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怀德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轻轻拍着爱妻的脊背,轻声安慰道,“放心,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不管你有什么样离奇的过往,我总是你的夫君,是你孩儿的爹爹。”
董蓉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身子用力往他怀里挤了挤,沉默好半晌才道,“以后我一定会同你说的,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慕容怀德宠溺的在她发髻亲了亲,笑道,“好,你就是来自九天之外的仙女,我也不会惊奇。或许,说你是财神爷身旁伺候的金童玉女下凡更恰当些。”
“你读了满腹诗书,居然还相信这些鬼神之事?”
“原本不信,但是眼见你一次次‘点石成金’,也不由不得我不信了。”
“大惊小怪,这才哪到哪儿啊,你等着看吧。待得罐头作坊的生意稳定下来了,我还有另一个更赚钱的大买卖要做呢。”
“那我就万事不理,只管到时候帮你抬大秤,秤银子了。”
夫妻俩就这般一面赏着晚霞一面肆意玩笑着,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很简单容易的梦想,居然要隔了好久,甚至差点儿是阴阳那么遥远才终于实现…
当鸣蝉跳跃在枝头奋力叫嚷的时候,盛夏终于姗姗赶到了。四季园里的半山桃树挂满了拳头大的桃子,微风间或穿过桃林,带着甜美的桃香四处飘散,惹得走在山路上的人都要抻着脖子仔细嗅闻好半晌。
张扬的销售套路很是成功,如今青县连带府城,甚至邻州的许多果品行和点心铺子都开始售卖山楂罐头了,每瓶八十文的价格虽然算不得便宜,但能买得起点心和果子的人家也多是家境殷实的,捎带两瓶回去给老人和孩子吃个新鲜,还不会如何心疼。
就是各大茶楼酒楼也陆续开始订货,因为女客们进门总喜欢先点一碗糖水果子,若是碗底的托盘上若是能够加些碎冰,保证糖水果子凉爽适口那就更好不过了。
原本也有茶楼因为这糖水果子大卖妨碍了自家点心的销路,于是隐约说起这糖水果子不干净。可惜没几日,随车去四季园取货的几个小管事却说了另一番话,原来这糖水果子居然出自一群未嫁少女之手,从头到尾,半点儿不曾假手于男子,可谓干净之极。毕竟这世上的男女老少,再没有比素女更美好无暇的人了。
这一消息传出来,不必说,糖水果子卖的更火爆了。
都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四季园随后又推出的糖水仙桃,更是火爆大卖,甚至小孩子们都闹着不肯吃路旁买回的又大又红的鲜桃,跳脚嚷着要喝糖水。
薛家的果品行是整个州府最大的一家,去年铺子的管事因为少爷的指使拒收四季园的果子,哪里想到如今人家门第乍然高升,甚至还成了自家最大的竞争对手。
薛老爷在家里愁得胡子都要白了,最后思虑再三,硬是扯了儿子赶到四季园赔罪,除了奉上丰厚的礼物之外,薛老爷还打躬作揖求肯,想要高价收购果园里的所有出产。
董蓉虽说想起去年之事还有些气恼,但薛大少本性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加者又是董平的同窗,怎么说也有几分瓜葛,于是就出面接见了薛家父子。对于薛家的收购意愿,她自然不会答应,反倒另外又同薛家签了契约,托付他们代收鲜桃几万斤,以备过些日子运往南方和储备冬日的存货。
薛老爷设想过很多结果,独独没想到自己父子会受到王妃的礼遇,甚至还做成一笔大买卖。老爷子喜得不停道谢,就是薛大少也羞愧的行了大礼。
罐头作坊里有了稳定的货源,活计也就越加忙碌,先前招来的女工自然有些不够用了。于是,作坊再一次开门招工。
这一次,前来应征的闺女可是更多了,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人,这还是消息没有完全传开的情况下呢。董蓉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严格挑选之后留下了三十人,剩下落选的小姑娘也都发了一盒子胭脂做补偿。
如此,作坊里添人进口就更热闹了,每日里接送女工们的马车都是坐的满满当当。董蓉冷眼观瞧了多少日,还真没发现调皮捣蛋或者藏了小心思的闺女,于是一时欢喜就让南下运糖霜的车队捎带了五十匹上好的大红锦缎回来,借着立秋作坊里换新衣的机会就一同发给了一众小姑娘们。
不必说,小姑娘们喜得翻了天,自从得了锦缎就抱着不肯撒手了。她们都是十几岁未嫁的年纪,谁不想绣一套绝美的嫁衣,待得良人抬轿子来娶自己的那一日,打扮的美丽漂亮奔向新生活啊。而这大红的锦缎,别说家里不富裕,就是有银子也不可能专门下江南去置办啊。
