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中国临城,机场。
飞往伦敦的飞机即将起飞了,安检处却还滞留了一位乘客。
连雅颂有些着急的等着安检人员给她的答复,时不时的要抬腕看一下手表,生怕误了一会儿的飞机。
最终安检人员给她带来了让她放心的消息——她携带的玉佩不属于走私物品,可以放心带出境。
连雅颂长吁一口气,终于赶在飞机关舱之前匆匆进了机舱。
她这半年来过得颇为拮据,这趟飞机是提前一个月买好的特价机票,不仅机舱选的是经济舱,时间也选的是凌晨一点。
这种飞机机票自然是最便宜的,能抢到这张票,她还觉得自己人品挺好的。
飞机飞到伦敦还要十一个小时左右,连雅颂提到准备好了眼罩,本来想好好补觉的,但是一想到去了伦敦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就兴奋的难以入眠。
她经过了半年的治疗,已经心态好了很多很多,也愿意重新回伦敦一次,也愿意见一见某个男人了。
当然,最主要的不是见那个男人,而是想办法去他家里一趟。
连雅颂睡不着,就翻出来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像是过去的两百多个日夜一样,一有心事就全都记录下来,同时也是发泄出来。
这个方法还是周若然教给她的,并且让她记得养成这样的好习惯。
周若然不愧是知名是心理医生,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帮她走出了一大半的心理阴影,起码不再让她动不动就思考生死问题了。
她的病情好转了不少,也不用每天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工作。
然后她就再次进了报社,进了这个让她开始噩梦,却也开始一段童话般幸福的地方。
她静静地趴在飞机上的小桌上,一边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一边写下自己的感悟。
写完之后就要检查一遍。
周若然不允许她的日记里出现悲观的字眼,尤其是类似“死亡”这类的词语。
最开始她的日记,像是定期要交给周若然的作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交给周若然检查。
然后,周若然每次都会针对日记里出现的字眼和情节,来推断她当时的真正心理。
久而久之,连雅颂自己也爱上了这种倾诉方式。所以哪怕她将会有段时间不再和周若然联系了,她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飞机安全降落在希斯罗机场,连雅颂下飞机的时候感受着外面的寒流,却涌上一股困意。
毕竟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宅了半年多了,她现在已然不习惯出差,更加不适应这么大的时差。
她这次是悄悄过来的,伦敦这边没人知道她回了这里,自然也没人来这里接机。
她稍微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妆容,就打车找到了自己提前订好的酒店。
在伦敦这么多年了,尤其还曾经在这里的报社做过民生采访的记者,她比一般人要对这座大都市了解的透彻。
找一间性价比较高的酒店来住,对她而言不是难事。
其实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住到普通市民的空闲公寓里。不过连雅颂已然过了留学的年龄,拿不出留学证明来,要找到肯收留她这种境外游客的人家,不太容易了。
她把为数不多的行李安置在小酒店的单人房里,然后就站在窗前开始咬着手指徘徊了。
要先打电话给江望吗?本来上飞机之前是决定不打了,自己悄悄溜回去就好。
但是真正到了这片土地上,她忽然又想到,那个家是江望的,她不打招呼就过去,江望在家还好,她还可以解释,江望要不是不在家呢?
她肯定不能硬闯进去,最多也就是站在门外干等着了。
可她哪有那么多钱留在伦敦等江望呢?她请假也不过就是请了三天而已,这还要包含进来回的飞机时间。
足足纠结了有三个多小时,她看着墙上的挂钟,都显示到了下午六点了。
所以现在,江望应该下班了吧?也许正开着车,往别墅的方向赶着呢!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来个“不请自来”,堵在别墅的门口,要是能见到江望的话,就来个死缠烂打,说什么都要见女儿一面。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当初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她满心的抑郁,一眼都不敢看自己的亲生孩子,死活要逃离那个家庭。
现在病情好转了,她的心又被这份亲情噬咬的千疮百孔,所以抛下了所有的自尊和承诺,不远万里回到这里,只为了看望女儿一眼。
她的要求真不多,亲眼看一下就好。她想让自己脑子里对孩子有个关于影像的记忆,而不是每天沉浸在思念里,只凭自己的臆想。
连雅颂坐了地铁往郊区赶去,出了地铁站以后找不到公交车,只好步行着找去那个地方。
尽管半年过去了,可她对这个地方的记忆好得出奇,不用看着周围的地标,仅凭方向感就能找到住址。
她的视线里出现那栋天青色的欧式小洋楼的时候,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连雅颂惊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辆银灰色的跑车正停在自己身后。
她没看清司机的样子,只是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便赶紧又往小路的旁边走了走,继续朝着别墅的方向走着。
哪知道原本寂静的乡间小路,骤然就响起了聒噪的汽车鸣笛声,吱吱吱急躁的响了好几声,惹得连雅颂不禁带着怒气回了头。
她知道这样的鸣笛是什么意思,说明车主人现在很烦躁,故意在按喇叭发泄情绪。
她想,自己没惹到这个人吧?她以前遇到的英国男人都还算绅士,哪会因为路上被女人挡了一下路就这么暴躁?
她回头瞪了一眼那辆银灰色的跑车,不想理会了就转了头过去。
此后车子终于响起了发动的声音,然后片刻不到,就从自己身侧呼啸而过了。
连雅颂翻个白眼,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见到女儿以后要怎么办。
然而等真正站到别墅门前的时候,她傻眼了。
别墅门前停着的那辆跑车,不就是刚才和自己置气的那一辆?
跑车的车门前站着抽烟的男人,不就是自己最想避开却不得不遇见的男人?
她虽然做好了两人会相遇的准备,却没想到两人会是这样的场景相遇。
他一定是刚才就认出她来了,所以才会暴躁的按喇叭发泄情绪。
他见到她来了,情绪会暴躁,心里会动怒,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提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是她自己。
可这才过了半年,她自己就先忍不住了。真没出息。
连雅颂自嘲一笑,才捏紧了自己手包的带子,快步走了过去。
“嗨!好久不见啊!”连雅颂尴尬的对着江望发笑,同时也问候,“最近过得好吗?”
江望缓缓吐了几个烟圈,简短道:“不好。”
连雅颂再次尴尬了,又局促道:“不好也没事,总会变好的嘛!我……我这次过来……是,是想看看女儿的……”
她越是往后说,声音就越小。
果然江望挑眉对她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来想干什么?”
连雅颂鼓起勇气,抬头看进他的眼中,大声说道:“我想看看女儿!你,你不要多想!女儿肯定还是交给你抚养的,我不是来争夺抚养权的!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趁她睡着的时候只悄悄看一眼的!我,我也不会告诉她,我是她母亲的!”
她这番谨慎的说辞是早就准备好的,她生怕惹怒了江望,所以说的小心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