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见刘隐之认出了她,索性从侍卫的手臂下钻了出去,走上了台阶上了刑场。
站在边沿,清风扬起她的裙摆,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犹如一直快要翩跹的蝴蝶。
“爹,你不能杀,他若死,女儿也不想苟活。”她语气坚定,看着刘隐之,从腰际掏出一把匕首来,抵着脖子心意已决:“此生,女儿非他不嫁!”
“你在干什么,皇上已经说过了要处死夜行欢,爹如今也无能为力!”刘隐之目瞪口呆,始料未及,刘燕居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以死相逼,情急之下连忙看着旁边的苍凛尘,径直跪在地上“皇上,小女无知,擅闯刑场,还请皇上恕罪。”
夏吟欢瞪了一眼旁边的苍凛尘,此刻不出手还在等什么?他冲着她点点头,一切自有安排。
刘燕见到苍凛尘,也不管那么多,径直冲到苍凛尘面前跪下,“皇上,行欢是无辜的,求皇上看在你们两个人是兄弟的份上放过他吧?”
苍凛尘没说话,唇角一勾,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断头台下的围观群众早就已经愣神了,上演的戏码,堪比那说书先生的评书还要精彩几分。
在一旁的刘隐见到情形不对,赶紧冲到刘燕的面前,用手拽着她的手,怒声道:“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思慕皇后娘娘欲诱拐娘娘出宫已然是死罪,你竟斗胆还替这种人求情,你就当真不怕触怒了皇上吗?”
苍凛尘手臂一挥,“朕无妨,刘小姐有什么话说便是。”
见到苍凛尘已经开口,刘隐之在一旁狠狠的瞪了刘燕一眼,这该死的丫头!竟然在这个时候来搅局?
刘燕扑到了夜行欢的面前,顾不得任何人的眼神,放生道:“行欢,娶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在乎?”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抬起左手将他凌乱的发撩开,又擦拭着他脸上的土,渐渐露出原本的模样。
夜行欢看着她,微微蹙了眉头,这是第几次了?
他问自己,刘燕总是这样,不管自己受多少伤害,依旧会为他着想。
那晶莹的泪滑过脸颊,一双眸子熠熠闪闪带着祈求的光,她的心,表露无遗,一网深情,就算是石头做的人也会为此而颤动。
“你真傻!”夜行欢嘴角半笑,他是怎样一个人他自己清楚,刘燕比他还清楚,却还要扬言要嫁给他!
天下,哪有女子求着男子娶的?她可是刘家的大小姐,竟为了他说出这种话来!
“燕儿,你是不是疯了!”刘隐之闻言,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倒,还好侍卫扶了他一把,他抚着胸口缓了缓,气得七窍生烟:“你没有脸面,你爹我还要,他休都休了你怎会还要娶你,你疯了!”
刘燕听着刘隐之的话后,丝毫的不在意,只是一瞬不瞬的与他目光交织,期许得到一个答案。
只想亲口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娶她,不是一道圣旨,不是权势威逼,她希望,他是心甘情愿。
她脖间的血迹,顺着肌肤染红了锦白的衣襟,与那红裳相接,犹如换了一件衣裙。
到底,是他被打动了。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刘燕付出的,他都看得到,每每扪心自问,他总是无尽愧疚。
一个女子甘愿为了你放弃名誉,与家人为敌,用性命挽留,可见用情至深,这样的女子,他岂有理由拒绝?
“我娶你,现在!”他淡然一笑,站起身来,那捆绑着他手脚的麻绳根本就不足以束缚他,对他而言犹如细发,用力一扯便断裂开来。
刘燕痴痴的看着他扯掉身上的绳索,将头发挽起,撕了一角的布当发冠,不多时,再不是方才蓬头垢面的囚犯,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迫气来。
“来人,抓住他,快抓住他!”刘隐之慌了,当下才明白,敢情他是不想逃走,他要是想要逃,早就没影了。
而夜行欢抬手将刘燕的匕首夺了去,心疼的瞅着她脖间的伤道:“止血,我可不希望我的新娘子还没过门儿就断了气。”
刘燕面上悄然浮出红晕来,微微低下了头,露出小女人的娇羞之态。
心如擂鼓,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如愿以偿。
眼看侍卫就要冲上去抓住他,苍凛尘正想制止,见夜行欢直直的跪下来,对着他拱手道:“罪臣夜行欢,求陛下成全!”
此次‘成全’与御书房的‘成全’如出一撤,根本却不同,一个死寂,一个是希望。
苍凛尘叹了一口气,这场戏他算是看得惊心动魄,扭头看了看夏吟欢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口对他说道:“你虽有过错在先,但功过相抵,并不致死罪。如今,刘燕舍身为你情至深且,你要好好珍惜。”
话到此处,刘隐之惊愕的想要开口,苍凛尘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揽广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罚你去往徐州,治理一方水患,带罪立功!”
