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这场雪竟然持续下了三天,好似春夏时节的淫雨霏霏。
连雅颂吃住现在都在医院,偶尔有不相熟的人过来探望一下江望,都会对她这位久病床前的贤妻赞不绝口。
她倒是不太在意那些风评,每天做的事情单调而重复,无非就是围着躺着的病人转圈圈,定时等着医生来检查身体而后宣判,定时帮他擦身体以免躺久了生其他病。
生理上的事情处理完,她就开始发动心理攻势,像是电视剧里经常播放的那样,对着沉睡中的爱人念信或者说情话,期待能用这种方式唤醒他。
三天过去了,徒劳无功。
连雅颂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内心深处蓦地涌起一阵荒凉。
苏润今天没有抱着孩子过来,自己来的时候也是风尘仆仆的。
她一进门就跟她抱怨:“这雪下的时间可真长啊!路上可滑了,我都没敢开车,幸好坐的是地铁!天气这么冷,小孩子出门容易着凉感冒,所以我就没带着咱们的小公主了,你这当妈的肯定想孩子了吧?”
连雅颂听她这么说话,一瞬间有些恍惚。她觉得苏润现在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是唠叨的程天致了。
而相反的是,程天致似乎一点没受到以往那个苏润的影响,脾气里没有显现出半分高冷的气质,说话也是废话连篇,从来不会有精辟犀利的话语。
江望一开始撮合两个人,怕是想让苏润把程天致往好了带的。
结果这日子过下来,倒成了程天致把苏润影响了,把以往那位犀利刻薄的苏润女王,带成了如今说话也有几分唠叨范儿的普通少妇。
连雅颂凑到江望的耳朵前,趁着苏润没注意这边,偷偷在他耳边轻笑:“亏你精明一世,肯定没想到,到最后是你的宝贝弟弟,把人家高冷女神给带坏了吧?我看啊,程天致算是没救了!”
苏润恰好转头过来,有些惊诧的望着她问道:“你刚才说天致的名字了?”
连雅颂尴尬一笑,连忙遮掩道:“没有,你听错了,我跟江望说几句悄悄话而已!”
苏润抱怨道:“你们俩天天在这个小屋子里,总是你说着他听着,这还有什么悄悄话好说的?我一来你就说悄悄话,显得好像很嫌弃我似的!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看你们,我容易吗?”
连雅颂顿时一怔,直起身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而问道:“下这么大的雪,天致怎么没送你过来?他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大雪天出行吗?”
当然不可能。据连雅颂的观察,程天致是苏润女王身边实打实的忠犬,是连递杯水都要试好水温的三好男人,怎么可能放任苏润就这么风尘仆仆的搭地铁过来呢?
苏润明显怔愣了一瞬,随即笑道:“瞧你说的这话!他要在我身边,肯定不会让我这么过来的!问题是他这不是不在我身边吗?今儿个他出国了,回北京看看他爷爷去。他小时候是跟着那老爷子长大的,感情可深了呢!”
连雅颂略带狐疑的又问道:“现在这个档口……他不用处理公司的事情吗?”
苏润又道:“他哪儿用处理什么公司啊?你看他那点吃喝玩乐的出息,就算留下来,也不过就是当个签字机,谁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英明决定?公司里养了那么多精英,又不是吃白饭的,交给他们来做就行了呗!”
苏润和程天致倒真是看得开,要换做是江望,绝对不会这么放心的把公司交给外人。连雅颂这么想道。
不过苏润既然这么解释了,她也就不再好意思追问下去了。
其实她是想关心一下前几天的事情,警方有没有为难程天致,更想关心一下案子的进展。
那事过后,警方再也没有联系过连雅颂,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门心思都扑在江望身上了,她也想不出来是哪儿不对付。
苏润过来找她,无非是带点营养品过来,给她喝,也给江望备下。
医生说江望的身体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也就是说随时可能会清醒过来,所以连雅颂迫不及待的静候着他清醒的那一刻,连营养品都备齐了。
晚上的时候,她有些支撑不住了,躺在陪护床上打着盹儿,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才略带犹疑的接了电话。
是江望的母亲莫文琪。
莫文琪语气中带着焦急和关心,一开口就问她:“我儿子怎么样啦?啊?哎呦这可急死我了!醒没醒过来啊?”
连雅颂静默了一瞬,才淡淡回道:“还好,还没醒,不过有在好转了。”
莫文琪立即就怒了,在电话那边尖锐的吼道:“还没醒?那你还敢说还好?你到底有没有用心看护我儿子?你这个倒霉晦气的女人!我就知道你们连家人没个好东西!你给我等着,等我去了伦敦收拾你个小狐狸精!”
连雅颂苦笑了一声,声音依旧冷淡的问道:“伯母,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当然,如果您不计较我挂长辈电话这件很没礼貌的事情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不讲礼貌的。”
莫文琪大发怒火,道:“天致把事情都跟我一五一十的说了!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我被江家赶出门,也都是你……”
连雅颂冷静的打断她:“可若不是我,您现在不会和天致相认。伯母,好话不说第二遍,我真的挂了。”
说完就直接把电池抠掉了。
程天致这个关头回北京去看爷爷,肯定是程家老爷子那边出事了。而身为儿媳的莫文琪,肯定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莫文琪见了程天致,难免会问起江望的情况。而程天致那种没脑子的性格,会说漏嘴一点不稀奇。
莫文琪是深宅大院里玩惯了手段的少奶奶,要从程天致嘴里套话,简直不要太简单。
所以一来二去,肯定什么真相都瞒不住她的。
连雅颂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伸手摸上了江望凸着血管的手背,哽咽道:“明天你母亲就要过来了,你不在身边,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样一个婆婆,我还真是有些害怕啊!”
说着说着就更加委屈了,几乎哭泣出声:“江望,我害怕,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