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娥皇女英不自胜
魏国公府。
比前几日不同,估计因为雨后,今日的天气显得特别闷热,夏日正式到来了。
此刻的贺慧之正坐于殿堂之内,掩面而泣,双眼哭的跟殷桃似的。
她的对面,站立着一身淡紫色衣饰的萧若兰。
贺慧之边哭边说:“若是如此,我们萧家看来真是要再次败落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到这把年纪还要经受这般罪。年纪轻轻苦点就算了。以为这次回来能就此安身立命。谁知又恰逢你阿爹他……”
说到这里,贺氏没有再哭下去,因为,管家来报:“夫人,华妃娘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大小姐来了。
若兰冲阿娘道:“娘亲,刚才的话你也就听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更千万别跟阿姐说。可别让阿姐再升心。”
贺氏点点头:“兰儿,为娘知道。”
说完,若兰就避到了后面的侍女屏风后面。贺氏忙擦干眼泪再命人拿来些粉饰尽力掩盖了面上的哭痕方才命人将人唤进来。
舒沅下得轿来,步入厅堂。
这魏国公府为原老萧家遗址上建立。
据说,当时的萧仕渊去后,这萧府就被赐予了祁连海,祁连海去后就一直空置,现在,等于又归回了萧家。
里面大体的格局是没变。
湖的地方还是湖,树的地方还是树。
只是,在今时今日的舒沅看来,却有着和当年离开时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境。
四年宫中为奴生涯若能换得一家的温馨聚首,本来,那也值。
可是,一家皆姓萧,唯独君姓华。
管家替舒沅开了门,见舒沅来了,贺氏慌忙跪下道:“魏国夫人叩见华妃娘娘。”
同时,贺氏的贴身丫头即刻山了府中好茶,放置于舒沅面前的酸梨木雕花桌上:“娘娘,请用茶。”舒沅点点头,同时道,“阿娘,快平身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说完,舒沅挥了挥手,屏退了跟随的左右,“阿娘,阿爹怎么样了,那日,因为打伤晋北大人的事情,沅儿使人责打了他二十大板。现在他人呢?好点了没?沅儿能进去看看吗?”
贺慧之道:“沅儿。你阿爹现在情况阿娘自会与你细说。只是,现在,你是皇妃。做阿娘的自知有些事情已不能若当日那样跟你说。阿娘心里堵得慌啊。”
舒沅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小口,微笑道:“阿娘。沅儿过去是您的女儿,现在还是。哪里有的不能若当日说之理?要说什么您就尽管说吧。”说着,放下了手中茶碗,擦拭了嘴角之渍。
待看得贺慧之眼色,几名侍女退出门去后,贺慧之这才道:“沅儿,你是我们老萧家的长姐,自小就跟着阿爹跟阿娘吃了不少的苦。这你阿爹跟阿娘都知道,即使后来,你进宫,为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虽然没有说,可是爹娘,尤其是做娘的,你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知这宫中生活不易,更是心疼的紧。现在,为娘,由衷的为你能有今日而高兴。你知道,若兰从小顽皮,那日,宫内选妃旨意下来,为了不让她进宫,你阿爹还特意将她抓回来了三次,最后一次,还几乎打了她。在她发誓,不会与你做嫔位之争后,方才容的她进宫,这些你都可以问王生,他最了解。兰儿有今日,封得婕妤之位,也是圣意属意,非她或阿爹阿娘之过也……”
婕妤?
他又什么时候封她为婕妤的?
那日,小屋中,靡靡之春意犹如案上之刀深深的再次捅入舒沅心里。
“阿娘!”听到这里,望着一进来便已注意到的屏风缝隙中,飘动着的裙角,舒沅猛的站了起来,打断了贺氏的话,差点打翻了捧在手心的茶碗。
“沅儿——”在贺氏的愕然下,她极力平复下自己起伏不平的心,理了理垂落到鬓角的发丝,淡淡的笑了笑,道,“娘,你继续说吧。刚才沅儿只是注意到您鬓角新添有几丝白发。”
舒沅说的不自然,贺氏却正好顺水推舟:“沅儿,阿娘老了。最近身体已大不如前,有几丝白发本不足惜。阿娘最希望看到的便是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和和睦睦,一家上下安安乐乐。可是,如今,你与若兰却这个样子。”
“阿娘,沅儿,从未对兰儿有任何排斥啊。”舒沅道,边说,她眼角余光仍在注意着那个裙摆。
根据刚才的观察,她已经渐渐推出它的主人。
贺氏倒没注意到舒沅的目光,只自顾自的道:“若没有,那自然好。可是,今日,阿娘听说若兰知你病重,特意去看你,你却闭门而不见。这是何道理?”
