了裹:“小伤,不碍事。你慢慢喝你的清茶淡水,我去拜见贵妃娘娘了。”

朱佑樘看着她耀武扬威的背影就暗自不快。

他依旧淡然地品着茶水,但他的两个军师谢迁和李东阳都急坏了。

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皇帝左右摇摆,两派势力在朝堂之上就公然掐起来了。

极其受皇上宠幸的妖僧继晓道:“小僧卜卦,太子他生有反骨,乃不忠不义之人。”

皇帝极其迷信,一听自己的长子有反骨,立马坐不住了。

谢迁站出来道:“大师此言,有失偏颇。反骨和不义不忠又有什么关系。反骨实乃奇骨,五百年出一个。他日必成大器。拥有反骨者都是天赋异禀,十分聪明,特立独行,龙战于野,实有领军之才。太祖不也是有反骨吗?”

内阁首辅万安悠悠来一句:“所以他造反了啊。”

好吧,没得聊了。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朝太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朱佑樘倒是一脸淡然,一副I_don’t_care你们怎么诽谤的表情。

万贵妃赐了好多赏赐给芸浅:“你这丫头真聪明,知道皇帝就信这些,懂得用反骨这招扳倒太子。”

芸浅淡淡笑着:“现在圣上已经极其畏惧太子,觉得他就是李世民二世。我们只需再添点火,他就彻底完了。”

万大妈好奇问道:“怎么添?”

芸浅微微一笑:“让他造反。”

万大妈窘迫道:“他一向恭谨内敛,怎么可能造反。”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汉武帝的嫡长子刘据也是宽厚贤德,最后还不是被逼谋反,兵败身亡了吗?”

万大妈道:“这朱佑樘可比刘据有谋略多了,他万一造反成功,我们不全部得死!”

芸浅漆黑的双眼越发深沉:“他反不反不是关键,只要皇帝觉得他要造反,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去压胜?”

“圣上也不糊涂,他知道朱佑樘为人清明,不信道佛。朱佑樘就算想害人,也不可能去用自己根本不信的玩意。”

万贵妃越听越疑惑:“那该怎么ban?”

“让他去杀四皇子。”

万贵妃切了一声:“太子很护他的皇弟的,怎么可能去杀四皇子。”

芸浅道:“不一定要他真杀四皇子,只要圣上觉得他为保太子之位,有心杀害胞弟,就可以了。”

说得轻巧。两个人暂且无方,便不欢而散。

东风料峭客帆远,落叶夕阳天际明。

朱佑樘陶醉于金色的阳光中,他的两个军师可炸开了锅。

李东阳十分小声道:“我听内阁说陛下不日将废了殿下。”

谢迁更小声道:“要不反吧?”

朱佑樘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在金色的阳光中,美得如梦幻般。他宫中有世上第一架地动仪,是东汉时期的张衡发明的。“两位爱卿,你们最近有观察道候风地动仪发生变化了吗?”

谢迁死到临头了也不忘拍领导一下马匹:“殿下这时候还有心思考虑民间疾苦,真是大明之幸啊。”

朱佑樘无所谓道:“小震动而已,不会伤及百姓生命的。”

不伤及,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朱佑樘浑身散发着清正淡雅的气息:“两位先生莫慌,老天会保护我们的。”

两个老臣不禁心灰意冷,太子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夺之心,只能听天由命了。

芸浅正用石块在地上划着杠子,来皇宫已经一百二十七天了,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大漠了。她正笑得开怀,突然有个穿着青衣的少年蹲了下来:“你这刻的是什么?”

芸浅赶紧用身子一压:“女孩子家的东西,太子还是不要看的好。”

太子儒雅一笑:“你不会是在算我什么时候会被父王废黜吧?”

芸浅冷冷道:“我又不是道士,怎么会算这个。”

“是么?”太子若有若无地笑着:“其实我觉得被废为民也还不错。”

芸浅发现朱佑樘的心态还真是好,正常人看着自己快被废了不是应该精神恍惚,萎靡不振,然后摔杯子,抓墙皮,难过地以头抢地尔吗,他倒悠然自得。

朱佑樘道:“我觉得,习惯了不习惯,你就会习惯。就像你当上了太子,开心不过一刹那。后来就习惯了高位,也不觉得是享受。就像我若被废为民,难过也不过一刹那,后来习惯了平常生活,也不觉得是折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和痛苦。”

芸浅面色清冷,你现在掰不过对手,就只能装圣人了对吧。

朱佑樘随性地坐在了石阶上:“我就觉得,如果你穷困时苦恼;那你富贵时一样苦恼;你丑陋时苦恼,那你变美之后依然苦恼。这苦不苦,不在乎外界环境,而在乎自己的内心。”

说得淡定从容,因为你这一刻还是太子。等你下一个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时,看你还怎么表现得云淡风轻。

朱佑樘看着芸浅:“我若被废,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芸浅一字一顿道:“不会。”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听你亲口说出来,还是有点难过。”朱佑樘牵强一笑道:“其实个人觉得娶你做娘子还是挺不错的。”

“喔,谢谢。”芸浅看着朱佑樘斯文俊美的脸庞,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薄薄的笑意:“其实个人觉得嫁给你还是挺糟糕的。不过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她站起身子,也不再忌讳石板上的一百二十七道横线会被朱佑樘瞧见,淡定地拂袖而去。

朱佑樘宛若星空的双眸抹过一丝讥哨:“你就确定你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