汣璃黑着脸,“药膏在哪里?”
东夜陵悠闲地坐在床上,“左手边的第二个的柜子里面。”
汣璃打开柜子,十几个药瓶子,在柜子的角落却还有一个木匣,此木匣精致典雅,散发着怡人的清香,汣璃的手不知觉抚摸上匣子,眼里带着不可思议,这匣子上面的花纹如此熟悉,这香味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的心微微颤抖着。
她的眼盯着上面的紧锁,脖子上面挂着的钥匙,此时犹如一块烧烫的铁,烫得她隐隐作痛。
那时,她将她的小秘密一个个写在纸上,锁在匣子里面,她小心地将匣子藏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何以,匣子竟然在东夜陵的柜子里面?难不成他已经知晓她的秘密?
若他对她没有半分情义,那么看到那些内容是否会觉得可笑,那么她连最后的自尊都没有了,不着寸缕地站在他的面前,任他羞辱。
汣璃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那么今天一天的种种,他也是在利用她对他残留的情义利用她吗?
汣璃扭紧了拳头,若是如此,他就比西陵祁更加可恶,那么,她宁愿与西陵祁合作也不愿再相信他。
终于,颤抖的手掏出了钥匙,若是能打开,她敢肯定,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钥匙很快对准了钥匙扣,可是一只大手却覆在了匣子上面,清幽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做甚?”
汣璃一颤,她喃喃道,“看见这个锁,刚好想到我有一把钥匙,所以好奇,本宫的钥匙能不能打开齐天王的锁呢?”
她的声音变了,变得生硬无比。
东夜陵的眼睛盯着匣子,仿佛要盯出血来。
连他都不知道为何这个匣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知道匣子里面的内容,而这个匣子竟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而且出现在这个位置,很显然,放置它的人一定知晓谁会打开这个柜子,而看汣璃的反映,他已知晓,它对她由其重要。
汣璃盯着东夜陵的眼,两人的距离不足半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她的眼里只有愤怒与仇视。
“齐天王难道就不解释一下吗?”
她现在虽然气他恼他,但是相比西陵祁,她还是相他,这次他若由着她打开匣子,他们之间就真的完了,但是她却会毫不犹豫选择与西陵祁合作,一旦她选择与西陵祁合作,那么她……会很危险。
东夜陵眯着眼睛,“本王只能说这次我们的敌手太过强大,他似乎预料到了一切。”
汣璃侧眼沉思,她为何没有想到,东夜陵现在一心想与她统一战线,他若是知道这个匣子里面的是什么,是万万不会将它放在这里,更不会让她过来拿药。
若是有人故意设计,那么对手的确正如东夜陵所言,太过强大。
而西陵祁显然不符合“太过强大”这四个字,只有轩辕天戰有这个可能,她早该想到,轩辕天戰竟然能身在车池将苏丝丝送进西陵皇宫,他又为何不能在青堂安置眼线?
阿哑,在青堂唯一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人。
汣璃冷冷道,“齐天王,你的铭瑄殿里出了细作。”
东夜陵重新把目光落在小匣子上面,她这般说的意思就是这匣子是出自铭瑄殿?
他将她关在青堂,只留了阿哑照顾她,一来是不想把她推上风口浪尖,毕竟他的敌手太多,只要他在乎的人,总会受到这样那样的伤害,而他那段时间的确太忙,他唯恐她出现任何意外;二来,他想让她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不管她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尊重她。
他声音清淡,“阿哑,她跟了我多年。”
短短几字以后,东夜陵便不再言语,背叛在他眼里是家常便饭,他早已经麻木了,多少次的背叛才能练就今天的东夜陵,她难以想象,也不想去想象,关于他的事情,多想一分便多陷一寸,不管是爱是恨,最终伤的都是她自己。
汣璃一把夺过匣子,“这是齐天王的家务事,我只要我的匣子。”
东夜陵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好,依你。”
言罢,便只是低头看着她的动作,他承诺过给她一个家,他没有忘记。
可是这个念头断在他发现父皇的遗体是终止。
世人都以为前朝皇帝失踪了,失踪即找不到尸体而已,而他却真真正正死了,不但死了,而且死前全身血液被放干,死在冷月宫银杏林的洞穴里面,一代帝王变成一具残骸,死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面。
没错,西陵璟和汣璃掉进那个洞穴里面的时候,他就曾经说过,这个洞穴有人进来过,而这个人就是东夜陵,西陵昰也是在东夜陵运走他父皇遗骸以后才发现那里。
之前的几十年里面,那个洞穴都没能被人发现,而东夜陵能发现它也是有理由的,理由来自于断崖里面的山洞,他是唯一一个走完了全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晓记载里面秘密的人,更是了解汣璃灵魂的人。
他瞳孔一缩,为了守住那个秘密,他将山洞毁了,她的秘密,只他一人知晓便可。
现在的断崖,已经变成一个深湖,制造它的墨帝,早已经做好了毁灭它的准备,只是不知墨帝与墨后他们后来如何了?
