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夫君

第六十三章 曼陀罗花

芸浅被母亲绑得动弹不得,直到日暮西山。

她把头埋在地上道一声,“完了,什么都完了,明明就差一点点了。”少女泪水簌簌而下,打在冰冷的石砖上,让她在这炎热的夏季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彻骨的寒冷。

“小娘子。”一声轻唤,芸浅抬起头来,却见王伯安笑得温润,他松开芸浅捆绑的绳索道,“别哭了,张永没事了。”

没事?

芸浅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没事?”

王伯安道,“那日我们不是在李翔屋中发现一个新碗的碎片么,我当时就觉有蹊跷。后来在义庄又发现他不是死于棍伤。我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在和张永打架,李翔虽然娘,但块头比张永高,不至于被张永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吧。我猜他定是身子不好,那碎碗有可能是长期喝药的碗,因此内部才会被药汁浸染成褐色。李翔爱涂脂抹粉,所以就算脸色差一般人也看不出来。我一直奇怪为何他死后两天才被人发现在后山茶园,这个目击他与张永打架的昭昭一定有问题。”

芸浅这才想到昭昭,早就觉得她古怪,只是没往她头上想而已。

“我查了下昭昭,她只是个丫环,可是自从你被圣上赐婚之后,她就变得非常有钱,还在洪都城外给她母亲买了一套房子。我向下人们打听了下昭昭,发现她和李翔关系还不错。李翔平日在宅子里是负责扫地,但仗着昭昭是大小姐红人的关系,没少偷懒,也没人管他。所以消失了两天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芸浅目光骤缩,“你是说昭昭最先发现他病死在床榻,想嫁祸张永和我,才把他搬到后山。”

王伯安道,“我开始也这么怀疑。于是托我一个学生.....”

芸浅白了王伯安一眼,你才十七岁,哪来的学生,脸皮真厚。不吹会死啊。

王伯安也不理会芸浅的轻蔑,“他是景齐俊......”

芸浅惊讶地看向王伯安,“他堂堂状元郎怎么成你学生了?”

王伯安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仰慕我许久,上京赶考时来我家,我一高兴就教了他一些考试的技巧。他高中之后非常感激我,特地登门拜谢还亲昵地称我为师,哈哈哈......”王伯安笑得极其烂漫,让芸浅忍不住冷冷吐出两个字,“肤浅。”

王伯安方觉自己失态,作为一个大儒,得有深度,高度,和广度。他赶紧变会原先温雅的样子,“我把情况告诉给他之后,他又派仵作再次仔细验尸,这才发现李翔xin脏肥大,应该是先天性疾病。而他真正的死因是淤血形成血栓,栓塞至肺部血脉引起猝死。”

芸浅长吁一口气,这就不关张永的事啦。“那张永人呢?”

王伯安结巴道,“和刘瑾一起出城走了。”

芸浅大惊,“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么。”

王伯安无奈地摇摇头。

芸浅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王伯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旁,静静地守候。

祠堂外面的合欢花吹了进来,粉红的花儿撒了一地。

清晨的阳光穿过葱蓊的树木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倒影,让王伯安觉得如梦幻般。

如此地华丽却不真实。

芸浅悲伤过度,竟晕倒在了地上。王伯安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刚一转身,就看见愤懑不平的芸玉了。

她手执花扇,穿着一身金色罗衫,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芸玉找了王伯安一天一夜,这混蛋让她试成亲的礼服他竟然无端消失,现在竟然看到王伯安悠哉地抱着芸浅,她怒火中烧地掷去花扇,岂料王伯安也不躲,那苍白的额头被砸出了血。

芸玉一下子不知所措,赶紧上前用秀帕按住表哥的额头,“你干嘛不躲!”

王伯安垂下长长的睫毛,“你若能消气,我多挨几下也是值得的。”

芸玉见他傻里傻气的样子,有些好笑,派下人将哭昏的芸浅扶回去了,“那我们明日去试礼服可好?”

王伯安看着芸玉,她眼如晨曦,美如春园,看起来知书达理,温婉大气,可为何自己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开始迷茫,彷徨,不知所措。

不知又过了几日,诸府里张灯结彩,欢乐喜庆。为了迎接一对璧人,所有人都忙坏了。

芸玉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至少这个夫君看起来很顺眼,嫁给他就算吵架一看他长得这么俊美气也消了大半,“夫君你看看这宴席上的菜品怎么样?”

王伯安耷拉个脑袋随意一看,“你喜欢就好。”

芸玉又拿出宾客座位安排,“你看这个座次是否合理?”

王伯安又象征性地看下,“你决定就好。”

芸玉又拿出明日的流程,“你好好看看步骤。”

王伯安接过那纸,话说芸玉写的字也是端庄秀丽,煞是好看。他将其塞进袖子里,“没事我先走了。”

芸玉见夫君有些无精打采的,只得道,“那这些我都交给父亲母亲了,让他们好好安排。”

王伯安走在花苑里,轻叹口气。

也不知父亲非逼着自己成亲做什么。看着所有人忙上忙下,他一个人坐在荷花池边,直直地天上的云朵变幻着各种颜色,直到夜幕降临,他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般。

“伯安。”芸浅提着个篮子跑了过来,王伯安一看,却是曼陀罗花。

芸浅将篮子递给了伯安,“这曼陀罗花能去风湿,止喘定痛,可治疮疖和寒哮,你拿着。”

王伯安有些诧异,这花大多生长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曼陀罗华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你在哪里摘的?”

芸浅淡淡笑道,“你来我院子那么多次都没看到我院子里种有此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