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儿,一直抿着唇的男人蹲下身,抬起手臂揉了揉梅洛的脑袋:“下不为例,听懂了么?”
梅洛怯生生点头:“那小七姐姐……凌叔叔,你答应我,要把小七姐姐让给我的,而且白纸黑字,我们可是签好合同的。”
站在旁边的裴小七,撇撇嘴。
尽管知道梅洛口中的那份合同,只不过是凌爵爷设的一个局,压根儿就不作数。
但一想到他把自己当成抵押物般的,用来根别人谈合作,裴小七就一肚子的不爽。
瞥见了小女人不悦的脸色,凌少爵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竟有些不敢去看她。
少顷,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冷沉:“梅洛,那份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力。另外,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拿自己的妻子来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毫无疑问,最后这句话,凌少爵是说给裴小七听的,希望多少能挽回些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梅洛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不太能够理解凌少爵的话,他思考了约莫几分钟,漂亮的小脸儿换上哀求的表情:“凌叔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我这么听话,让小七姐姐当我的妈咪好不好?”
裴小七险些被噎死!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梅洛眨巴着碧绿色的眼睛,一脸儿讨好地扑到裴小七的怀里,仰着小脸儿,笑眯眯地说道:“我会做很多好吃的哦,有我这么个儿子,小七姐姐会很幸福的。”
有一瞬间,望着梅洛的笑脸,裴小七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也总是会用这种近乎讨好般的笑容望着他,生怕他会把自己一个人丢下。
裴忆尘,快点离开他,离开他……
随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裴小七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脑海更是木涨涨的,难受极了。
见她脸色不对,凌少爵把扑在裴小七怀里的梅洛给拎到一边儿,神情有些焦急:“哪里不舒服?”
揉着发胀的额头,裴小七摇头:“不知道,就是……”
快点离开他,离开他!
原本想要把脑海里时不时出现的那个声音告诉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儿,裴小七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总觉得,最近莫名出现的,那个把自己称呼为裴忆尘的声音,就好像一只魔盒,一旦她说出来,就等同于打开了魔盒,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就是什么?”她的欲言又止,让凌少爵变得更加担心,担心裴知的话正在逐步变为现实。
裴小七的部分人格,被顾萧飞封存起来。
这也就是其智商虽然高达182,但却并么有表现出来的原因。
如果不及时进行心理干预,任其发展下去的话,会导出现人格分裂,或是人格解体。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裴小七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太过担心。
凌少爵凝视了她几秒:“真的没事?”
男人过分紧张的态度,让裴小七有点儿哭笑不得:“老大,真的没事,再说了,我哪有这么娇弱,大概是之前被海水呛的,还没恢复过来。”
冷厉的眉锋紧紧地皱成了‘川’字儿,凌少爵爷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决定,必须尽快为裴小七做一次深度催眠。
虽然本身也算是精通催眠,但凌少爵接手的个案却非常少,也就是所谓的理论知识强大,但却缺乏实践经验。
因此,他觉得比起自己,裴知才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经过几天的休养,裴知虽然还比较虚弱,却也能够独自下床行走。
不过让凌少爵感到意外的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换做一般人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压根儿就别想下地走路的。
但裴知竟然仅仅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恢复了,而且从脸色来看,到是一点儿也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
“你要我对小七进行深度催眠?
在听闻凌少爵提出要让她对裴小七进行深度催眠的时候,裴知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高大健硕的身躯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凌少爵眯着眼眸,把玩着手中的润瓷茶杯,少顷,他扶正了杯身,拎起茶壶,缓慢地向杯里注水。
一杯香气宜人的上等好茶,被推到了裴知的跟前儿:“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不及时对她进行心理治疗,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希望你尽快制定一套针对小七的治疗方案。”
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裴知沉默片刻,才端起凌少爵为她倒的那杯茶,但她却没有喝,只是就这么端在手里:“你对催眠也所有了解,应该知道,催眠只有在对方愿意配合的情况下才能进行,我不认为小七会愿意配合我。”
凌少爵目光微敛:“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她。”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希望女儿出事。”裴知饮了一口茶,“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哦?”凌少爵冷眉微挑,“怎么个不简单?”
裴知把茶杯放下,淡漠的表情中多了几分肃穆:“小七应该对你说过,她经常会做的那个梦。在那个梦里,她被困在密闭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口棺材,然后有很多水不断涌入,她无处可逃,只能躲进那口棺材里。”
这个梦境,凌少爵并不陌生。
他甚至记得,裴小七说过,整个梦境是一点一点变化的。
最初只有密闭的房间,然后才慢慢的有了棺材,有了水,直到最近一次,在游轮拍卖会的时候,她再一次地陷入了那个梦境。
梦境中的棺材里有一双手,那双手想要把她给掐死。
想到这里,男人冷厉的眉锋,皱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她的确说过这个梦。”
裴知点点头:“按照梦境分析来看,会做这样的梦,源于胎儿在母亲体内,曾经遭受过巨大的恐惧,好比母亲曾经动过打胎的念头。这种想法会给子宫中的胎儿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哪怕以后胎儿长大成人,在潜意识的深处,也会一直记得在母体内的这种强烈的恐惧感,病最终以梦境的形式反映出来。”
“你在怀着小七的时候,动过打胎的念头。”凌少爵的眼神冷沉了几分,算是接了裴知的话。
但同时,他突然想起,之前当裴小七再一次做了恶梦的时候,楚非当时的反应有些微妙,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想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怀孕的话,都会选择打掉腹中的胎儿。”裴知淡淡地说道,“但是,小七之所以会做那个梦,并非源于我在怀孕的时候动过打胎的念头,而是因为,那个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
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凌少爵目光锐利地盯着裴知,少顷,他将茶杯放下:“真实发生过的?”
重复的话语,表示了怀疑与不信任。
裴知轻轻笑了笑:“你和楚非的反应,还真是截然相反。他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而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相信。”
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缭绕的烟雾,弱化了男人过分冷硬的五官,在抽了大半截的香烟后,凌少爵才开口:“我希望,你对我说的版本,和楚非的,能够一样。”
“基本一样。”
弹了下烟灰,凌少爵沉声道:“那我希望你把不一样的地方,说出来。”
裴知略微沉吟片刻,缓缓道:“宫亦博曾经带我和小七去过一个古墓,当时小七只有四岁。宫亦博就把她放进古墓深处的一口棺材里,小七很害怕,拼命地喊着妈妈,想要让我把她抱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裴知的眼神逐渐变得凄楚哀伤起来:“但我当时真的不很希望小七就这么死了,所以就没有阻止宫亦博,亲眼看着她把棺材封盖,但是封到一半的时候,从四面八法涌进来了很多的水。慌乱之中,宫亦博把棺盖封死之后,带着我拼命向出口跑。”
听着裴知叙述,凌少爵的眉头越皱越紧,在裴知停顿的时候,他问:“宫亦博为什么要把小七放进棺材里?”
“为了一幅画,就是顾萧飞和我后来从宫亦博身边偷走的那副《踏雪寻梅》,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当宫亦博带着我快要跑出古墓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想着回去救她,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那种冰冷可怕的地方死去。”一颗眼泪砸在地上,裴知自嘲地笑了起来,“但是看到被水淹没的古墓,我又害怕了,最终还是没有回去救她。”
裴知抬手,把眼角的泪痕擦去,继续道:“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宫亦博会带我离开,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直在古墓附近的一条河流边徘徊,好像在找些什么。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我们竟然在河岸边看到了小七,当时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