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越瞧越开心,绞尽脑汁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果果,寓意永远有果子吃。这对于一个以果子为食的刺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名字了。
小夫妻俩围着果果正是说笑玩闹的开心,董平就踩着刚刚降临的夜幕回来了。董蓉立时扔了果果拉过弟弟问询,董平不愿搅了姐姐的兴致就说牛氏要办酒席收礼,但被他推掉了,其余之事半字未提起。
董蓉猜测着牛氏也只有个搂钱的心思,闹不出什么大事,于是就把这闹心事扔到了脑后,扭头喊傻柱帮忙找了一只柳条筐,欢欢喜喜给果果铺起了窝。
傻柱和董平站在一处,望着如同一个小女孩般忙里忙外的女子,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心下满满都是温暖之意。若是她能永远这般快乐无忧,要他们付出多大的努力都可以…
第二日一早刚刚吃过饭,张管事就雇了马车来接董平。董蓉再次替弟弟整理了一遍行李,确定常用的风寒药丸和金疮药等物都带齐全了,又捏了捏缝进弟弟中衣边角的银叶子,这才送了他出门。反倒是那几盒金贵的果子只简单扔给张管事就完事了,慌得张管事牢牢抱着盒子,生怕掉落下去,磕坏了里面的宝贝。
董平见此,心下极是酸涩,小声劝道,“姐,你别担心我,我一定早去早回。”
董蓉叹气,用力抱了抱弟弟,嘱咐道,“多余的话,姐姐就不说了。你只要记得这世界上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无论遇到何事,保命第一。懂吗?”
董平重重点头,末了挥别姐姐跳上了马车,喜子连忙抱着行李跟了上去。
张管事仔细把木盒安顿在一只结结实实的红木箱子里,见此就走过来笑道,“东家放心,小的一定会照顾好二少爷的。”
董蓉深深行了一礼,正色道,“一路上拜托了。”
“不敢,东家折煞小的了。”张管事赶紧让在一旁,末了又隐晦的冲着傻柱点点头,这才跳上车辕吩咐车夫上路。
董蓉眼望马车踢踢踏踏走远,抱了傻柱的胳膊第一次抱怨道,“柱子,若是你同常人一般多好。那样我就不用困在这小小县城,能够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了。就算碰到危险,我也只管躲在你身后。当然,平哥儿小小年纪也不必出门远行了…”
慕容怀德脸色一黯,眼里痛惜更浓,待得想要应声的时候,董蓉却又叹气说道,“罢了,是我过于贪心了。若你是平常男子,怎么会如此任由我抛头露面做买卖,当家作主,说一不二。说不定我受不得管束,反倒先离开你了呢。所以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慕容怀德所有将要出口的话都憋了回来,堵得他差点儿内伤,最后无奈苦笑摇头。为何每次他想要坦诚真相,她总是会扔出一个让他不得不闭嘴的理由?
“好了,好了。今早刘嫂子说咱家苞谷还没有割完,左右山上的活计也插不上手,不如下午回家帮忙吧。”董蓉眼见傻柱如此模样,又后悔不该戳他的伤心处,赶忙岔开话头儿,“灶间还有一条肉、几个细面馒头,一会儿也带上吧,省得你娘又明里暗里骂咱们吃白食。”
小夫妻俩商量好了,就去换了粗布旧衣,拾掇好吃食放进篮子里,然后一前一后下了山。
赵青山正指挥着几个杂工用沾了石灰水的扫帚刷果树干,见得董蓉下来就拎了木桶要她查看。董蓉搅了搅石灰水见得不浓不稀,猪血黄土粗盐等物也掺得正合适,于是就赞了几句。赵青山喜的咧了嘴,大声吆喝着杂工们继续给果树“美容”了。
董蓉和傻柱出了果园,一路奔去了曹家位于村西的五亩旱田。原本正是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时候,恨不得饭都没空吃上一口,但此时村人们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话儿,各个脸色都是有些不好。有些见到董蓉和傻柱走过,嘴里打着招呼,眼里却满是艳羡之色。
董蓉心下疑惑,待得终于遇到一个平日相熟的小媳妇儿就小声问道,“秀兰嫂子,大伙儿这是怎么了?苞谷大丰收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反倒苦着脸?”
