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也是竖起眉头,呵斥道,“你们站住,这里是中山王妃的别院,你们胆敢冒犯,小心丢了脑袋!”
那年轻将军轻蔑一笑,一抬手示意兵卒们停了脚步,自己却上前几步,高声道,“哪个是曹董氏,你在安州城外的案子犯了,若不立即束手就擒,小心我们不客气!”
“安州城外的案子?”众人都是听得一头雾水,到底还是张扬行事活络一些,眼珠儿转了转上前笑嘻嘻揽了那将军的肩膀,手下毫无烟火气的塞了张银票到他袖子里,低声问道,“这卫将军,您是不是有些误会?我们东家进城好几日了,在城外并不曾与人有过什么口角啊。到底因为何事,劳动将军上门啊?”
那年轻将军得了银票,虽然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但口气却到底还是软了一些,高声应道,“三日前一大早,有人进城报案,说有一伙车队在城外小镇的客栈借宿后,不满掌柜慢待,狠心屠杀了掌柜和小伙计共计三人。其中有一个杂役躲在茅厕躲过了一劫,这才冒死进城禀报。我们大人派了捕快多方查证,当晚只有你们一伙儿投宿,这才命我上门抓人。”
张扬听得皱眉,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东家是钦赐一品高命,大齐中山王妃,平日造桥铺路,多有善名,怎么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杀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年轻将军却是不耐烦的一摆手,嚷道,“谁管你误会不误会的,赶紧让曹董氏出来,本将军要带她归案候审!”
说完,他就示意手下兵卒要往正房里去。可是,兵卒们还没等踏上台阶,正房的两扇雕花门却是猛然打开了。一身诰命朝服的董蓉,冷着脸色从屋里走了出来,淡淡问道,“谁人在院子里喧哗?”
那年轻将军眼神里闪过一抹,含糊应道,“本将军是安州府都护军副将,奉命前来请董夫人前去候审。”
“哼,”董蓉冷笑一声,轻蔑呵斥道,“一个小小的都护军副将,从六品的职司,也敢冲上门来冒犯本宫?难道本宫这大齐一品诰命是你可以折辱的?还是说,你打算造反,不把皇上,不把大齐律例放在眼里了?”
“属下不敢!”那年轻将军原想着不过一个妇人,他行事张狂些,震慑的这院子里的人不知如何反应,迅速带走人犯就是了。哪里想到,这会儿不但事情没办成,反倒被扣了一个目无法纪,犯上造反的大帽子。
他想了想,极力忍下心中不甘,跪地行礼说道,“属下薛志,给王妃娘娘请安!”
眼见上官已经跪下来了,那些兵卒们互相看看也是呼啦啦跪了下来,高声嚷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有些胆小的兵卒,方才又是手贱惹了祸的,也是一边磕头一边偷眼去看那些到底的鱼缸和花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一顿好打呢,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位身为知府大人侄子的将官,能不能出口维护他们几句了?
杨老掌柜见此,自觉胸口的恶气消散,又开始担心自家东家如此得罪小人,会不会惹来麻烦。于是赶紧上前开口打着圆场,“娘娘,这些军爷也是奉命行事,不如请他们屋子喝杯茶,问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吧。”
董蓉自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于是点头道,“好,薛将军请起,屋里喝杯茶吧。”
可惜那薛将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爬起身却是坚持道,“属下谢过王妃娘娘厚待,但职责再身,不管耽搁,还是请娘娘同属下走一趟吧。”
董蓉立时瞪了眼睛,高声呵斥道,“放肆,本宫堂堂一品高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去府衙告状,本宫就要去候审,那我们中山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放?以后岂不是什么事情也不必做,就要整日应付这些闲人了?”
董平也是黑了脸,上前几步附和道,“就是当真有事需要王妃协助,也要大齐宗正府出面,小小的安州府,谁给他的胆子胆敢如此无礼?”
那将军被驳得脸色黑透,张口想要说话,又觉底气不足,最后只得强硬说道,“无论如何,请王妃娘娘走一趟!”
“放肆!”董蓉身侧众人纷纷开口喝骂,甲一等人甚至已是暗暗准备把这些兵卒打出去。那将军身后一个小统领,许是平日同将军交好,又天生愚蠢,居然脱口回骂一句话,“有什么可嚣张的,不过就是个王妃罢了。若是中山王活着还成,如今中山王都不知道投胎到哪家了,有居然还敢耍威风,谁知道过几年就躺哪个男人床上了!”
