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吗?”尽管她看上去无所畏惧的样子,南爵还是挺担心的,不由自主往复健师叔叔的身上瞄,见对方朝他点头,这才稍微放下些心。
柳飘飘拄着拐杖慢吞吞到了才刚的单杠旁,瞄着下面已经铺好的防护垫,仍旧忧心忡忡,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几分把握,但她不想在南爵面前出糗,至少,想让他看见自己努力的希望。
木槿见她僵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
柳飘飘歪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了点底气,“等会儿我要是站不住了,你可得扶着我呀。”
“知道了。”木槿郑重的答应下来。
柳飘飘已经在病床上瘫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说起来好像没有多长,但对于深陷其中的人来说跟折磨也差不太多,她已经错过了站起来的最佳时间,真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打破魔咒。
她深吸口气,试探着让自己在路上站平了,毅然扔掉了手上的拐杖,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的双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突如其来的压力也让她的盆骨有些不舒服。
她张开双臂像个稻草人一样僵硬得维持着平衡,好像轻拂在面上的风丝都能一下把她吹倒。
不光是三米开外看着她的南爵和复健师叔叔,就连她身旁站着的木槿都觉得特别紧张,好像柳飘飘的一个动作,都将成为划时代的丰碑!
南爵深吸口气,往前走了几步。
他对柳飘飘的病情不是全不了解,但他没有郑新宇那么好心,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过什么重新走路的事儿,仔细回想一下他和柳飘飘相处的整个过程,好像,他从来都不会要求柳飘飘做任何事,从头到尾都像是个只为了让她快乐的天使,做着她喜欢的事儿,说着她喜欢的话。
好在,柳飘飘并不是个聪明的姑娘,总是跟着他的思路走,从不曾跳出来,所以他们之间总是融洽的,因为他总是游刃有余的掌控着所有局面。
其实,他不想让柳飘飘为自己做什么,他希望她一直都只单方面的接受他的好就行了,因为他得到的已经足够,不想再收取额外的报酬,尤其是这种会让他心有愧疚的感情。
可是,柳飘飘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心呢?她也不能知道他的心啊。
柳飘飘试探性的往地上磨蹭了一下脚,好像在让自己的脚跟大地培养感情,静待片刻,才稍微挪动了一点点,也就是半掌的距离,连小孩学步怕是都比这迈得更开阔,但这算不上一步的一步显然让柳飘飘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她停下所有的动作,发现自己还成功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这感觉就像是征服了天下的将军,让她喜不自禁,甚至湿润了眼底。
木槿紧紧提着的心也跟着舒缓下来,扬起的手臂也不再那么僵硬了,除了柳飘飘之外她将这一切看得最为真切,或许在外人眼中没什么,但对于深陷在悲伤牢笼中的柳飘飘来说,这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一大步。
她深吸口气,紧接着又迈了一步,这次是真的一步,起码跨出去了一些距离,让她能攥到单杠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平衡点没找好,抓住单杠的瞬间卯足了劲儿才没让自己打着晃摔倒在地。
木槿赶紧过去扶住她的腰,“没事儿吧?”
“没有,就觉得腰有些不舒服。”柳飘飘低头看了一眼,有点不相信自己已经站起来的事实一般,想要扭一下腰,又怕自己摔下去,只能将上身倾斜到单杠上休息才舒服了一些。
复健师叔叔见状赶紧三步两步的小跑过去,“怎么了?”
虽然已经做过全方面的检查,确定柳飘飘的身体已经完全具备站起来的可能,但真的实践起来还是有不少人出现问题。
“腰感觉好累。”柳飘飘勉强笑着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别扭,但她的控制能力实在有限,让自己站在这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腿还没那么敏感,一直这么站着,只是腰感觉很累,负责支撑的腿啥感觉都没有。
复健师叔叔往她的后腰一按,轻轻往上提了提,“怎么样?”