反正父皇没有成功,他没能将母后救活,却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他会重蹈父皇的覆辙吗?他不知,但是他决定一试。
雁归门的一幕幕仿佛重现在他的眼前,他忘不了她听到他假死的消息以后声声啼血的样子,他忘不了她绝望透顶了无生机的样子,他更忘不了她卑谦地说就算做别人的影子也心甘情愿的样子。
她对他的爱超乎他的想象,他对她的情也超乎他的想象,那一次,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
他多么机智的一个人,只是在情感方面那么愚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她,也不知道何事那浅浅的喜欢竟然变成了深深的爱。
她的执念那么深,若是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之后一定不允,她是宁愿自己消失也不愿他冒险的人,所以他不能让她知道,也不能让她继续爱着他,这般,当他有一日消失以后,她就不会哭了。
说不定她会爱上另外的人,那人也会许她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家,他们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他耕种,她织布,他们每天一起看着日出日落,过着一个个平凡的日子,直到白发苍苍。
这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他,或许会投胎轮回,那么下一世,他不想再生在帝王家,不想再有这么沉重的身份。
只要做个平凡的人,然后在一个对的时间,遇见她,相识、相知、相爱、相守。
如此,足以。
东夜陵胸口一阵闷沉,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汣璃发现他的异样,问道,“你如何了?”
他额头滚汗,嘴唇苍白,十指成爪,抓在床沿上,“没事,你先回屋。”
没事?会没事吗?难不成是酒里的毒药发作了吗?如果酒里的药是西陵祁所下,他不会要东夜陵的命,但是如果是轩辕天戰做的手脚呢?
东夜陵死了,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汣璃掏出手绢为东夜陵擦着汗,眼里有着少许的慌乱,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她的慌乱。
“为何要喝下毒酒?”
不一会儿,他的头发便已经湿润了,他动了动嘴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只说了其中一个原因,而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他看出她饿了,下药之人要对付的人是他,若是他不喝酒,那么他们一定会在饭菜里面下药。
汣璃眼神一冷,“疯子。”
东夜陵不怒反笑,“回去,照顾好潞婧,他们今晚极有可能动手。”
汣璃盯着他的眼,想要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出什么破绽,但是除了漆黑,她看不到任何神色。
身居高位的东夜陵,机关算尽的东夜陵,运筹帷幄的东夜陵。
他何时变得关心起一个丫鬟的死活?
虽然汣璃没有把潞婧当作丫鬟,但是东夜陵不该如此。
她执拗道,“不。”
东夜陵微微一愣,“什么?”
她再次重复,“我说不,今晚,我哪儿也不去。”
她说她哪儿也不去,她不是很在乎潞婧和晚霜吗?她为了苏府的一百多口人命,就算知道自己正在与虎谋皮,知道很可能是陷阱,她还是毫不犹豫去了,现在这般危机的情况,她却又不走了,难道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恨他?是他做的还不够绝吗?
无奈,深深的无奈。
他已经做了他所能承受的,对她最大的伤害。
他道,“为何?”
“如果真是轩辕天戰所为,他根本就不会伤害潞婧,但如果你死了,轩辕天戰将是最后的胜利者,你知道,我不是轩辕璃,我不信轩辕天戰。”
原来如此。
东夜陵有条不紊地穿着衣服,她不是还未死心,她只是不想轩辕天戰成为最后的赢家。
很好,这是他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