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之人显然是小跑来的,到现在还有些气喘:“你过来。”
她见对方面容表情不容辩驳,便小跑下了台阶。
“听说你被安排到御前伺候了?”对方问。
舒沅点头,就事论事的陈述道:“赵公公新来安排的,说是提携我入御前伺候。”
宇文君邑似乎根本不买这个陈述的帐,面色一凛,道:“你在宫内单独见了他了?”
“谁?你说皇上?”舒沅问。
宇文君邑显然不耐烦了:“我说的当然不是皇上。你不要再跟我明知故问了。你是宫女在后宫哪能不见皇上!我说的当然是煜王。你是不是单独见过他了?”
舒沅不知他意,故作骄矜:“见了煜王又怎样?那天你也瞧见了,这宫里处处是障。我还巴望着见他呢,多认识个人多个帮手岂不好?”
当初在宇文府上她也经常这样跟他说话,每次,他都有如哥哥帮仁爱呵护她。来到这个冷冰冰的宫里后,她好久都没享受这亲人般的温馨了。
谁料,对方这次却警告道:“没见最好!你最好离他远点,靠近他对你没什么好处。”他侧身背手道,“钱渝已经死了,你的仇也报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结下去,八年后能顺顺利利的出宫。另外,君和刚回来了,很快就会进宫,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君和?”有如一切美好画面的回放,宇文君和的名字对于舒沅来说同样意味着美好,所以舒沅一听君邑说他回来了便心情如小鹿般雀跃,完全撇去了其余信息含量,脱口而出,“我去看他。”
……
舒沅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谈话的同时,宫外的长安街上发生了一件让她的命运发生第二次转折的事件。
众所周知,长安街是京邑最繁华的地方。
当时……
“不要跑!”
“不要跑!”
……
长安街上一名十几岁叫花子打扮的年青人一跃跑过,他的满脸满手黑呼呼的,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硕的叫花鸡。他的身后十几名壮汉模样的人死命追逐着。
到了街口,眼看就要追上,前头拐弯处驶来一列马队,领头的身着白衣,衣诀飘飘,随从着也是锦衣华带,或者是铠甲披身,再加上一些围观的百姓。总之,他们一来,整个长安街口都被堵住了。
或许是累了,亦或许是见此情景无路可逃,年轻人立时定了下来。
“快看,他就在那里!”
那领头的壮汉指着年轻人得意的大声道。
“糟!追上来了!”
年轻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双目咕噜一转,几步冲到那领头面前,哭道:“公子救命啊!他们要杀我!”
“别信他的鬼话,他偷了我们店里的叫花鸡!”那壮汉也跟上来了,边跑,另一脚往那年轻人的后背上飞踹而去。
“住手!”
那领头白衣少年大喝一声,整个人从那马背上飞身而起,一把捞起那小叫花子,那壮汉那一脚顿时踹了个空,自己也结结实实的几乎跌了个嘴啃泥。
踹了个空,壮汉自然火了,从地上爬起,摞起袖子,怒道:“你这厮,早就说了是他偷了我们店里的叫花鸡,让你少管我们的事情,你偏管……”
“好大的胆子,这是刚回来的宇文大人的次子。谁敢造次!”一名身着铠甲之人已经闪了出来拦在那壮汉面前。
“宇文公子……”那壮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停顿了下,而后拱手道,“在下在这失礼了。在下是城东醉香楼的店主李二。今天这小叫花子到楼里偷了一只叫花鸡,你也知道小本生意的,也是无奈才追他至此。”
那白衣少年正是当朝宰府宇文邕的次子宇文君和。
经过那壮汉这一解释他也大致了解了发生什么事情,他也立住了,扶好那小叫花子后也冲那壮汉拱手,笑道:“在下宇文君和,今日路过此,恰巧见到这事。醉香楼我知道,他的东家好像不是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祁世子吧?”
壮汉微微一怔,随即道:“宇文公子,咱甭管是谁,这小叫花子偷了我们店里的鸡是肯定的,伙计都看到的事实。这个您总不能说我是撒谎吧。”
许是感觉情势不对,那小叫花子一把拉着宇文君和的袖口,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带着哭腔道:“公子公子,您不能把我交给他们,他们会打死小叫花子的。”
“还敢嘴硬!”
