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雅颂的国语学的不错,她知道白头吟说的是什么故事。
富家女爱上了穷小子,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硬要和他在一起。后来穷小子发达了,却嫌弃她年老色衰,想要纳妾。富家女心高气傲,做了一首白头吟送给夫君,夫君听后有了悔意,打消了另娶她人的想法。
富家女是卓文君,穷小子是司马相如。从他们初遇的那首《凤求凰》开始,两个人的故事就充满了传奇色彩。幸得最终大团圆。
文君的那句“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被苏润改编的变了调子和位置,一直反复的唱着,听的连雅颂心里惶惶不安起来。
什么叫“闻君有两意”?她在暗示自己什么?暗示江望已经另有所爱?
不可能的。江望本来已经和她分手了,是他自己缠着她不放的,哪里来的新欢?
心中惶恐的黑洞越来越大,她只能捧着一杯热水,等苏润唱完歌以后过来寻她。
她还是学不会聪明,看不懂人世,也读不懂这些人给她的暗示。
苏润照旧人气很高,空灵却有力的声音很受这些白种人的追捧,台下都在喝彩着让她再来一曲。
这时候她的经纪人上台了,和大家开玩笑着说:“Siren的再来一曲,价格不菲,数量有限,各位还是排队等吧!”
苏润职业习惯般的对着下面鞠躬道谢,下台后便直奔连雅颂这里。
她的琵琶被助理小心翼翼的抱走了,而她本人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调整回来,过来和她说话的时候,嗓门很大:“连雅颂!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啊!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婚礼后才来呢!”
连雅颂愣了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就因为你那天晚上对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苏润微笑着对她摇了摇食指,道:“你不应该思考我出了什么问题,而应该思考你出了什么问题。脚长在你腿上,你应该问问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支配双脚来到这里呢?”
连雅颂被她高深莫测的话绕的头疼,揉着太阳穴说道:“我有话直说好了!你和江望的嘴巴一个比一个厉害,玩文字游戏我肯定比不过你们!”
苏润拿了一杯冰酒,点头道:“好啊,你尽管说!”
连雅颂直接说道:“你知道江望为什么娶我吗?”
苏润晃着手里的酒杯,简短道:“原因很多,不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嫁给他。只要你想嫁,他又能娶,那就是两情相悦各取所需了,这难道还不好?”
连雅颂惊愕道:“你……你不是喜欢江望吗?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她只要列出来一长串江望为了各种利益才娶她的理由,就都有可能动摇连雅颂的内心。
然而苏润没有。反而开始劝和不劝分了。
“我以前……确实疯狂的迷恋他!可世事无常,有时候解决掉一个忘不掉的旧爱,时间还不够就要添上新欢。我找到了新欢,把他放进心里,挤走了江望的位置,这个理由足够吗?”
原来还可以这样忘掉一个深爱过的人。
有人说过,如果你在号称爱着一个人时又对别人有了好感,那么选择第二个。因为无论你是不是真爱第二个,你一定不是真爱第一个。
她对唐绍寒不是真爱,苏润对江望也不是真爱。
连雅颂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她没有时间八卦苏润的感情世界,还是要问她一些关于江望的问题。
她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想嫁给江望,可我又觉得最近的江望很奇怪。”
说到这里,她抚摸起了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一个心结,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一个耻辱。可我又觉得,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和这个孩子,那就不要招惹我了,我虽然爱他,可我没有逼着他来爱我的意思。明明是他自己说不在意的,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婚的,可他的表现却越来越让我寒心!回不去了,我们真的都回不去了……”
苏润冷笑一声,让助理把周围人都清掉了,唯独留下了西北角的一位顾客。
她站起身来,悠悠说道:“你想知道江望性情大转变的原因?跟我来,我帮你找答案!”
连雅颂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看她径直朝着西北角的转角沙发走了过去。
那里坐着一个头发略卷的中年男人,点了一杯血腥玛格丽特,一个人默默地喝着。
苏润给了她一个蓝牙耳机,道:“那个英国男人叫文森特,每周二晚上都会来找我喝酒,我也只陪他一杯。他是你大哥公司的老股东了,一会我和他的对话,全程对你直播。”
苏润说做就做,端着一杯棕色的酒就走了过去,不一会就和文森特攀谈了起来。
苏润很快和文森特的交谈步入正轨。
“文森特,最近生意如何?听说连奕被踢出董事会了?你们也换了新的CEO?”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连雅颂专心听了起来。
他说,是的,Siren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连奕先生被警方调查了,之后转让了自己的股份。新上任的CEO也是华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岁,我们喊他Jason,听说他中文名叫江望,改天我带他来这里,介绍给你认识!
如果这个不是直播而是录播的话,连雅颂多希望能把自己听到的话回放几遍。
是不是她听错了?脑海里把那些英文单词给翻译错了?
后面他们还在交谈着什么,她都听不懂了。
大脑像是死机了一般,耳机里传来的英文单词全都理解不了了,只记得那一句话——江望是新上任的连奕公司的CEO!
她知道连家公司的规矩,向来是谁的股份最大谁去做CEO,否则哪怕再有才能,也只能做到助理。
由于这个原因,风雅一直没有在连奕公司入股,她的职位也就只能做到助理。
江望什么时候把大哥取而代之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婚礼临近了,他都忙得见不到几面!
她以为他每天在书房里忙碌的画着图纸,为许多人设计着家的模样,却没想到,他在一步步鲸吞她的家。
苏润陪着文森特喝完了酒,就走到角落里,一抬手把连雅颂的耳机揪了下来。
一缕头发被她无意中夹住,狠狠的拽了下来,痛的连雅颂大叫了一声,眼泪也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苏润叹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我看到你刚才憋眼泪的样子了,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还怀着孩子,消极情绪不能憋着,会传染给宝宝的!”
连雅颂哭的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抽泣道:“我不伤心,我不难过。他终于在三个月内走到和我大哥平起平坐的位置了,他终于拿到娶我为妻的资格了!我该开心的!我应该高兴的啊!”
苏润看着她这副长发凌乱满脸泪水的样子,轻哼了一声:“你能这么想,也挺好的!你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就算你被江望活活逼死,也算是得到过自己曾经企盼过的,人生不亏!不像我,放在心上天天惦记的,一件都没有得到过!”
她难得说话不那么咄咄逼人了,反而安慰起她来。
可这几句安慰,在连雅颂听来,更像是嘲讽。
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说的就是她这种蠢人!
苏润最终对她祝福道:“美丽的新娘子,明天就是你和爱人的婚礼了,你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我叫车把你送回去!”
连雅颂苦笑着扶着墙,头轻轻点在冰凉的壁面上——明天,爱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