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林筱艺就拽着段文轩从酒店里出来了。
其实她对法国不怎么了解,之前来的时候都是朋友带着,天生路痴的她,从来不会研究哪里该怎么走,自己一个人在葡萄园里逛荡还有走不出来的时候。
只是这些段文轩不知道,被拽出来之后林筱艺说要上巴士,他就跟着上了双层巴士。
林筱艺上车之后便兴冲冲的拽着段文轩坐到二层座位上看道路两边的风景。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红色的二层观光大巴,好像平凡的街道会因为拉高的视线被渲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段文轩现在仍然对法语一知半解,除了知道简单的问好之外,什么都听不懂,有时候听林筱艺跟乘客们交谈的时候,他就笑眯眯的陪着,时不时点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什么都知道,实际上,是一句话都听不懂。
巴士一路向西从市区驶向郊区,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到最后都和林筱艺一样靠在车座上昏昏欲睡了,段文轩昨晚睡得不错,精神也足,加上巴黎的风景的确不错,虽然他们坐的不是正经八百的观光巴士,还是很有欣赏价值。
他就那样贡献出了自己的肩膀,歪头看着被林筱艺的脑袋挡住了三分之一的视野,依旧觉得这简单的行程很有意思,不过,再怎么有意思,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也会冒出些睡意。
段文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后是被司机叫醒的。
巴士到了郊区的最后一站停下,所有的乘客都下车了。
段文轩正要叫醒靠在自己身上的林筱艺,就被肩膀上湿漉漉的感觉惊得僵硬住了,只见林筱艺斜靠在他的肩膀上,正很有味道的砸吧着嘴,也不知道这货在梦里吃了什么饕餮大餐,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直接浸透了他的T恤。
他看着林筱艺不堪的德行,瞬间感觉自己再也不会爱了。林筱艺这头猪,难不成是在梦里啃饲料呢吗?怎么可以流出这么多的口水!
不过,当段文轩愤愤不平的将自己的内心小剧场说出来的时候,林筱艺一抹嘴很淡定的微笑道,她只是在梦里看见了一个比他段文轩帅上那么一些些的小鲜肉了。
所以这场本该是段先生有足够多筹码嫌弃林小姐的戏,以段先生的气绝凄惨落幕。
当然,他不知道林筱艺快步冲下观光车的时候脸蛋也有些发烫,那又有什么问题?这种时候气场最重要,她就算流了口水,也要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流口水,而且把自己流口水的事儿说成是天上有地下无最最帅气的流口水才是她林筱艺。
“这是哪啊?”段文轩撑额眺望着入眼的绿地和不知名的花团,最后收回目光落定到林筱艺的脸上。
林筱艺咧嘴一笑,很是专业的瞅着两人旁边的巨大巴士站牌说:“这里是一个叫约德尔的小镇,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她很开心的挽住段文轩,“到这里的巴士每天只有三趟,除了这一趟之外,下午一点左右还有一趟,然后就是晚上七点半了,这些都是牌子上写的,除了这些之外,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筱艺歪头看着两边的风景,入眼尽是长满了毛茸茸绿草的山区,脚下的土路蜿蜒而下,轻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薄薄的尘土跟着一并掀起来,淡淡的淘气的,没一会儿就散了,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她深吸口气,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美的,美得同自己想象中一样。
她挽着段文轩的胳膊,忍不住哼起小曲,听不出调子,很轻快,但完全是原创,又好像是将好几首曲子的副歌串烧了起来。
“是不是有点生气?”她夸张的将脚提起来老高迈着步子,说这话的时候也笑呵呵看着前面,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段文轩生气这件事。
实际上,段文轩也没生气,只是见她无所谓的说出那些话后有些小小的震惊了。
这丫头,就这么相信巴黎郊区的治安?他俩现在要是让对头给盯上,那就真的有点危险了。
段文轩见她傻乐呵的样子,眉心那一抹淡淡的犹豫随即散了,“为什么要生气?”