刘嫂子看得也是眼热,不时拍拍小姑娘们的脑门,嗔怪道,“你们这些掉进福坑的丫头,我跟着东家最早,可也没得过这般好料子啊。”
有那嘴巴甜又灵巧的丫头就笑着嚷道,“管事又拿我们玩笑,谁不知道您头上那簪子都是东家特意赏的啊,若是管事舍得,我同您换啊。一根儿簪子,估计都够再买三匹好料子了。”
果然,刘嫂子被哄的眉开眼笑,一边扶着脑后的簪子一边催促小姑娘们赶紧放好锦缎,继续忙活计。正是这样欢喜的时候,不想作坊院子外面却是突然有人吵闹。
今日王爷和东家进城去溜达,园子里的人手跟去了七八个,留下的一半人手守在山顶大院儿,备着三位主子有个使唤,如此酒家那边就有些忙不开了。而作坊这边,平日都是锁着二门的,不到晚上下工不开门,所以守在外院的福子和王二就去酒家帮忙了。
刘嫂子听得皱了眉头,又不能趴在二门问询,于是就挥手示意有些好奇的姑娘们去忙碌,她则搬了梯子爬到墙头上探看。
院子外面,肚子已是凸起的楚四莲正同两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拉扯着,两个男子笑嘻嘻扒在作坊的大门上想要进去探看,楚四莲死死拉着他们的袖子,急得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儿。
两个男子好似不耐烦,猛力一挥手就把楚四莲甩得坐到了地上。刘嫂子刚爬上墙头,见此情景立时就恼了,高声呵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作坊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你们赶紧给我走,否则我喊人来,打折你们的腿!”
两个男子突然听得有人出声都是惊了一跳,待得抬头见的只是个妇人,于是又大了胆子,嬉皮笑脸应道,“这是谁家嫂子啊,我们听说果园作坊里都是没嫁人的闺女,正好家中还没有妇人操持家务,就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怎么,嫂子打算拦着我们寻姻缘?”
“就是,作坊里的姑娘不是有好几百个吗?我们兄弟也不贪心,一人挑拣一个就行,就算王爷打算都留着自家享用,也不差这一两个吧。”
“二哥,三哥,你们还不闭嘴!”楚四莲本来摔得肚子疼,听得两个兄长居然话里话外拐带上了王爷,她吓得什么都顾不得了,高声哭道,“我求你们了,赶紧走吧,不要再来果园了!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妹子吧,求你们饶了我吧…”
楚老二和楚老三也不拉起妹子,反倒翻了个白眼,骂道,“怎么,你才嫁到于家几日啊,就不认娘家人了?我们是你兄长,好不容易来探望你,你就招待了两个小菜一坛酒,还不如城北的‘小粉蝶’热络呢。这会儿我们不过想进作坊看看,你又拦着不许,你…”
“哎呦,疼,我肚子疼…”楚四莲原本就摔的不轻,这会儿又听兄长把她同粉头相提并论,一时气急,疼得抱着肚子就在地上缩成一团。
刘嫂子惊得魂飞魄散,伸手摘了梯子一侧挂着的铜锣就大力敲了起来,“来人啊,有地痞要闯门了,来人啊!”
山上果林里忙碌的杂工和酒家里的小厮们听得锣声,立时抄起手旁的一切“武器”就奔着作坊跑了过来。
楚家兄弟听得锣响也觉有些心慌,但老话说酒壮熊人胆,更何况这俩人平日还是蛮横习惯的主儿。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两人不但不怕,反倒高抬了下巴大嚷道,“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我们同自家妹子玩闹,关你们什么事?”
刘嫂子这会儿已是踩着福子的肩头从墙头跳了下来,她当先跑去抱起楚四莲,结果沾了一手的血迹,她惊得是魂飞魄散,颤声高喊着,“快…快去喊清风啊,救命啊!”
楚家兄弟瞧着自家妹妹惨白的脸色和裙子上的殷红,终于有些害怕了。两人下意识背靠背站了,兀自高喊替自己辩解着,“这可不管我们事儿啊,是她自己跌倒的…”
围着的众人听得这话,恨不得一人一棒子打死这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但一来他们是楚家人,二来管事不在场,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董蓉原本欢欢喜喜同夫君进城,想着去酒楼茶楼坐坐,逛逛布庄首饰楼,权当给自己放个假了。可惜当了娘亲的女子就像凭空被改了心肠,走到哪里,眼中所见都是孩子的吃用之物,最后甚至开始惦记女儿睡觉是不是又惊醒了,两个儿子是不是吐奶或者蹬被子。无奈之下,只得扔了慕容怀德一人在布庄核账,她独自一人先回了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