那壮汉看样子也是火了,伸着长长的黑手就要来抓那小叫花子的衣领。
“且慢!我看这样吧,这小叫花子也是可怜,瘦的皮包露骨的,不如这只叫花鸡的钱我替他出了。祁世子我也是认识的,您这就卖我个人情,如果世子过问可让他来找我。”宇文君和道,“你看,这银两够吗?”
提到这个,那壮汉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哪敢劳烦宇文公子的银两啊。”边说,却又一把接过宇文君和手上的银子,道,“那就谢宇文公子了。”
“公子,这只叫花鸡不值一两银子……”
“白成,我自有主意。”那宇文君和身旁穿铠甲的年青人欲说,却被他一手示意制止了。
“谢谢公子,今日之恩我记下了,来日有缘必当涌泉相报!”那小叫花子拱手道。
宇文君和却是道:“你去罢,今日切不可再行偷窃之事。”
“多谢公子,再会!”小叫花子诡秘一笑,转身而去。
看着小叫花子离去的方向,宇文君和微微蹙眉。
“公子,快到时辰了,再不赶路,恐怕宫里会怪罪。”
那被宇文君和唤作白成的铠甲之人其实也奇怪今天公子为什么会对一名小叫花子这么注意,不过他的提醒倒是打断了公子的思路,他回了神来,大手一挥,道:“走!”
……
此时的皇城已经日头西城。
舒沅已经漫步到了御花园畔的一片梅林里。
君邑说君和会在这边等她,所以她赶来这边了。
来宫里不过半年,一直跟着主子。一些地方还是没有去过的,比如这片梅林。
听说当年先帝喜欢梅花,他就是在这片林中偶遇宣华夫人的,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片梅林就如同那座依荷苑样被弃,所以,这片梅林虽也无人打理,但因为曾为先帝所爱而保留至今。
梅林很大,一眼望不到头。舒沅能够想象当这些梅花盛开时一位帝王在其中发现一名仙姿国色般女子惊喜时的情景。只是今天她可不是来想象这些的,具体说她现在有些头疼,就因为这座梅林太大了。虽早已过了梅花盛开的季节,可是这片梅林的道路曲曲折折,对她这种在现代就方向感不强的人来说本就难办,何况是在宫内,她连走了两条路都绕回了原地。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如柳暗花明般她听到耳畔传来人语声。
声音很小,似乎压的很低,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只是具体说什么她是听不清了。
难道是宫内的宫女,或者某个太监,亦或是某些不可为人知的宫廷秘密?
不过有人在是最好,如果不是在秘密说些宫廷事宜,她正好问下路。
所以,她是很小心的走过去,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
好容易从密密麻麻的梅树的枝叶间她看清了那两人的脸。
女的,她不认得,但是一身的白衣,出奇的清丽。男的她认得,是煜王——
她好像听煜王口中喊那女的,似乎是什么“思思”。
思思,她再不懂这宫内人际关系,也知道朝中霍尚书的次女便名唤霍思思。
那日在依荷苑她所见到的那盏题着“思”字的孔明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时,路的另一头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踏枝叶的脚步声。
糟了——
看那枝叶间那一袭白衣,她心知来人是谁。
可是,他绝不能见到林中这两人,而按宫中规矩,他们也最好不要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不是担心煜王,而是担心那个女孩——
暗想,遂灵机一动,手一紧,立向那脚步声的方向挥了挥手,同时高声喊起:“诶,我在这边,快来这边啊——”
果然,她身后那两人就在她转身看过去间已经不见了,而她的肩膀也被身后之人轻轻一拍。
“馨儿——”
那人唤道。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面庞——
来人正是宇文君和,那个她自进宫以来整整半年了都朝思暮想之人。
“君和哥……”舒沅转头,看到来人顿时喜极而泣。
……
梅林中。
君和斜依梅树而坐,舒沅则半依着靠在君和怀里,右手把玩着一枝梅树的枯枝,面对着夕阳,一脸甜美。
“君和哥,你终于来看馨儿了,馨儿好想你。”
“馨儿,我也是。”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看你面上都黑了很多。”
“皇上派我去了阴山处理太上皇的事情,现在才回来。”
“你不是一向不喜宫内之事吗,怎么这次插手处理了。”
“国家危难,做为齐国人肯定不能置之度外的。”
“你瞎说!”舒沅抬起头,用那支枯枝轻轻的戳了戳宇文君和的鼻尖,“别人不知你,馨儿还不知你?你从小就不愿受宫廷礼仪的束缚,这才选择不入仕途,不然,以你的才能那日校场比武岂能居于君邑哥的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