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微暗,吟欢在床榻上躺着,床榻边上的红烛映照出红色的光辉,宣告着今日是一个好时候。只是此时那床榻上的人却是无福消受,吟欢雪白的肌肤上,此时滴答着如同是留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的汗水,美人的香汗原本是让人喜欢的,但可怜了吟欢这样的绝色,脸上带着惨白,即便是香汗溢出也是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躺在床榻上的吟欢紧紧咬着牙关,而苍凛尘的眉头也是随着她每每咬下牙关紧紧皱起,他看的出即便是她疼的厉害,她也一句喊疼的话都不曾说出口来。这样倔强和脆弱,即便是苍凛尘再铁石心肠,也终会化作绕指柔。
吟欢紧皱娥眉,贝齿咬着下嘴唇有些微微泛紫。这是她第二个孩子,但她十分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自打怀孕时候,她便是知道自己个儿身子弱,所以便是一直在东宫坐着,即便是知道朝廷上些许事情,也都是不去理会,为的就是要安心养胎!只是她千算万算做了十全的打算,怎的就未曾想到,这孩子竟然是被人在暗地里算计着!
吟欢的手紧紧抓着那绣着凤纹牡丹的红色绸子,那样鲜艳的红色,原本是吟欢心中最喜欢的,但如今她却是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她脸色发白,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渗出来,她此时心中想着的只是她的孩子,她要留住这个孩子!
苍凛尘见吟欢那因为疼痛而憋得发白的脸蛋,心中也是疼的厉害。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怎的就这样虚弱无力躺在这床榻之上?方才还那般才气横溢,此时脸笑容都灰飞烟灭!即便是方才对他的那些冷言冷语与刻薄尖酸的话也不复存在!
沈太医被苍凛尘一顿训斥,也不再询问,从针盒中拿出来一只细细长长的针,朝着吟欢的额头插进去。
那银针刚刚刺到吟欢的眉心之时,便是见吟欢微微皱眉,原本紧紧咬着的牙关,也是因为方才的那一句话忽然松开。她低声呻吟着,可却不曾将那声音说出。见吟欢痛苦万分,苍凛尘不由得将两只手都是放在吟欢的手背上,紧张道:“吟欢,你看看朕,你若是疼,就说出来,朕在你身边陪着你!”
吟欢觉得耳边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勉强将那紧紧闭着的双眼微微张开。朦胧之中,她看见一个严肃的眼神正在对着她,那个人眼中带着浓重的关切,那样认真和担忧,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与吟欢相撞,却也让她那飘摇的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吟欢紧紧咬着牙看着苍凛尘,只是觉得眼皮有些从微微发酸,看不清楚。又因为身上的疼痛不得不时候将双眼紧闭着,急促呼吸。
吃力望了许久她才是看清苍凛尘的表情,只见他那大而暖的手拉着她有些冰凉的手,眉头紧蹙,眼神中带着担忧。只是她一时间竟然不明白这个眼神,恍惚间觉得这个眼神并不真的是为她而动容。只见苍凛尘轻轻将她额头的细汗拭去些许,关切的眼神道:“不要害怕,都会好的,朕陪着你。”
吟欢定眼看看,苍凛尘那原本威严的外表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只有温柔和关切。她不由得心中一酸,也就只有当她是一个病人之时,才是可以见到他这样的神情。
吟欢勉强一笑,但那笑容却是因为她的疼痛而看起来异常扭曲。若是换做以往,只怕是她定会将这些他的好意忘记的一干二净,才算是对苍凛尘的回应,但今时今日,她倒是希望有个人还惦记着她的好,还不愿意让她就这样赴死去。
沈太医的针在吟欢的眉心越插越深,她只觉得身子有些发沉,耳边的声音开始模糊,但手上那个意外的温热倒是让她心中觉得安慰许多。
不知何时,吟欢觉得身子有些发沉,脑袋也是晕晕的,终于是没有抵抗的住沉重的睡意,她只觉得眼皮耷拉下来,浑身使不上力气。她只觉得耳边响起的是阵阵的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尖叫的声音,努力想要张眼去看,却是看不仔细,最后只好是长眠而去。
时间流逝,那一夜紧张的氛围俨然是消失殆尽。翌日的早晨已然是有日光从窗户缝中窜进来,映的房中一片朝气。
阳光透过那白色的帷幔,刺到了苍凛尘的脸上。他微微张眼,循着阳光进来的地方看去。不知道是谁将窗户打开了些许,为了让阳光从窗户缝儿中进来。空气有些湿冷,却是隐约看的见外边的天空已然放晴,散去了雾霾,此时阳光所到之地是阵阵暖意。
只是他第一个反应却是回头去看吟欢。只见阳光从窗户缝儿中进来,刚好洒在吟欢的额头上。她白皙的额头此时正还带着些阳光的印记,只是人依旧是在昏睡着。隐约间苍凛尘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动,可是仔细看去,却是没有反应。
“也许是幻觉吧。”苍凛尘叹气摇摇头,将被枕着压麻了的右手活动了一下,随即放在了吟欢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想起昨日沈太医所说,吟欢是受到了阴性极大的东西的刺激,并且长期置身在那里,才会发病。可仔细想来,他一直都是与吟欢在一起,为何这阴性之物未曾让他受到伤害,却是唯独让吟欢受到伤害呢?