那叫秀兰的小媳妇儿脸上也是没有笑模样,叹气道,“你在山上许是没听说呢,方才县里来差官了,说是南方绝产要调咱们这边的粮食过去赈灾,所以粮税又涨了三成。”
“又涨三成?那加起来就是七成了,着实太高了,恐怕家家都要饿肚子了。”董蓉也是皱了眉头,原本她不过是猜测,没想到一语成谶。
秀兰嫂子点头,末了瞄了董蓉一眼,半是抱怨半是嫉妒的应道,“可不是吗,若是早知道这样,多翻两块荒地种几垄红薯也好啊。可惜没人提醒啊…”
董蓉猜到许是刘嫂子等人家听了她的话早作了准备,这时候难免流露出庆幸之意,惹得别的乡亲嫉妒,最后难免又迁怒到她身上。
“嫂子别不知足了,你没去城外看看呢,那些流民就差吃树皮草根了,可怜至极,咱们起码还有过冬的口粮呢。先前我进城看着情形不好才多嘴两句,但是也不敢到处说啊,万一引得大伙儿恐慌,官府不先我一个造谣罪,扔进大牢才怪呢。”
“也是这么回事。”秀兰嫂子点头,末了又道,“熬到春天就好了,吃野菜也能填饱肚子。”
董蓉笑道,“嫂子可别说的这么可怜,我那果园还种了几亩红薯,什么时候家里不够吃就尽管去找我,总不能让孩子一起饿肚子就是了。”
“哎呀,那可太谢谢大妹子了。”秀兰嫂子彻底去了心里那点儿小别扭,拉着董蓉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
董蓉又同她说笑几句,就和柱子赶紧奔去了曹家旱田。曹婆子那吝啬的脾气,这会儿知道了加税的消息,还不定要如何哭闹呢。
果然,两人还没走到地头儿就远远听见她的哭声,“哎呀,这真是没法活了。一年忙到头儿本来就剩不下多少口粮,官府又要去一大半儿,这是要活活饿死人啊!”
曹二姐儿一边陪着娘亲掉眼泪一边劝着老娘,“娘,你别哭了。总有办法的,我们谁饿肚子也不会让你遭罪啊…”
曹大姐半靠在苞谷秸秆上,脸上没有半点儿担忧之色。她家虽然只有二亩地,但陈老二不在家就省了许多粮食,怎么也够她和孩子嚼用了。就算实在不够,还能跑去老娘家蹭饭。她就不信,爹娘舍得撵她出来啊?
曹老头儿手下忙着捆苞谷秸秆儿,没有劝慰老婆子也没有唉声叹气,但脸色也是不太好。农人们不论家里富厚还是贫穷,总是希望秋日到来之时,仓房里能堆满粮食。如今突然就少了一大半,任谁也欢喜不起来。
曹婆子哭着哭着突然见得儿子儿媳从地头儿走进来,眼珠儿一转就把声音又拔高了三分,“哎呀,人家还能指望儿子,可我们到老了,儿子还被媳妇儿勾跑了,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啊?”
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不愧是同曹婆子一个屋檐下住了多少年,太熟悉她的脾气秉性了。一听这话赶紧扭头四顾,很快就看到远远赶来的董蓉小夫妻俩。
这爷俩对视一眼,曹二姐儿赶紧就迎了上去,一边伸手拉了嫂子一边小声说道,“嫂子,娘今日有些气得狠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董蓉笑着拍拍懂事的小姑,应道,“放心,嫂子心里有数啊。”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曹婆子跟前,曹老头儿也走了过来,说道,“山上不忙啊?”
董蓉和傻柱先是行了礼,这才说道,“爹,山上活计忙差不多了,我和柱子来给家里帮忙。”
曹老头儿脸色又缓了三分,笑道,“你们不用惦记家里…”
“不用惦记什么,家里都要饿死人了,就他们还在山上过逍遥日子。”曹婆子大声插话儿,生怕董蓉不知道一般,嚷道,“官府加粮税了,家里口粮肯定不够吃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曹老头儿扫了傻柱一眼,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呵斥阻拦老婆子吵闹。董蓉方才听说这消息之后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本来先前就答应要把果园的收益分曹家两成,一来算是她们夫妻给老人的养老钱,二来她也能心安理得搬出曹家过个没有拘束的日子。如今正好出了这事儿就顺手推舟把银钱结算得了。
“爹娘,你们也别犯愁,虽然粮食剩不了多少,但我和柱子不在家里吃,总会比往年多省几担苞谷。另外,我果园里还种了几亩红薯,等到翻地的时候再给家里送几筐。”
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听了这话都是松了口气,笑道,“好在你那里有些准备,若不然真要挨饿了。”
曹婆子却是不肯罢休,又嚷道,“只填饱肚子怎么成?马上就过冬了,不缝棉衣不备油盐啊?没有余粮换铜子,拿什么过日子?”
董蓉皱了皱眉头,好像极为难一般慢慢说道,“爹娘,你们许是也听说了吧,我那果园今年一文钱的果子也没卖出去,我手里实在不宽绰。不如…这样吧,我先拿五两银子回来,算是今年分给家里的那两成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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