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的白衬衫上染着血渍和污垢,半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他的前额上,顺着他满是青紫的脸颊摇晃着。
他嘴角的淤血更是严重,顺着下巴蜿蜒下来,像是一条红色的小虫子,看的连雅颂心惊胆战。
她急急地过去抱住他,颤声问道:“谁干的?你身手那么好,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了!”
江望抿着唇角,发声的时候不敢用太大的口型,只简单回答道:“我不要紧,都是小伤。你现在马上换好衣服,跟我走!快!”
连雅颂被他说得愣在原地,他更加着急了,拽着她就往屋里走,拿起她的外套,也不让她脱掉病号服,直接将衣服裹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直直地朝着电梯走过去。
连雅颂窝在他怀里,更加看得清楚他的伤势。
脖子处有一处划伤,但是伤口不深,流出来的血都结了血痂,说明他从被打到现在,起码过去半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他出门后不久就遇到了打他的人。他身上除了这处划伤,其他地方都是淤青,应该是被拳打脚踢造成的。而他身手不错,应该不是被一个人硬生生打到这么狼狈的。
那就是一群人来围殴他了。
连雅颂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程天致。
江望不时地发出几声轻咳,连雅颂顿时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碰到他身上的哪一处伤口,等到了地下停车场,走近他们的那辆车时,他的步子才顿住。
她浑身发抖的更加厉害,只因看到了他们车前站着的一伙黑衣人。
此时已然到了深夜,地下停车场亮着大灯,却没其他的人了。他们的车前排成一排站了五个人,各个手里握着钢棍,倒是没有利器。
“雇主说了,打你四十分钟,因为那天你打了他四分钟。我们才完成了三十分钟,任务不到,没法交差。所以,江先生,请吧!”
为首的一个人戴着黑框墨镜,说话口音里带着浓浓的粤语味道。
雇主?打了四分钟?连雅颂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况,更加确定这是程天致派来的人了!
这个混蛋,还跟她说什么没有派人跟踪江望,果然都是骗她的!
“好。我让你们打。”江望回答的很平静,“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先让开,让我把我女人放到车里。太过血腥的场面,我不想她一个孕妇看见。”
连雅颂紧紧地捂住嘴,顿时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她现在怀着孩子,又手无寸铁,只能这样听从他的安排。
她怀中的兜里藏着手机,他这是在给她时间打电话报警。
她自以为读懂了他的意思,所以选择乖乖听话,让这群人以为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被吓傻了的弱女子,将她塞进车后座时,她还装模作样的哭喊了几声。
然而江望做了一件让她惊讶万分的事情——他拿走了她兜里的手机,并且在她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说道:“闭上眼,等我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连雅颂死死的瞪着他,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径直将两部手机都交到了那个粤语男的手上,然后叮嘱他们道:“她就是连雅颂,你们主子应该交代过她的身份。不要伤害她,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粤语男将这两部手机装进了一个透明袋子里,交到了身旁小弟的手上,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来打架,不是来打劫。打完之后,原物奉还,还请江先生放心!”
连雅颂顿时急眼了,拍着车窗然后扳动车门,却发现江望把这里已经锁死了!
她害怕极了,拍着车窗大声喊道:“江望!你疯了!我会憋死在这里的!你开门!你放我出去!”
也许是声音没有传出去,也许是江望听到了也故意装作没听到,总之他只给了她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们去了北面的角落,连雅颂眼睁睁看着那一行人走远,愤怒的拍打着车窗,恨不得砸碎眼前的钢化玻璃。
他们去的角落她看不到,被一行停在那里的车挡住了。而声音也自然是听不到的。
她平时没注意过十分钟是多久,今天却是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把。
像是一辈子那么久。
江望踉跄着走过来,用手上的车钥匙摁开车的开关时,连雅颂急急地开了车门。
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高大的身子被破烂的衣衫裹着,显得狼狈不堪,直直地倒下来,下巴掉在她的肩窝上。
“我们上楼,我们去找医生!”她哽咽着声音,扶住他伤痕累累的身子,整个人颤抖到寸步难行。
江望脚步虚浮,声音虚弱,带血的唇瓣蹭了蹭她粉色的耳垂,低低说道:“小雅,听我说句话好吗?我……没事……”
连雅颂忽然爆发出来,大声吼道:“你什么都不要说!跟我去找医生!你有说话的力气就自己走啊!你走上楼啊!半死不活赖着我干嘛!你不是英勇吗!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打你!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进入电梯的时候,江望的眼睛已经半眯起来了。
他的眼角肿起来很高,连雅颂抱着他的头痛哭起来,一时间泣不成声。
“小雅,嫁给我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也是很神圣的一句话,在这个狭小的电梯间里,被他用一种咏叹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连雅颂的身子像是进了冰窟一般,冰冻住了。
“我娶你。给你完整的婚姻,也会好好照顾孩子的。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所以,连雅颂女士,请嫁给我吧!”
电梯叮的一声就开了,连雅颂想逃出这里,江望却横着身子,像是一堵墙般,堵在门口,随手按上了关闭键。
他继续平静的说着:“以前说的那些伤你的话,我全都收回。我知道身为男人,这样食言很无耻,可为了你,我愿意无耻这一次。小雅,嫁给我!”
连雅颂看着他满身伤痕的狼狈样,顿时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你身上这么多外伤,先去看医生。”她选择逃避这个问题。
江望却不允许她逃避,依旧重复道:“答应嫁给我,我就去上药。”
“为什么?”连雅颂收不住自己的眼泪,索性任由它们都释放出来。
“因为我想娶你。因为只有我最爱你。更加因为不想让程天致得逞。这么阴狠卑鄙的男人,就算打着爱你的名义,也不会给你幸福。”
这么阴狠卑鄙的男人,就算打着爱你的名义,也不会给你幸福。
连雅颂记住这句话了。不久以后,她将重新认识这句真理。
他挺拔的身子靠在电梯门上,站了没多久就有下滑的趋势。连雅颂担心他的伤势,只好对他妥协道:“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江望依旧不退步,继续说道:“嫁给我,现在就答应我!”
她抬眸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拿自己的生命来威胁我?我不答应你,你就不去看伤,对吗?”
他眼神已经显出迷离的状态了,站姿却依旧保持着平稳,丝毫不肯放下架子。
连雅颂忽然冷笑起来,说道:“求婚应该单膝跪地的。你给不了我浪漫的场合,浪漫的鲜花和钻戒,连这个动作都想省掉吗?”
江望的眼睛忽然睁开,像是受了惊的小兽一般,惊异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番话,不像是他所认识的连雅颂会说出来的话。
他曾经对她求过一次婚,在北京的那所医院里。那么水到渠成,也是不带有任何浪漫气氛的,就说出来神圣的话了。
她那时嘴上虽有抱怨,心里却是开心极了,戴着他给的并不昂贵戒指,觉得比梵克雅宝的限量款还珍贵,满心满眼都是他。
然而这一次,她竟然要逼着他下跪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