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后,连雅颂都时常会想起今晚这个男人。
这个嘴角泛青,满身狼狈,被她搀扶着出了阴暗的巷子,却连一声“Thank/you”都没说,转身就要走的男人。
可她却不能放他走。
“你叫什么名字?”她眼光扫到她耳后那熟悉的纹身时,身体有些发抖,声音更是发颤。
会是他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中国女人?”他微微侧头,一张脸在夜色中半明半暗,使得连雅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这样一句发问。
她拉住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有些着急的说道:“我,我是中国临城人,也许我们会是老乡?”
他闻言果然僵住,终于彻底回头看向她,满脸惊愕。
而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和印象中略有出入,但轮廓还是一样的。
她依稀记得当年的他是短平发,是个性格洒脱却也目中无人的少年。
而今他蓄成了中长发,平斜的刘海垂下来将半个额头都遮住。
可他那扬起的剑眉没变,狭长上挑的眼角没变,唇薄鼻挺的五官都未变。
时隔两年,她终于还是寻到了他。
“竟然这么巧!”他轻叹一声。
连雅颂有些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终于引起他的反感。
他看向她的目光泛凉,冷声道:“还站在这儿花痴,是要等警察来抓我们?”
“警察?”她四处望了望。
“你没报警?”他前行的步子一滞,回头又看着她,眸光带着探究。
连雅颂悚然惊觉,自己刚才应该先报警再去救人的!
她讪讪道:“刚才光顾着冲上去救你了,的确是忘了报警了!”
“哦。那走吧。”他又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对她也下了驱逐令。
可连雅颂不能放他走。
她不再抓着他,而是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不住地发问:“你和我是老乡?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我们要不要去一下医院?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他走路的时候的确趔趄了几步,但步速丝毫不减,甚至觉得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不时加快速度。
连雅颂今天是跟定了他,踩着软底鞋追着他走根本不费力,反而是他动不动踉跄一个,还要她及时过去扶住。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总跟着我干什么?”他终于在她第N次过来搀住他时,发了狠话。
连雅颂正小心地扶着他过马路,听他这么问,竟是不敢直视他,只低声道:“我、我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到家才安心!”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一道刺目的灯光射了过来。
“小心!”他连忙转身将她护住,一个大力将她掼了出去,自己也因为倾身力度过大而摔了一跤。
刺耳又持续的刹车声随之传来,人群发出了各种惨叫怪叫,突如其来的车祸让这一片区域方寸大乱。
连雅颂也是惊魂未定,看着在最后关头撞向旁边路灯的那辆轿车,扶着身侧的街道栏杆,觉得自己只是蹭破皮了实在太过幸运。
“谢谢你!”她给手掌心出血的地方呼了呼气,就过去追上了起身往前走的男人。
他摔跤之后更加狼狈,上身的夹克衫还好,只是脏了,下身的牛仔裤却是开了几个大口子,挂在他腿上,像是非主流的乞丐装。
“不用,还你的。”他声音依旧冰冷,语气却有了缓和,有一种还完债的轻松。
她有些心疼他,还是执意要跟着他。
他带着她转了几个弯以后,终于在突然而至的雨幕中爆发:“下雨了!你一个女人还不打算回家?”
连雅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昂头倔强道:“我……我先送你回家!”
“回我家?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满足你吗?”他站在雨中冷笑,带着嘲讽。
伦敦夜晚从不乏寻欢觅短情的女人,他把她当成了寂寞的女人。
她有些委屈,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很晚了,可、可我只想看看你家在哪儿而已!你不要再带着我绕弯了!我知道刚才的路口你不该左转来这里的,这里根本没有住宅区!”
他终究拗不过她,任由她搀着自己,回归那个路口,继而回了家。
他才掏出钥匙开了门,下一瞬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望!”连雅颂惊呼,连忙扶着他进屋。
他晕了过去,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否则一定会跳起来质问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她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儿,只能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寻到了床的位置。
“江望,你没事吧?”她轻轻拍着他的脸,却只感受到炙热如烧烤的温度。
原来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