这话说的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恶毒,所以虽然院子里很嘈杂,但此话一出,顿时就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甲一,给我掌嘴!”董蓉淡淡的声音随之响起,脸色虽然依旧平静,但那话音里满满的恨意却是白痴都听得出来。虽然她从来不主动提起,就是别人问起,她也只会说,王爷很快就会回来。其实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王爷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这说不得是她心里最深的痛楚!
可是今日,一个兵卒却用最恶毒的语气把她的伤处翻到了太阳下,这让她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的心思。
甲一早就在极力忍耐,这半年他没有守在主母身旁,有些事他无能为力。如今他就站在这里,若是还让她受一个兵卒的欺辱,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啪,啪!”那兵卒许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听得要掌嘴,下意识就想躲到将军身后,可是却为时过晚了。
甲一就像影子一般,看似缓慢,实质上却闪电一般到了他的身旁,结结实实的两巴掌一左一右就扇到了他脸上。
“噗!”那兵卒吃痛之下,仰面栽倒,嘴里喷出的血沫子里混着十数颗牙齿。可是不等他的衣衫沾到尘土,甲一的左手又抓了他的衣领,右手再次抬起,“啪!啪!”
噼啪之声,一时间不绝于耳。开始,那兵卒还惨叫几声,最后慢慢就没了声息,再看他整个脸孔都如同猪头一般,肿得不能再肿了。
众多兵卒们吓得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抬手捂着腮帮子,仿似下一刻那巴掌就会落到自己脸上一般。
那将军极力忍耐,但终究还是开口求情道,“王妃娘娘开恩,我这属下平日脑子有些愚笨,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董蓉好似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只是冷冷盯着那半死不活的兵卒,半晌才说道,“王爷落难,如今正在别处养伤。朝中尚且没有撤了他的封号,一个小小的兵卒居然口出狂言,谁给他的胆子?既然有胆子说,就要有胆子承担惩罚!”
那将军被憋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自己一方理亏,人家站在正义一方,哪怕打死了他的属下也是活该啊。
正在他着急为难的时候,二门口却传来一阵笑声,“呦,这是怎么了?杂家不过晚来几步,难道错过了什么热闹不成?”
呼声刚落,一个身穿褚色宫服的白胖太监就跨过了院门走了进来。他眯着小眼睛扫了四周一圈儿,这才走了过来。那年轻将军好似见了亲爹一般,欢喜的赶紧迎了上来,小声说道,“郭公公,您可来了!你若是再不赶到,我的属下就没命了!”
那身材富态的胖太监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退下,你这蠢材!即便是王妃娘娘让人惩罚一二,也是你的人犯了规矩!”说罢,他也不理会那年轻将军,快步上前跪倒,“奴才郭全友给王妃娘娘请安。”
董蓉这会儿一直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太监很是眼熟,待得仔细打量几眼,才想起前年皇上登基的时候,她同王爷进宫,这太监好像是大宗正身旁伺候的。
“原来是郭公公,快请起。一晃三年未见,不知宗正大人身体可好?”
“托娘娘和王爷的福,宗正大人身体安康,只不过总念叨着,王爷建在海外的别院太远,若是留在京都助皇上一臂之力就好了。”郭公公爬起身笑眯眯应着。
董蓉眼神闪了闪,笑道,“王爷一向不喜俗物,过惯了清闲日子,可受不得京都拘束。”
郭公公仿似没有听出湖中机锋,照旧笑得一脸真诚,“娘娘一向仁善,这小兵卒若是哪里冒犯了,看在老奴的面子上还是饶了他吧。正好老奴也有要事同娘娘禀告。”
甲一深恨那兵卒出口伤人,他眼里又是只有主子的,这会儿别说来个太监,就是皇帝来了,他也绝对不会停手。所以,这么半晌,郭公公虽然同董蓉寒暄,他手下的巴掌却是一直没停下。
董蓉扫了院子里一眼,好像才发现这事一般,笑道,“哎呀,倒要公公见笑了,我只顾说话,忘记这里不清净了。”
说罢她挥挥手吩咐甲一,“停手吧,估计他也长了记性了,以后不会随便开口了。”
那年轻将军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属下,心里暗恨,都被打成这个模样了,别说开口,能不能捡条命都不知道呢。但他见识了董蓉的“淫威”也不敢出声反驳,只得示意几个兵卒赶紧抬了伤者出门去找大夫诊治。
郭公公见此,这才随着董蓉进屋去小坐喝茶。半盏茶水下肚儿,董蓉这才随意闲话一般问道,“公公,从京都赶到我这别院,可是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