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消息?”
回到府里的刘禹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人都没找到,生气也是无用。按照时间来推测,她们应该接近或是已经在城中了,偌大个江州城,不过几个人,一旦找起来,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了。
“客栈、酒家,一间间地给我去找,她们不可能会去别处,一定要把人找到,语毕。”
刘禹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两个女人加上两个护卫,既没有计划,也没有支援,这个雉奴胆子也太大了,偏偏此刻自己又脱不开身,否则都想亲自去走一遭了。
他是从礼部回来的,关于谈判的细节,三个人商议了差不多一天,礼节方面倒是有前例可循,主要就是双方的要求,已方应该坚守什么样的底限,需要他们事前心里有个数。
这两个人当中,陈景行是他之前见过的,这个人处事圆滑没什么棱角,是个官场老油条,王应麟则是初次相识,有几分文人的清高,别的暂时看不出什么。
朝廷给他们的任务其实相当模糊,只说要尽快达成一个协议,而这个协议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框架,却没有一个标准。用陈景行的话说,就是“大面上过得去,同朝野都有一个交待即可”,这是什么话?
刘禹的心里立刻浮现出近代史上那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有些甚至是打了胜仗之后签订的,刚巧现在也是打胜之后,这些人的底气怎么就那么不足呢?
好吧,宋人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远的《澶渊之盟》,近的《绍兴和议》,似乎只要对方答应罢兵息战,他们就什么都能答应,国土国土不要了,岁币岁币随便给。
后世经常有一个奇怪的论调,三十万岁币换来了百年和平,这笔帐怎么算怎么值,因为当时大宋岁入多少多少,这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比起军费,更是不值一提。
可结果是什么,百年之后,原本精锐的河北、河东禁军废了,汴梁百万之众形如无物。看破宋人虚实的女真人长驱直入,轻易地就打进了京师,掠走了大宋百年积累的财富,让繁华的汴梁城成为了流传千年的一张画,没有一个历史学家统计过,那是多少个三十万!
而这一次,不管最后会签订一个什么东西,刘禹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张废纸。忽必烈的大军一天天地聚集中,粮草军械流水似地送往各地,指望一纸协议能束缚他?做梦还差不多。
可是朝廷上下就在做着这个梦,不到铁蹄踏破梦境的那一刻,谁都不愿意醒来,这样的大宋,让他爱不起来。好在他又不是为此而来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悲哀之感,只可惜了那些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啊!
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泉州计划,他所有的人力几乎都投入到了这上面,张青云身在当地,杨行潜则正赶往广州,一俟他们到位,计划就会既时发动,他的重心也放在了这上面。
“现在到哪里了?怎么搞得,还没有出浙东,平时怎么操练的,叫他们动作快一点,最迟明日,本官要听到泉州传来的消息,语毕。”
打通一条直达琼州的通信线路是之前就拟定好的,将近二百名亲兵带着对讲机和发电机出了京,他们没有马匹,自然行不到那么快。可是刘禹这会心里头窝着火,不自觉得就撒了出来,过后才想起,却已经无法再去补救了。
这样的情绪自然瞒不过枕边人,他一进房,璟娘就感觉到了,自家夫君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看上去倒像是刻意压抑了似的。
“夫君快来,看看奴为你做的这件衣衫可使得。”
刘禹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任她在自己身上套来套去,奇怪的是,往日里他一定会夸上几句,此刻不但不想配合,还隐隐地有几分不耐。
“这件似乎大了些,奴再改改,上回那件夫君不知忘在何处,要不要奴遣人去取?”