至于沈太医口中的阴性之物,他昨日便是命人去调查了,只是今时今日还未曾找到证据与凶手罢了。
元祥轻轻推开门,只见四只眼睛朝着门里眺望了一番。不多时便是听见元祥无奈叹气摇摇头,回眸对身后的迦鹿道:“皇后娘娘已经睡了好些时辰了,虽然身子是保住了,但是沈太医也没有说个醒来的准信儿。大新年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也真是让人揪心啊。”
迦鹿颔首示意知晓,仔细朝着房中看去,只见皇上正在和吟欢说话,但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迦鹿想要去问吟欢状况的机会都不曾有,她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着。
元祥从门口退开,朝着房中看去,却是苍凛尘也没有动静。想到昨夜里的情况,便是无奈只好是摇头。昨日原本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可是吟欢却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差些小产。太后身子不便不曾来赴宴,但听闻出了状况还是来看了看吟欢。想来这也是一件大事!
安德虽然未曾来水云台,但昨晚迦鹿传信儿回去东宫的时候,他也是一夜未眠。料是安德也担心着,今早便是要过来,还是她好说歹说才将他劝在了东宫中。
迦鹿心中暗想,只是若是吟欢的病不好,这日子也是没法继续了。整日都是让人忧心,这样的生活倒是不如不要。
迦鹿正在叹气,却是见苍靖承从院子中走到门口,询问了苍凛尘是否在房中。她见苍靖承风尘仆仆,想必是有要事来的,只是如今吟欢身子还未曾痊愈……迦鹿推脱了几句,可苍靖承却是催促再三,她拗不过,便也只好应答:“回王爷的话,皇上的确在房中,是和皇后娘娘在一起。只是皇后娘娘尚未清醒,王爷是否晚些再进去?”
迦鹿心疼吟欢,可却是被苍靖承顶了一句回来:“本王来这里找皇上和皇后,为的也是这件事,快去通报吧!”苍靖承催促着,只是见迦鹿没有动作,便要自己进门去。
还是元祥眼疾手快拦住了他道:“王爷莫要着急,即便是这件事情万分火急,也要让奴才去通报了皇上。毕竟现在皇后娘娘需要清静,若是为了见到皇上而叨扰了皇后娘娘,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苍靖承听着元祥的话有理,为了不打扰吟欢,刚刚迈出的一只脚马上便是收回来站在了门口。
房内,苍凛尘紧握着吟欢的手,双眼无力,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却是听闻有人靠近,将眼底那最后一抹柔情也都掩盖完全。
“何事打扰?朕不是说了,皇后要休息,今日谁也不见吗?”苍凛尘怒斥一声,却是听见元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是靖王求见。靖王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情而来,具体细节,还要皇上见了靖王才能知道。奴才还不曾全部知晓。”
元祥也未曾料到苍凛尘会有如此大的情绪,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即便是已经在皇上身边有好几年时间,他也一样是打起来精神,以不变应万变。
“靖王?”苍凛尘眼眸一转,想到了昨夜靖王不辞而别,想必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只见他忽然起身,示意元祥道:“叫靖王到偏殿去吧,朕这就过去见他。皇后这里你要小心看着,若是皇后有半分闪失,朕回来便摘了你的脑袋,让你去西天给皇后祈福!”
元祥一个激灵,慌张在地上扣头才是出门去。
苍凛尘将吟欢放在被子外边的手抬起,放在了被子里,为她盖好了被子才是转身而出。只是他转身之际,却是未曾看见吟欢的手指微微一动。
水云台侧殿之内,苍凛尘站在火炉边上,两只手叠放着在那银色的金属框之外,虽然眼神有些呆滞,但他还是清楚身后坐着的是苍靖承。
“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朕是腾出了陪吟欢的时间才出来的,若是你没有查到有用的消息,便走吧,不要耽误朕的时间了。”苍凛尘眼神一滞,将两只手叠放的顺序改变了些许,将原本放在上边的手放在了下边,原先放在下边的手放在上边。只是那原本肃杀的表情此时并未更改半分。
苍靖承闻言,先是深呼吸,这才是用深沉的声音道:“皇兄莫急,在说皇后的身体之前,臣弟想要先问皇兄一个问题。”
苍靖承忽然抬起来眼眸,十分认真对着苍凛尘垂着的眼,认认真真等着苍凛尘的回答。
只见苍凛尘微微一愣,随即挑眉抬头。看着那炭火盆中还在跳跃着的火星,星星点点十分漂亮。他那原本深邃的黑眸中,此时也有一团火焰在隐隐燃烧,蓄势待发。
“说吧。”苍凛尘寻了一张椅子,随意坐下来,沉稳道。
只见苍靖承仔细盯着苍凛尘的眉眼,而苍凛尘也未曾逃开,认真看着,丝毫未曾躲避一些。
苍靖承终于是幽幽开口道:“臣弟想要问皇兄的是,皇兄是否真的想要吟欢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