“你就不怕本姑娘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把你给卖给人贩子吗?”林筱艺忽然歪头故作恶狠狠的瞧着他,但嘴角却藏不住那抹因为恶作剧而沾沾自喜的傻笑。
“诶呀,我还真是害怕。”段文轩配合她的速度慢悠悠迈着步子,夸张的感慨出一句,还斜了眼睛去看林筱艺的表情。
“切。”林美女顿时嫌弃了,“演技真差。”
只能勉强容一辆车通过的土路蜿蜒而下,远处能看见有着红色尖屋顶的小别墅以及别墅外那一圈漂亮的白色栅栏,这样一个有着浓郁欧洲乡村风格的小镇也的确让人喜欢。
林筱艺倏尔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仰头看他,“你说,我们像不像私奔出来的小情侣?因为准备不够充分所以到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镇子上,说不定,到傍晚的时候,姑娘作为镇长的父亲就会带着一群牛仔过来把他们截住,然后去送去惩罚。”
林筱艺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中,轻轻闭上了眼,好像嘴里唠叨的这些无厘头的故事都是真的一样,美好得像天边的浮云。
段文轩听得额角飞冷汗,真心觉得自家这位活宝小姐适合去当演员。
他们一路慢悠悠的走,正好撞上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出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林筱艺从零星几句对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马上凑上去询问。
“阿姨说在前面不远处的农场上正在举行宠物猪运动会,镇上有一百多只猪报名参赛,特别热闹。”林筱艺激动不已的看着段文轩,两只脚已经恨不得飞奔过去了。
“猪的运动会?”段文轩有些不可思议。
他倒不是不能理解这些欧洲人的浪漫情怀,只是觉得他们能赶上实在是有缘。
“你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段文轩被她拽着往那边走,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
林筱艺满眼都是前方的景象,回答的时候连头都不愿意回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本小姐可以带着你来私奔的,为什么要查这种东西?”
私奔……段文轩脑中飞过一排黑点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哭笑不得。
他还没省过神儿来,就见林筱艺忽然像中了邪一样,高举着手臂大声嚷嚷起来,而旁边的街道上正有一辆装着干草的农用车过来,车上戴草帽的大叔十分热情,跟林筱艺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段文轩瞬间有一种这货回家了的感觉,眼见着农用车越开越近,只得学着她的样子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俩人叽里呱啦的在说些神马。
不一会儿,林筱艺转身解释道“这位大叔也要去运动会,这些干草就是等下要布置会场用的,他说咱们可以搭顺风车过去。”她拽着段文轩的胳膊走到车屁股那,拍着车上的干草笑眯眯的说:“这么厚的屁股垫,够豪华吧?”
段文轩嘴角抽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不等他发飙任何意见,林筱艺已经像猴子一样翻到车上,拍着自己旁边的干草说:“还不错,快上来吧,大叔赶时间。”
段文轩一听这话,哪还敢迟疑,马上跟着上了车。
“哟呵,你的身手还挺利索的啊!”林筱艺挑挑眉,挂着满脸骗孩子时候才会用到的笑容,扬手拂掉了他头顶上那根随风飘摇的稻草。
段文轩满脑袋甩不干净的黑线,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不想说,担心开农用车的外国大叔会一个心急拐走了他的老婆……
林筱艺悠哉的靠在干草垛上,翘起了二郎腿,哼着一首悠远深沉的法国歌。
段文轩觉得熟悉,忍不住跟着一起哼了起来,直到林筱艺结束的时候才歪头扯着嗓子问:“这是什么歌?”
大风中,他的声音并不算真切,林筱艺眯着眼睛,同样扯足了嗓音说:“《樱桃时节》是首法国民谣。”
“啊,我说怎么那么耳熟,我在《红猪》里听过。”段文轩想起吉娜在酒吧中唱的那首歌,就是这么个调子。
这首歌的歌词是法国诗人克莱芒写的一首诗,来纪念在巴黎公社运动中勇敢战斗的女护士路易丝,林筱艺在刚学法语的时候,朋友就推荐了这首经典的法国民谣给她,后来,倒是成了她最喜欢的一首法国老歌。
多么短促呀,樱桃时节!
情侣们神游梦乡,双双把耳坠采撷……
一串串樱桃蕴含着爱情,
从叶间脱落,宛若滴滴鲜血。
林筱艺沉浸在这种激昂且带点淡淡忧伤又充满着希望的幻想中,而段文轩眯着眼睛,脑中浮现的全是电影中的桥段,两人脑中回荡着同一个旋律,一点都没受农用车的影响,世界如此之大,拥有彼此就是最大的欢愉。
倏尔,农用车停下,林筱艺和段文轩从草垛车上跳下去,跟大叔道谢之后,便顺着对方的指引朝着农场中央人群密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农场上汇聚着各种流动餐车,出售夹着各种材料的热狗、玉米饼、三明治等等,图着一张大花脸的小丑站在彩虹棚前卖着气球,金发碧眼的小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着,这欢天喜地的不远处,还有一群被主人牵着准备上场的运动员。
“这次的私奔好像挺明智啊。”林筱艺拿着一大团粉红色的棉花糖,伸舌头舔着。
段文轩呵呵一笑,搭住她的肩膀朝着那一群猪走去。