“嗯,轻松了不少。”柳飘飘长出口气。
复健师叔叔松手道:“看来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要虚弱,没关系,今天是个不错的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他说完拍拍柳飘飘的肩膀,以资鼓励。
柳飘飘像个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一般,眼睛都跟着亮起来,她有些扭捏的扭头,却见南爵在原地愣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显然是在走神。
她以为他一直在看着她的。柳飘飘如是想,之后就打心里涌起了波涛汹涌的失落。
柳飘飘接过木槿递来的拐杖一步步走回轮椅上,但南爵的目光始终没有追过来,就算她没有一直看着他,仍然能感觉到他满腹的心事。
她一直以为,像南爵这种生存在阳光下的向日葵是永远不会有满腹心事的时候,但她错了,他们都不过凡人,不能事事如意,或许,这也是好事,让她觉得自己跟南爵走近了一些,让她不再仰望得那么辛苦。‘
直到柳飘飘被木槿推着到了南爵身边的时候,他才蓦然回神,看向柳飘飘的目光挂着明显的局促不安,“你……不练了?”
柳飘飘没事儿人一样咧嘴一笑,“昂,不练了,教练说不能累着,我的身子现在还虚着呢。”
“是啊,今天已经很不错了,物极必反,不要太过,咱们悠着点来。”复健师叔叔和颜悦色的说。
“嗯,那就好。”南爵跟着往走了几步,忽然问:“要不要去喝杯咖啡?医院餐厅里的咖啡还不错。”
“速溶的鸟窝?”柳飘飘歪头打趣她。
“啊……你不喝速溶咖啡?”
“不会啊,只是开个玩笑嘛!”柳飘飘调皮得朝他吐吐舌头,“木槿,你回去等我吧,我跟南爵去喝杯咖啡。”
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咖啡厅里铺着大片金灿灿的阳光,随便挑个地方都有暖洋洋的感觉,人不少,但是很安静,多半都是一个人,有的穿了病号服有的没有,都很悠闲的样子。
医院里住着不少过来疗养的退休干部,环境和价钱起飞,都是没话说的。
但是柳飘飘从来没在医院里转悠过,对她来说,病房里了那一方天地已经足够,她不想到更大的地方去衬托自己的孤单。
可眼下跟南爵来到这里却感觉非常好,那种窃喜的心情就像是想让全世界知道她很幸福,但又想保持低调的矛盾感。
“要是不想喝咖啡的话,可以试试果汁或者奶昔。”南爵看了看菜单,“有不少选择。”
“那要一杯草莓奶昔吧。”柳飘飘斟酌了一下。
南爵随后要了一杯奶茶,待服务生走后,也没想出开场白,这有些跟他的形象不吻合。
“你有心事?”倒是柳飘飘很直白的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在此时的她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和南爵说的。
“嗯。”南爵有些诧异,但想到自己才刚那么明显的心不在焉,会被她看出来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算是有一点吧。”他轻轻应了一声之后,勉强笑着继续说。
柳飘飘像发现了新大陆,满眼好奇的瞧着他,“你也会有心事?”
南爵赧颜,“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这种没心少肺脑子里少根弦的男人就不能有心事是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脑子里却跟弦了?”柳飘飘瞪眼,随后又忍笑说:“你就是有点二,但属于能接受的范围。”
“好吧……”南爵摆出一张很是无力的脸。
随后,两人的饮料被一并送了上来,这里的奶昔味道很好,不算太热,喝上去温温的。
柳飘飘好像被甜蜜的感觉感染了一样,眯弯了眼睛。
南爵瞧着她,倏尔将目光收回,好像生怕她从自己的眼睛中会看破一切一样。
“你……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我做什么,你现在就很好。”南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自己的想法都表达清楚了,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是那种炽烈的,深情款款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烧起来的样子。
他从柳飘飘的眸子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嘴脸,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他不是因为爱上她到无法自拔心疼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在为自己的负罪感找开脱的方式,因为她做的越是多,对他来说就越是负担。
柳飘飘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才说:“我也不是为了你呀,想站起来的是我,我才二十几岁,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要活,总不能一直坐在轮椅上看比别人矮一截的世界吧?”
她说着拍了拍大腿,“这不是浪费了我的大长腿吗?”
南爵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对,没错,真是浪费了,看来我也要好好锻炼身体了,万一等你站起来被别人抢走就麻烦了。”
“嗯嗯,是呢,赶紧练练你的八块肌啊,人鱼线什么的吧。”柳飘飘往他身上瞄一眼,故作饥渴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南爵推着柳飘飘回病房的时候,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某个品牌的广告语:每个女人都是花,值得你细致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