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少爵推开房门,看到她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角落里,眸光一沉,走过去,如同往常一样,把她柔软娇小的身子,紧紧地圈儿在自己怀中。
闭着眼睛,裴小七深深的呼吸着男人身上冷冽的男性气息,心却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儿感觉,就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大手轻轻捏着下巴,凌少爵低头,盯住她的眼睛,嗓音温柔而又醇厚:“小七,哭出来!”
神思一滞,裴小七仰着小脸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道:“我在哭啊!”
话音刚落,腰上倏的一紧——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顺势压了下去,盯着她的目光,既沉,又冷!
“哭!”冷冰冰的一个字儿吐出后,凌少爵伸出手,死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力道越来越重。
望着面色冷厉的男人,裴小七疑惑了。
自己明明就在哭啊,他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而且——
下巴好痛!
裴小七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可紧接着,她的双腕就被男人的另外一只大手给扣在了头顶。
“凌少爵,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老子没疯!”凌少爵残忍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哭,给老子哭出来。”
下巴实在被捏的痛了,裴小七拼命挣扎着,奈何力量悬殊实在太大,任凭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撼动不了男人分毫。
终于,她不再挣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一句话儿也不说。
看到她不再挣扎,凌少爵心中一痛,捏着她下巴的大手,慢慢松开了:“小七,求求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我明明就在哭,你没看到吗?”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自己哭的这么伤心,他难道没看到么?还一个劲儿的叫自己哭。
喉咙有些发紧,凌少爵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的小妻子,再次回到了十三岁。
确切来说,是十三岁那年的人偶病,再度复发了。
所谓的人偶病就是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病人以为自己在哭,在笑,在生气或是伤心,其实在别人看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因此——
裴小七觉得自己是在哭,可是在凌少爵看来,她却是面无表情的,就好像是人偶一样。
到目前为止,这种病的发病原因尚不清楚,但却与人的精神与心理有着极大的关系。对于人偶病的治疗,在全球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手段,只能依靠患者自身情绪调节来恢复。
这种病症可能只有几天,但却也有长达几十年直到死,都未曾恢复过来的人。
在裴小七失去外婆的那一年,她加入7处成为特工后不久,便突然变得既不会笑,也不会哭,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一个木偶似的。
后来,经过7处的心理分析师诊断,有可能是那场车祸以及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导致裴小七的情感封闭,所以出现了那样的症状,只要引导她哭出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之后,7处采取了痛觉手段,让年仅十三岁的裴小七承受连大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觉刺激后,成功地让她哭了出来。
而结果就像心理分析师所说的那样,当裴小七大哭一场之后,她的病好了。
所以,面对木偶病再度复发的裴小七,凌少爵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让她痛。可是——
她是他的妻子啊,他真的舍不得,让她再经历一次那种宛如酷刑的痛。
或许——
眸光微敛,凌少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好好休息。”
“你去哪儿?”男人刚起身,白嫩嫩的小手就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衬衫袖口,其实她真的很希望他能留下来陪陪自己。
凌少爵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背上:“我去弄点吃的上来。”
“恩。”听到他这么说,裴小七点点头,慢慢松开了小手。随即——
又恢复成了最初,那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的模样儿。
眸光微沉,凌少爵轻轻把门关上。
一转身,他就看到顾楠正抱着已经熟睡的小司睿站在楼梯转角处,神色略显担忧。
由于裴小七整日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所以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顾楠在照顾小司睿。而在找顾小司睿的这些日子以来,顾楠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像小七的孩子这般可爱,讨人喜欢?
待凌少爵走近,顾楠忍不住问道:“小七有没有好一点儿?”
抿了抿冷硬的唇角,凌少爵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被直接无视的顾楠嘴角微抽,顾楠把孩子往凌少爵怀里一塞:“你抱,我要去看小七。”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儿,顾楠突然愣住了:“小七,你在干嘛?”
原来当凌少爵离开后,裴小七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一个劲儿的叫自己哭,可是自己明明就哭的很伤心啊。带着这种疑惑,她走到镜子跟前儿,可是——
自己明明难过的在流眼泪,为什么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却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自己?
于是,裴小七拼命做出各种表情,但无一例外,镜子里的人,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让顾楠推开门儿后,看到的情景就是,裴小七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面前,拼命撕扯自己的脸。
裴小子转过头,用自认为惊恐,但实际上在顾楠听起来却依旧没有任何感情变化的语调说道,“楠子,我的脸……”
突然,裴小七想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似乎也有过脸部无法做出任何表情的症状。
难道,自己那个病复发了?
心里一惊,裴小七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凌少爵要拼命叫自己哭了。
顾楠并不知道裴小七的人偶病复发了,只以为裴小七是暂时陷入柳心茹瘫痪所带来的自责之中,从而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而已。所以,她并不明白,裴小七的脸究竟变成了哪样。
“你的脸很好啊。”顾楠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小七,你不要太自责,柳姨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提到柳心茹,裴小七的心狠狠痛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柳心茹在裴念雪的窗前,抓着自己肩膀质问的情景。突然——
脑海中的柳心茹,一下子变成了裴知。
恐惧,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裴小七再度响起了每当自己陷入焦躁时,就会做的那个梦。
自己站在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昏暗房间里,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口阴森恐怖的棺材,四面涌来的水,就快要没入喉咙,自己无处可逃,只能躲进那可怕的棺材里……
看到裴小七还是一动不动,且面无表情地站着,顾楠把她拉到床上坐下:“小七,你要不要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裴小七决定听从顾楠的意见,好好的睡一觉,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塑料纸,又闷又痛。
闭上眼睛,没一会儿,裴小七就陷入了浅眠中。然而——
这一觉,她睡的极其不安稳,因为她再度梦到自己为了躲避四面八方涌进来的水,而钻进那口可怕又瘆人的棺材里!
陡然惊醒,裴小七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
温热的掌心,倏的落在自己的背上,裴小七一惊,赶忙把想要把自己揽入怀中的男人推开。
在梦里,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就有那么一双手,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后背,慢慢地抚上自己的脖子。然后——
那双手突然收紧……
“小七!”凌少爵的手僵在半空中,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开。
“是你?”回过神来的裴小七神思一滞,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刚才做恶梦了。”
视线一掠,裴小七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碗粥,她刚想端起来,男人却先一步把碗端在了手里
舀了一勺,凌少爵把粥递到她的嘴边儿:“张嘴。”
裴小七乖乖张开嘴巴,粥熬得极香,而她也的确饿了。
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凌少爵忍不住勾起唇角:“还要么?”
“要!”
裴小七舔了舔唇瓣儿,有点儿意犹未尽。
于是,又一碗白粥下了肚儿。
吃饱的小七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脸似乎出了问题。
“老大,我的脸不会动了。裴小七把自己的脸蛋儿凑到男人的面前,努力做出各种表情,“你看,是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个病,复发了!”
倏得——
双肩被男人紧紧按住,凌少爵深邃的目光紧紧的盯住她纠结的脸蛋儿。
为什么自己出去一趟她的人偶病就好了?
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裴小七皱了皱眉,巴巴地望着他:“我能不能晚点再去治疗?”
一想到自己十三岁那年的治疗经历,裴小七就觉得肝颤儿,如果可能,她到是宁愿一辈子都面无表情,也不要再次体验那种,痛的恨不得死过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