璟娘看似随意地说道,刘禹听了一怔,那件衣服他已经送了人,还是隔着一个时空的,这要怎么去取。
“许是上次吃酒忘了拿吧,放在何处我也记不得了,我看这件就挺好,不用改了,大些更宽松。”
“莫非是落在哪个红颜知已房中?若是哪天被人送了回来,那便如何是好,夫君不妨再想想,那是奴为你做的第一件衣衫,怎可随意丢弃。”
“什么红颜蓝颜,没有的事,一件衣衫而已,丢了便丢了还去哪里找得回来,你这番说辞,又是听了哪个嚼舌根?值当这般苦苦相逼么。”
素来善解人意的小妻子突然不依不饶,刘禹的无名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他冷冷地推开在自己身上比划的那只手,人也走到了屋中间。
“是,奴本就笨手笨脚,做的衣衫自然入不了你的眼,那就还回来呀,奴就是一绞子绞了去,也不想让她人践踏。”
璟娘似乎也同他较上了劲,一番话说得刘禹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拿去送了人,算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可现在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穿回去再要回来吧。
“说不出了,是哪个小姐迷了你的眼,怎不带回来让奴见识见识,想必这京师之中的女子,别有一番情趣吧。”璟娘冷笑连连,似乎还嫌刺激得不够。
“你有病吧!”他突然冒出了一句后世的口头语,自己还不知道。
“是,落在别人处了,怎么着吧。”刘禹拿起一个盅子想倒点水喝,没曾想茶水壶是空的,他恨恨地将盅子顿在桌上。
“怎么不砸了它?”璟娘的话如影随行,他猛地站起身,拿起盅子就扔到了地上,可怜一声脆响,地上多了一堆碎瓷片。
“不解气?接着砸呗。”
“砸就砸,谁怕谁。”
这时候的房中就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听潮本来躲了出去的,没想到房里突然起了战火,声音大到她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要不要进去劝劝?她也拿不定主意。
没多久,桌子上的一圈盅子和那个茶水壶都被刘禹扔到了地上,也许是运动带走了情绪,看着那堆碎片,他突然醒了过来。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不对在先,妻子才不过十多岁,发发小脾气怎么了?自己这么干,会不会吓坏了她。
刘禹转过身,却看到璟娘正好奇地观察他,没有想像中哭泣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大了她那么多,就算是道个歉也没什么,他就走了过去。
“我......我方才没吓到你吧。”道歉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她一只小手挡住了。
“夫君砸了这些,可曾痛快了?”
璟娘看着他的眼睛,不怎么确定的样子,刘禹听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方才是故意引我发火?”
“嗯,夫君心中有不快,强压着对身子不好,发出来了也就无事了,现在瞧着好了许多,不知是也不是。”
“这是谁教你的?”
“神医扁鹊。”
刘禹“喔”了一声,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忘了是什么时代的,妻子的苦心让他感动,也有一丝丝的内疚。
“下次不可如此,如果我压不住或是没反应过来,伤着你怎么办?”
“夫君不是一直在说你我一体吗,奴不知你为何事不快,也帮不上忙,只能做这些,盼能稍稍解忧。”
“那件衣衫......”
“衣衫本就是与人穿的,它会旧、会破、会烂,也会丢,奴已经忘了。请夫君相信,奴手中的这一件肯定更好,让你舍不得丢弃。”
看着妻子手里的衣服,上面的针角密实而严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这可不是机缝,全是这个小女孩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他的心里充满了感动,一把将她抱起,大床就在不远的地方,可以让他做一些爱做的事。
“侍制的话都听到了?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城,一处一处地去查,一定要将她们找出来。”
晚了一天多赶到江州城外的李十一将刘禹传来的命令转达了一遍,不光侍制着急上火,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本来顺利的行动突然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早知道自己直接答应了那个女子便是,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
现在可好,重新又回到了这里,还得解决一个比之前更大的难题,雉姐儿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完成她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同自己走。
唯今之计,只有全力帮助她,杀了那个狗官,就当是为受害的姐妹们出一口气吧。李十一马上调整了心态,作为一个探子,后悔是最要不得的情感,其次就是犹豫不决。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艘大船上的几十个人扮作了伙计,推着人力车,插上解家的旗帜,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进城的队伍中。眼瞅着天色就要黑下来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什么,他只希望雉姐儿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