“谢陛下!”刘燕跟着跪下,激动之下磕了三个头。
最惊讶的莫过于刘隐之,苍凛尘这么快就有了决断,联想起初入刑场他和夏吟欢二人淡然处之的情景,不由一拍脑门气得直跺脚。
显然,这早就预谋好了,而他还傻傻的等着砍夜行欢的脑袋,结果变成了一出闹剧!
“对了,成亲之日定在后天,朕看过了,三月初九可是十年难遇的黄道吉日。”苍凛尘不忘当着所有人定下了日子,省的刘隐之反悔。
围观的人群起初从一头雾水渐渐的开始明白,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将事情传开来,众人不由的为刘燕的果敢而叫好。
“陛下,该回宫了。”夏吟欢扫了一眼相携双手的一对璧人,当下提醒着苍凛尘。
她有身孕在身,在烈日下暴晒已快一个时辰了,要她再这么晒下去,不晒成人干,也会被晒脱水,更有可能会晒黑!
事情圆满结束,留在刑场也无用,苍凛尘安排了人送夜行欢回廉王府,剩下的就留给刘隐之,家事还需要刘燕自己来面对。
皇帝一走,人犯不在,围观的人也没个看头,到好似廉王和刘家小姐的事纷纷议论开来,又成了一桩美谈。
人潮渐渐散去,刘燕站在刘隐之面前,看着自己的亲爹面色苍白,心中也是难受,哭丧着脸又跪了下去:“女儿不孝,爹爹怎么怨女儿都好,全是女儿的错。”
刘隐之瞧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难掩心痛,当下真想教训她,可是却下去不去手。
“罢了,你也长大了,老夫老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刘隐之终是妥协,他还能怎样,苍凛尘都下了决断他一个臣子又拿什么去和苍凛尘对抗?
况且,是他的女儿自己选的这条路,他就算千百个不愿意,女儿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他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这场闹剧,他也很清楚的知道是刘燕策划,将家事搬到了台面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他现在身心疲倦,不想再多加过问。
“谢爹爹成全。”刘燕说着鼻尖一阵酸涩,她何尝不心疼自己的亲爹,只是爱情和亲情面前,是很难的抉择。
她选择了夜行欢,此生无论生死都只想与他同在,爱情来时是盲目的,这是她此生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
而后多年,当她再次踏足京城,携手那人回到廉王府的时候,她反而庆幸彼时的冲动。
时隔一月,一对新人成了两次亲,夏吟欢也到场,夜行欢不再像上次那般无心成亲,全程陪着笑脸。
苍凛尘和他敬酒,二人一杯接一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夏吟欢就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他放下了,夏吟欢看得出来,这次他是真真正正的将那一份不该的感情搁浅,彻彻底底的放手。
心里,并没有觉得失落,反而为他高兴。
夜行欢能找到适合的人,甚至爱慕的人实属不易。
“我也要喝一杯!”夏吟欢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杯盏来,在苍凛尘诧异的目光中只是倒了一杯清水。
“以水代酒。”她调皮的对着苍凛尘挤眉弄眼,有身孕不能饮酒,不用苍凛尘多言她自己明白。
执着酒杯便道:“这杯酒我敬你,祝你和她百年好合,携手白头!”
说罢,她仰头将清水一饮而尽,夜行欢则是愣了愣,转而笑开喝光了手中的酒道:“你也是。”
三人面面相觑,旋即厅堂里笑声此起彼伏。
终于可以坦诚的互相祝福,不留一点痛楚,命运走到绝路,或许正是生机。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行欢也出了京都去往了徐州,宫里安静了许多,连日来,夏吟欢呆在凤栖宫中,日日坚持涂抹药膏伤痕总算有所淡化。
苍凛尘的科举制度终于得以实行,在五月初便启动,各个州县的才子都忙着赶考,开启了欣欣景象。
同样的,他也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很少有时间到凤栖宫中,甚至有时候会在御书房睡下,第二天一早又忙着早朝。
夏吟欢都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苍凛尘了,肚子是一天天的大了,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整个就像是一头猪,整日窝在凤栖宫里,吃了睡了睡了吃,走得最远的就是凤栖宫的院子,和内殿后的清潭。
已经是入夏的天气里,蛙鸣蝉噪,清潭的荷花已经长出了绿叶来,翠绿的叶子遮掩了清潭,还长出了花骨朵。
夏吟欢坐在贵妃榻上,半倚着,望着天上的浮云,白色软绵的云朵变幻着花样,时而如奔腾骏马,时而如展翅的雁群。
清风拂来,带着阵阵芬香,催人慵懒,索性就闭上了眼,享受着宁静惬意的生活。
忽然,她听到有人走在木桥上,脚步声愈发的静了些,她没有睁开眼,想来最多就是琉璃过来了。
脚步声在她跟前打住,却久久没有听到琉璃的声音,疑惑的睁开了眼,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然抵在了她的勃间。
她打了个激灵才看清来人,不就是苍凛尘身旁的女婢金杏,金珍珠的妹妹!
“你做什么?”夏吟欢夏了一跳,忙不迭的坐直了身子,盯着金杏,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