今日?
想到那阵敲门声,与山官殷胥开门后回来的反应,舒沅心下了然。遂笑道:“阿娘。这是你与若兰多虑了。当时,雍王殿下亦在沅儿宫中,是殿下去开的门。殿下是沅儿自小带大的,知他性子,对陌生人不冷不热,估计当时沅儿尚在熟睡,殿下不想若兰打扰沅儿睡眠方做此说,您与若兰切勿多虑。”
“如此,甚好。”贺氏点了点头,“古来亦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之说,我们萧家三代遍读诗书礼仪理应知道这个道理。君是君,臣是臣,君之命,臣当遵也。如今我齐皇属意我萧家二女,这本也是我萧家此代的福报。我萧家三代为大齐效力,更当借此姐妹同心好生侍奉君王,以为我大齐开创盛世之风,这便是不枉我萧家列祖列宗的家训。你说,是吗?”
“阿娘说的极是。”看着贺氏一开一合的嘴唇,舒沅机械式的应承道,却暗下揪着个心。
——馨儿,你来了。
这句话饱含了太多。
是他让她去找他的,可他却与她的亲姊妹在床上缠绵而不自愧。
天知道,当他见到进来之人是她时他为何能如此镇定自若。
而整整四天,她昏迷了整整四天,只有胥儿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或许,她真是冤枉了若兰。
或许,这真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宿命。
泪水在心里打转,与生俱来的倔强却不允许她在这位号称是她现世阿娘的女人面前哭泣。
她极力改变话题,以引开对面女人的注意:“阿娘,那该说说阿爹了。您你说,阿爹最近究竟怎么样了?”
说到萧道成,贺氏便是热泪盈眶:“沅儿,你知道那晋北是谁吗?你居然为他责罚你阿爹。你阿爹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啊?怎经得起那番重打?”
听到这里,舒沅已然忘却刚才的疼痛,豁然起身道:“阿娘,你说,阿爹到底怎么了?是那般司礼太监下手重了?快!快带沅儿去看看阿爹!”说着,便转身,欲往阿爹的房中走去。
“沅儿——”贺慧之也起身,却一把拉住舒沅的手,“噗通”一声跪在舒沅面前,“你快救救你阿爹吧。自从昨日他身体稍稍好转,他就一直自语,整个人魂不守舍。到今日午饭前,阿娘去他书房喊他吃饭,你阿爹就干脆连人都不见了。”
“阿娘,你快起来!”舒沅忙去扶贺氏,急道,“这么说阿爹的伤是好了,可是为何不见了?又为何自语?你知道,他都自语些什么吗?对,”舒沅又想到什么,添道,“您后来有没派家人去找过?或许,阿爹只是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贺氏泣道:“你阿爹哪里会去散心啊。自从四川回来后,平时除了去宫里,吃饭,睡觉,或者会客外,就是自个的关在书房内,哪也不去。别人不知道,你阿娘更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问他,他从来不说。这次你责打了你阿爹后,阿娘只在你阿爹昏迷中听到他连喊了几声,其余的,他都说了些什么,阿娘就真不知道了。”
舒沅左想右想,道:“阿娘,阿爹到底喊了什么,你快告诉沅儿,或者那就是阿爹失踪的关键。”
舒沅话出口后,却眼见那贺氏面露为难之色。她正要开口,却见那屏风后之人终于闪出,道:“阿姐,你别再追问阿娘了。阿爹昏迷那几日,兰儿都在,兰儿知道他说什么。”
果然是她,萧若兰。
看着她一身的宫装,还有那支与她头上所戴蝶头金步摇完全一样的饰品,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与她姐妹二人一致的饰品。
这真是娥皇女英之想么?
她正恍惚间,那边二人为另一个男人与女人之情的对话却日趋激烈起来。
“就是为了那个贱人祁莲儿……”
“兰儿!”
“娘!阿爹就是为了她失踪的,难道你想永远的瞒着阿姐,骗着你自己吗?!”
祁莲儿三个字萧若兰重重的吐着,似乎不狠狠咒骂为之不快,而贺氏不情愿的打断与听完若兰那句话后满眼的怒意更是揭示着她对那个女子深深的恨。
如果说好这些只是表象,那么接下来的话更是一目了然了。
“那个女人她生前就搅的整个大齐上下跟我们萧家不得安宁,现在她死了还要缠着你阿爹!沅儿,兰儿,你们说阿娘到底是几辈子做的孽居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